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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荒野到帝國》第27章 富饒之地
  抹香鯨頭部有兩種鯨腦油容器,一個是捕鯨人俗稱的海德堡大桶,裡邊裝滿了捕鯨人渴望的鯨腦油,另外一種容器是如同蜂房狀的緩衝組織裡邊一小格一小格的存著鯨腦油,抹香鯨大頭的前部全是這樣的組織,只能靠人力榨出來,這東西凝固點隻比鯨的體溫低三度,等變成固體就費勁了。

  美國捕鯨船喜歡把抹香鯨的頭切下來吊上船,然後用小桶舀出鯨腦油倒進大桶裡邊。可以沿著鯨佔身體長度三分之一的頭部後面貼著鯨頭骨把整個海德堡大桶鏟下來,你也許看不見它在哪裡,但當你站在上邊時你就清楚的知道它的邊界在哪,它是一個軟軟裝滿油的袋子裡邊沒有任何骨骼,這個特點讓水手們雖然對抹香鯨還陌生卻不會搞錯鯨頭的位置。

  霍爾以前沒有捕過鯨對這一行知道的卻不少,商船或者私掠船的船長們聚在一起時除了交換各種見聞,對自己的職業經歷吹的牛皮足可以裝滿幾條船。

  高強度的宰殺作業持續了幾個小時,超過五十噸重的抹香鯨只剩下一副骨架,肉和鯨脂堆滿甲板,連兩翼的船甲板上都不能避免,這東西實在是太大太重啦!本來打算好好利用一下鯨下水的弗裡茲也只能無奈的放棄,譬如鯨的肝可以提煉魚肝油,即使不提煉烹製一下少量食用也可以給船員補充維生素A,如今只能都丟進海裡,眼看著遲到的大青鯊興奮的在一堆鯨下水中鑽來鑽去。

  鯨骨中也可以提煉鯨油,但那是需要蒸汽鍋才能做到的事,因此弗裡茲和肖尼獵人都只能遺憾的把巨大的鯨骨架沉入水中,本來他們很想留下鯨頭骨,但是甲板上實在沒地方可以擺放,為了平衡船隻載重負荷,費曼已經花去許多口舌,弗裡茲隻好同意倒掉大部分淡水,僅留下一周半的配給量,為鯨肉和鯨脂騰出載重噸位。

  不過弗裡茲還是讓獵人們取下抹香鯨的牙齒,一顆就有近兩磅重,足以讓內陸的居民摸著這顆竹筍一樣大的牙齒想象這可怕的生靈。在許多捕鯨船上美國水手用抹香鯨大牙雕刻工藝品已成為傳統,當然對肖尼獵手們來說這種稀罕材料能做的器物和工具很多。

  一邊煉油一邊切割清洗鯨肉再把它們用繩子掛起來晾曬,弗裡茲苦惱的發現一頭鯨的肉竟然有如此之多,能都切成薄片晾乾當然很好,但這麽做繩子肯定是不夠用了,於是大部分鯨肉只能切成細長條穿起來晾乾。

  這個東西的價值弗裡茲毫不懷疑,印尼拉瑪勒拉的捕鯨人幾百年來一直捕殺抹香鯨作為食物,鯨油作為烹飪的油脂,鯨肉干用來向種植谷物的民族換取糧食和蔬菜,這種生存捕鯨即使到21世紀也沒有停止。

  也許紐約的居民不會那麽喜歡鯨肉干的味道,但肉畢竟是肉,它不會比臭氣熏天的鱈魚更難吃,會有買不起牛肉的人需要它。

  留下值更的人熬鯨油,其他人在把鯨肉條全掛上繩索之後也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弗裡茲卻還沒有睡著,新水手們對今天的巨大獵獲興趣缺乏,他們既不能靠這個獲得自由,也不能靠這個得到財富,最多就是食物中的肉量更足而已,難以讓他們發揮出主動性來,此事還需重視。

  歷史上曾經有許多黑人在獲得自由後登上新英格蘭捕鯨船,靠著從某些非常走運的捕鯨船拆帳中獲得了和風險相對應的財富,上岸就可以改行過安穩日子,而現在自己面對的這些水手做的無論好壞都不是自己的,這讓弗裡茲聯想起了前世的某些不愉快事情。

  此番返航回去之後要麽跟主人們談判,給這些水手一個盼頭,要麽就只能換下他們,航海和捕鯨是搏命的行當可開不得玩笑!

  天明之後弗裡茲將兩船的新水手都召集到一起,“我知道你們中有很多人出生就是奴隸,不論你們的主人對你們怎麽好,你們還是他的奴隸。

  當他鞭撻你們的時候他可能會說他是在像父親教訓兒子一樣,對你們完全沒有惡意,請問你們見過他是怎樣對待家人嗎,會動不動把鞭子在他兒女頭上揮舞嗎?

  為什麽每個人可以呼吸同樣的空氣,被同樣的陽光照著,信著同一個神靈,卻有人沒有自己的任何權利,像馬牛豬狗一樣連性命都屬於其他人呢,這是為什麽!這合理嗎?

