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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謀道》第9章 夜襲
  待高乾將城外之事和盤托出後,荀諶有些無奈,他當然不懂什麽軍事,隻是高乾非要與他坐談,他抱佛腳的半吊子經史子集出來誰也糊弄不過。

  他隻是生性謹慎,想到哪有人在一個坑裡反覆蹦Q的,高乾派人銜尾追擊幾次得手,難道還能一直得手嗎?

  想起呂布帳下聞名的八健將,便隨口一提讓高乾莫要小看他人,誰知卻一語中的。

  望著扯他衣袖告狀的高乾,全然沒有坐鎮軍中儒將的風范,他隻能讓其先松開衣袖坐下說話,然後迅速地轉動腦筋頭腦風暴。

  荀諶取出壇黃酒,正要給兩人滿上共飲――度數低而回甜的黃酒近日裡成了他的最愛。

  高乾伸手一擋:“喝酒誤事,以茶代酒即可。我送你茶陵盛產的茶餅,怎麽舍不得拿出來共飲?”

  荀諶伸手虛指一旁角落的白瓷罐,高乾一邊念叨著小氣,起身將白瓷罐打開取出茶餅衝泡。

  荀諶倒是第一次見人衝泡茶餅,一舉一動都看得仔細,並非是他小氣,隻是不會。藏拙已是他本能,在不清楚工序的情況下少做少錯才不會出洋相。

  只見高乾取出一塊墨綠色的茶餅,小心碾碎後放入屋內炭火已燒得滾沸、不停向外冒煙的食釜中,又命人拿來些蔥薑調料。

  像極了黑暗料理,荀諶乾咽了一口唾沫心道這東西能喝嗎?

  的確,釜中這東西像湯羹一樣粘稠,如後世被大量藍藻滋生的湖泊一般,讓人一看就提不起什麽食欲。

  高乾給兩人倒好茶湯,先飲了一口:“這茶餅自戰亂以來就產得少了,每次我一煮茶也算是能稍稍平靜下心情。方才我失態之事友若可當作沒看見。”

  荀諶心道你泫然淚滴告狀的樣子必定銘記,一邊回答:“方才發生了何事?”一邊學高乾捧起茶碗往嘴裡一送――

  苦澀又奇怪的味道蔓延開來,令他差點嗆出聲。

  高乾滿意地點點頭,複又盯著手上茶湯出神:“隻怪我不聽你勸。你荀友若何等眼光,我居然自以為能在兵事上勝過你半分,卻不想這幾年過去了,仍是一點都不如你。”

  說完有些自嘲地仰天長歎,歎聲中頗有幾分惆悵難解。

  “兵事之道詭變莫測,我不掌兵也不知兵,也就能揣測出出嘴皮子功夫,元才何必妄自菲薄,我與這東武陽城還得賴元才護衛,莫要真讓那呂奉先將我捉去為質才是。”荀諶輕笑,為高乾又添了些茶湯。

  這茶湯太澀口了,趕緊讓他喝完。

  嘴上安慰得漂亮,心裡隻盼不要再嘗這勞什子的茶湯了。

  高乾正了正身,目視荀諶,盯得他背皮發麻:“友若你放心,除非踩過我高元讓的屍身,否則那呂奉先休想將你擄走。”

  此話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真,讓荀諶有些慌亂。前世人情冷漠,何時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

  “元才是要大敗徐州軍還是拖住其兵力以待明公援軍?”荀諶轉移了話題。

  “大敗徐州軍最好,不過目前敵我兩方兵力相當,呂布兩萬兵馬中騎兵較多,而我方以步卒為主,敗之太難。舅父曾快馬與我,言明拖住呂布主力則為大功。”高乾皺眉回答,顯然拖住徐州軍也有些難度。

  荀諶又為他倒滿茶湯:“如此則簡單許多,我已有腹稿。”

  隨即示意高乾附耳過來,兩人竊竊私語起來,密室之謀不足以為外人道。

  白日裡狠狠挫了袁軍士氣,又親臨城下耀武揚威,

呂布夜裡與眾將很是豪飲了一番。  作為首要功臣的張遼,無論再怎麽勸誡不要軍中飲酒,也隻能被歸於不解風情,還被猛灌了幾壇。

  徐州軍自遠道來此只見過高乾派人在其撤退時騷擾,哪能料到他敢來夜襲?

  平日裡罵陣叫戰不在少數,除了徐州軍剛到那幾日還交手幾次外,在意識到呂布旗下兵員素質與己方不可同日而語後,高乾都龜縮城中,任由被叫成了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

  於是呂布還抱著酒壇念叨“貂蟬、貂蟬”時,還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高乾派人來夜襲?怎麽可能!

  手下再三通稟後他才漸漸緩過神來,一個個踢醒帳內醉得七葷八素的將軍們。

  “起來!都給老子起來!敵軍來襲!”

  也不顧衣甲披得歪斜,掄起方天畫戟就赤腳出帳大喊:“莫要慌亂,呂布在此!隨我殺敵!”

  “走水了!走水了!東營走水了!”也不知是誰在喊,呂布只見東營火勢,也不見敵軍人影,隻呼喊亂跑如無頭蒼蠅的士兵去撲火。

  還好火勢不大,隻燒毀了幾座軍帳,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

  呂布氣急,抓起方才報信敵軍來襲的士兵:“敵在何處!”想到營內竟見不到一個敵軍,己方就亂成這樣,他不得不火上心頭。

  那士兵支支吾吾:“剛才...營外明明有敵軍環繞,我一見敵軍現身就立馬稟告將軍。”

  呂布方天畫戟一轉,一顆大好頭顱落地,血濺滿地。

  “稟、稟告將軍,敵軍只在營外徘徊片刻後放了把火就逃了...”目睹方才的人頭落地,前來傳令的士兵都有些戰戰兢兢。

  “可惡!!”如猛虎咆哮,響徹軍營。

  焦觸手一抖,被這一喝差點給驚得褲襠一濕。

  “你快點,行不行啊,不行我來!”眭元進一把搶過焦觸手中的麻袋,就往水裡倒。

  焦觸又搶回來:“我怎麽不行!我每日晨間都像荀先生說的那個什麽柱來著,擎天柱!”

  原來兩人帶隊鬼鬼祟祟地偷摸到徐州軍取水地,正往裡下料。

  說來也是拜李孚所賜,荀諶想起這下藥之事,以夜襲為幌子驚得徐州軍全軍準備殺敵,又火燒東營引起混亂,好讓人無暇顧及取水之處。

  火燒之前荀諶還特意囑咐莫要燒了呂布的糧草大營,否則其斷糧之下必定會想盡早趕回徐州。

  而如今水源地下泄藥巴豆,人飲馬嚼誰還有力氣整軍上路?

  “得手了,快走!”一隊人又鬼鬼祟祟摸黑回返。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荀先生啊,這些名士花花腸子可真多。”

  夜深人靜,荀諶在屋裡莫名地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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