天空一碧如洗,落雪紛紛,讓海水冷冽一片。
今日的雪,雖然比起昨日小了不少。但這夾著雪花的北風,倒是更冷了三分。
刁顏站在船頭。
他換了一身白色的袍子,上面繡著淡金色的仙鶴與猛虎,栩栩如生,出自雲舞之手。
這不是昨夜做的,這是三千年前他最喜歡的衣袍。
所謂有白鶴之高傲,有猛虎之神威。
所以世人,又稱他是白衣戰神!白袍戰神!
所過之處,千裡鮮血不留痕,去也白衣,歸也白衣。
嘛,倒是很貼身,很舒服。
而且這衣服本身,還有別於他過去的衣服,其中的材料說是天材地寶都不為過。
堅韌無比,伸縮自如。
妥妥的上乘寶衣。
再遇到那古羽的玄冥九重,便是最後那加強版的蒼穹血手,也不會破碎一絲一毫。
就是那真正的歸元境強者出手,亦是無功而返。
他此刻眺望遠方,思緒萬千。
何止是玫瑰找不到她的心上人,自己不也是尋不到半分紅塵道人的蹤跡嘛。
當真是大海撈針啊。
當初的雄心壯志,已經被磨滅了很多了。
想象與現實,差距還是很大啊。
不過他不急,紅塵道人固然是一個疑點,但這個所謂的疑點,也只是自己的猜測而已。
並沒有得到證實。
別說什麽偶然都在天海。
如果把紅塵道人當做偶然的話,那曾經的顏戰神豈不是更加偶然了。
不過怎麽說呢。
天海這個地方,倒是和自己相當有緣,比方碧月的海神道體,比方破曉的神石道體,再比方龍神石……
“對了,龍神石!”
刁顏想起來了,他取出小小的龍神石,略一沉吟過後,走向正在安撫玫瑰的雲舞。
“噫?”
雲舞看見了龍神石,似乎很驚喜。
“你認得?”
“當然,沒猜錯的話是龍神之眼吧?”雲舞一語中的,毫無猶豫。
“對,這石頭來自北域的青龍山。”
“那就對了。”
“可我很好奇。”
“好奇什麽?”
“此石既然來自於天海,為什麽當好不容易回到天海時,沒有任何反應呢。”
“我的意思是,這石頭認主那會還是靈性十足的。”
“現在,反而死寂一片……”
刁顏徐徐到來,關於這個疑惑,他是怎麽都想不明白。
“這個嘛……說來話長了。”
雲舞沒想到顏會問起這個,或者說,她以為顏早就知道了,多少顯得悵然。
“哦?你說吧,我很想了解了解。”
果真是有故事,居然讓雲舞的神情多了一絲落寞。
“也好,你是該了解一番才對。”雲舞思忖一會後,點了點頭。
這會兒,刁顏已經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就連玫瑰,也湊過來認真聽起。
“這龍神,太久太久了,少說是十萬年之前的存在。”
雲舞看向遠方,看向這蒼茫天地,思緒,似乎也隨著這亙古不變的冷冽北風變得充滿滄桑而古老。
“那時候的天海,還是以龍為尊。”
“那時候的天海,還沒有至尊一說,應該說,龍神就是至尊。”
“那時候的天海,萬族燦爛,朝氣蓬勃,哪怕只是寄居蟹這樣的小族,也有著與大王烏賊一族平起平坐的身份!”
“那時候的天海,天驕如雲,強者無數,不僅僅是修為上,而是各個方面都很強。”
雲舞的臉上,帶著無限的憧憬和向往,似乎曾經,就是那完美世界。
只是很快,她又畫風一轉:“但很可惜……”
“你要知道再根深蒂固的統治,也有腐朽的時候,龍神也不例外。”
“龍神麾下的天海固然欣欣向榮,但美好會滋生懶惰,亦會滋生更多的欲望。”
“漸漸的,那些天生的強者,越來越優越,越來越自命不凡。”
“而那些弱者,那些用處很小的弱者,卻能和他們平起平坐共分海域和資源。”
“比方很多靈智未開的鱘魚,還有體型很小的沙丁魚……”
“一句憑什麽,終於打破了持續了數十萬年的安寧!”
“一句我不服,徹底拉開了長達千年的血戰!”
“整整九萬海族,彼此征戰不休,真正的血海屍山!”
雲舞說到這裡,臉上盡是自嘲和落寞。
她抬起蔥白玉手,指了指四周:“你們所看的十大王族,都是當年血戰當中的佼佼者!勝利者!”
“可以稱之為新貴族,這偌大天海下的恩恩怨怨,豈止三天三夜可以說得完。”
雲舞搖頭,似乎這些都是不願提起的過去。
“九萬海族,千年血戰……只剩下十族稱王……”
“當真是慘烈……”
刁顏感慨良多,他雖然沒有見證過,但從雲舞的介紹裡,似乎重新認識了這一片波瀾壯闊的大海。
他明白了,他忽然明白了所有,再去看向龍神石,似乎沉重了一些。
“說起來,我們人魚一族,也算是龍族的後裔……”
雲舞抬起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龍神石,特別的親切。
而龍神石亦是掀起淡淡光澤,似乎接受了這後裔族人的敬意。
刁顏默默看著。
他忽然覺得,這石頭,當真屬於自己麽。
還是屬於……雲舞?
“人魚和龍怎麽會……”玫瑰眨了眨眼睛,有些費解。
“哈哈,談不上直系後裔,算是分支吧。”
“原來如此。”
“但也是唯一的正統分支了,我們人魚的血脈,至今還有一成來自龍神的血……”
“但……已然稀釋的的所剩無幾了,或許再過個萬年,就要絕跡了也說不一定。”
雲舞憂愁的樣子,亦是十分的好看,沉魚落雁,不過如此。
刁顏也不知道安慰什麽,想想還是開口:“血統什麽的,固然重要,但也可有可無吧。”
“相比血統,精神,屬於龍神的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雲舞微抬螓首,展顏而笑:“嗯,我動,所以我們人魚一族,一直以來,都希望天海再沒有戰爭。”
“但心有意而力不及,我們可以左右一下戰爭與否,但我們改變不了壓迫和弱肉強食……”
“我們可以延續,但我們或許永遠也無法重返當年的盛景。”雲舞說著說著,眼簾低垂,又有些惆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