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諶木然地任由杜老虎身邊的兩個丫鬟服侍更衣,穿上大紅色的喜服,一旁的老仆唉聲歎氣,此時距離荀諶得知自己將要成婚已過了兩三日。
“老頭,大喜的日子你老歎氣乾甚,多不吉利!”丫鬟為荀諶整理衣襟,見不得老仆哀歎。
“我隻哀歎我家公子好好一名士,竟要受如此屈辱,真是可悲可歎,”老仆連連搖頭,“這以後在外要如何行走,以一贅婿之名嗎?”
荀諶閉上雙眼,他匱乏的常識也知曉在古代贅婿的地位絕不比囚徒高多少,這也是甄宓得知荀諶為救她竟與杜霜雪成婚緣何感動到泣不成聲。
“我家小姐哪裡辱沒你們了,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丫鬟將新郎冠帽用力扣在荀諶腦袋上,又圍著荀諶轉了幾圈,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手藝。
荀諶知曉事已至此別無他法,隻是他男人的自尊對被強迫成親和入贅有強烈的反彈,是以才胸中一口鬱氣難出。
平心而論,他一個現代來的男性,天上掉下個貌美如花的老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畢竟杜霜雪放在現代也算是個高冷禦姐,於他而言並不吃虧。
他深吸一口氣,入贅的事容後再說,他就不信以他的本事還能被區區贅婿之名給框住。今日是他兩輩子第一次大喜之日,愁眉苦臉總歸是不好。
荀諶雙手捏臉強扯出笑意,這才隨人踏出房門。
因是臨時成婚,又是在一群匪窩裡,禮儀流程刪繁就簡正合荀諶之意,他可不懂什麽繁複的婚禮禮節,寨中也無人操持他這等名門的婚事,隻能草草步入正禮。
荀諶被帶到正堂門口,新娘杜霜雪著大紅喜服站於他對面,待到手捧紅燭的丫鬟雙雙入內,兩人才被引導著入堂站定。
堂內左右分列寨中山民,正中主位坐一花白頭髮的老者不時咳嗽,以一種慈愛的目光望向披著蓋頭的杜霜雪,不時瞥過荀諶臉上露出幾分嫌棄。
荀諶與杜霜雪先拱手向兩邊賓客行禮,又轉過身來相對躬身對揖,兩邊山民見此發出起哄的鬧聲。
新人又請長輩賜酒,只見主位上那人以手帕捂嘴咳嗽幾聲,開口道:“今日與我女兒成婚乃是你的榮幸,今後若是有待她不好之處――”老者眼睛中凶光一閃,仿佛又回到了當初那個領兵殺伐的黑山賊頭子,他喉頭滾動了幾下,終究是想起今日大喜,狠話不宜出口。
荀諶飲下賜酒,醮子禮已了,正要與杜霜雪行沃盥禮洗淨手臉,堂外傳來一聲大笑:“杜首領,女兒成婚這等大事都不知會咱們兄弟幾個,可是看不起人啊。”
人未到而聲先至,荀諶轉身一看,兩個袒露胸懷的黃臉漢子率眾而來直入堂中。
周圍山民有些躁動,有的人就要衝出去拿兵械,老者抬手示意眾人不必慌張,起身對答:“孫兄弟與王兄弟輔佐飛燕將軍日理萬機,我們寨中這點小事何勞你二位前來。”
來人正是孫輕與王當,兩人同為張燕手下心腹,地位如日中天,與杜長前些年兵敗失勢不可同日而語。
“杜兄,明人不說暗話,犬子迷戀霜雪已久,你我結為親家互相照應,日後你寨中上下也有個依靠。”孫輕手撓胸毛,環顧婚禮正堂嗤笑一聲。
“伯父,你就成全我與霜雪的婚事吧!”孫輕身後一臉色蒼白的侏儒男子探出身來開口。
王當不甘落於人後,他兒子也想成這門親事:“杜兄,犬子自小和霜雪一同長大,也算得青梅竹馬,
霜雪若是嫁與他必定兩人和美。” 王當身後也探出一人來,此人凸嘴齙牙,正咬唇癡癡地盯著杜霜雪。
杜長挺直腰杆問道:“小女今日已與新郎行過大禮,兩位請回吧。”
王當身後那人齙牙一張:“砍了那新郎,霜雪不就又可以再嫁給我了嗎。”
此言一出,堂內氣氛劍拔弩張,已有不少山民拿上手邊順手的家夥躍躍欲試。
荀諶正要開口,這畢竟關乎他的性命,卻不料杜霜雪當先發作了。
她將紅蓋頭一掀,從裙下腿邊取出一柄短劍,電光火石間持劍踏步而出,劍尖直指方才放話要砍了荀諶之人的咽喉。
孫輕與王當猝然之下本能地後退幾步,隻留被嚇傻的那位所謂青梅竹馬站在原地。
“我杜霜雪的婚事,輪不到你等說三道四!十息之內你等還在堂中,我就當你等今日送人頭來為我新婚賀。”言語冷冽卻又霸氣十足。
忽而一股騷味傳來,竟是那青梅竹馬雙腿顫顫失禁當場。
“霜雪,伯父...”孫輕還要再說。
“十、九、八...”杜霜雪持劍微微往前一送,劍尖刺出血滴,報數卻未停止。
“我們走!”駭於杜霜雪的氣勢,王當將他失禁的兒子拉回身邊,一行人來時偌大的氣焰都被澆滅,隻能灰溜溜地走人。
“杜霜雪,你會後悔的!”余音在耳,老者渾不在意地又坐回堂中,示意喜樂再奏,禮節繼續。
拜過高堂後兩人行合巹之禮,又解纓結發,這才算是正式結為夫妻,往後生死相系、禍福與共了。
荀諶被方才杜霜雪的霸氣所驚,當然他驚的地方有些不同,他驚的是杜霜雪竟連成親都隨身攜帶兵刃!
若是以後惹這位杜老虎不高興了,其三言兩語就是拔刀一指,日後還如何過啊。
荀諶感慨命途多舛的時候,左右山民一擁而上衝他灌酒,也不知是報復還是如何,老者笑眯眯地看著他被山民淹沒,一碗接著一碗往嘴裡灌。
這大概就是全天下父親的小心思了罷。
“送入洞房!”荀諶眼前迷離,左搖右晃地被人扶進洞房,紅燭搖晃,榻上那人緊握手帕端坐正中。
荀諶酒壯色膽,向前一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