  現在你們和我在同一條船上,我看到你們的內心非常可怕,可怕到會送掉這兩條船上所有人的性命!你們的身體很健康,可是內心卻像要帶著其他人毀滅一樣的病態。

  我不想在我的船上看到這樣的船員,所以我決定給你們一個改變的機會。我會讓霍爾先生和梅克奇先生兩個月後都列一個名單,有哪些人是能夠在船上把活兒乾好的,這些水手以後將繼續陪我去航行,我可以放心的睡在他們操縱的船上。

  這樣的好水手我將給他們的主人一個提議,當他們的水手等級提升之後漲的那部分薪水我會發到他們手裡,讓他們以後可以靠攢起來的這筆錢向主人贖買自由!

  而那些不能當水手的人,對不起,返航之後我會把他們退回原來的主人!”

  弗裡茲大吼著把自己構思的贖買自由設想告訴了他們,眼看著一種名叫希望的東西爬上黑人水手們的臉,弗裡茲這次演講之後霍爾的指揮明顯變得順暢許多。

  然而黑人們並不知道,就在今年一個叫惠特尼的喬治亞人將會發明軋花機,把原棉變成皮棉的過程一下子從費時費力變得簡單了,技術革新給奴隸主帶來的是棉花種植業的有利可圖,南方棉花種植園爆發性的增長起來,給黑奴帶來的卻是最黑暗的一段經歷,健壯奴隸的身價將飆升近十倍,像繁殖牛馬一樣繁殖奴隸販賣也成為有利可圖的生意,主人們對財產更不願意放手,連自由黑人也變得不安全起來,捕捉逃奴的賞金獵人會從北方綁架黑人賣到南方。這些黑人水手還能否獲得自由,真的要看他們主人良心有多大了。

  船隊把掛滿桅杆的肉條稍微理了理,不和帆索絞纏一處,就掛滿帆順著灣流朝北而去,為了趕回來昨晚損失的時間,兩船都展開了翼帆和所有三角帆,麥克尼爾一番比較下來曙光號比薩拉號跑的要更快一些,也許是水下的線型更合理,也許是她的帆更多更大桅杆也更高。

  日夜兼程的航行五天后,這天傍晚科恩測完星位又計算過幾遍才撓著頭走到弗裡茲面前,“船長先生,我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我們的船速似乎太快了一點,眼下已經錯過了駛出灣流前往紐約的最佳地點,我們再去紐約的話會多繞一些路,而且風向也不大配合。”

  “把霍爾先生叫過來一起商量,我想多聽一個人的意見,”弗裡茲沉默了一小會兒說道。

  “在紐約港停泊的好處是我們船上的商品很容易找到買家,如果需要補充水手也很方便,那裡多的是剛下船不名一文的新移民,”霍爾邊扯著胡子邊說道,“但如果不進行補給的話,我們直接去新英格蘭的港口也未嘗不可,請問船長先生,您是隻想賣掉貨呢,還是要順便再進行一點補給。”

  “我打算把大部分啤酒和鹽、鯨肉干處理掉,出航時從賓州買的全麥麵粉費曼先生檢查過都沒有問題,所以只要補足淡水,我們想航行到哪兒都沒有問題,”弗裡茲說。

  “那麽我請您把船開往塞勒姆吧,那裡有許多遠洋的商船,他們從東方運來香料和茶葉,從非洲運來製清漆的樹脂,從南美運回上等的咖啡豆和金雞納樹皮,絕對是塊富饒之地,吸納下您的貨物完全不成問題,”霍爾肯定的說道。

  “可是我聽你這麽一講那裡的船長都好了不起,從遠洋運回的全是值錢的貴價東西,誰會買鹽和鯨肉干呢?”弗裡茲帶著幾分疑惑的問道。

  “您不用擔心這個,那裡有了不起的船長固然不假,但也有來購買這些商品的國內客商,他們的船上往往還有空位,需要到旁邊的波士頓或者格洛斯特、普利茅斯等地去裝滿鱈魚幹才能返航,”霍爾舔了下嘴唇,“在跑遠洋的港口也總有那麽些不走運的人,他們和港口的碼頭苦力能吃上鯨肉就不錯啦。”

  “霍爾先生你對北方的港口真是熟悉啊!為什麽卻在費城安下家來呢,在北方才適合你大顯身手呀!”弗裡茲不由感歎。

  “其實南方也有許多了不起的船長,他們冒著風險販運那些英國人對美國禁運的物資,獨立戰爭時要是少了他們大陸軍連衣服都要穿不上了,”這話讓弗裡茲迷糊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不就是走私船長麽, 大陸軍最慘的時候步槍幾個人用一支,連靴子破了都沒有換的赤腳走雪地上,靠走私能富國強軍嗎,笑話!

  富了自己差不多,那個曾經給自己冷板凳的莫裡斯兄弟在戰爭中不就是在走私麽,要不是後來法國援軍趕到,靠走私犯折騰進來的那點軍火物資還打什麽仗啊,走私者隻販運利潤最高的貨物,才不管什麽是你所急需的呢。

  霍爾有一點並不清楚,塞勒姆這地方未來的支柱性轉口貿易是香料,一七九一年轉口的胡椒還只有五百磅,到十五年後當年轉口胡椒已達七百五十萬磅啦,徹底結束了胡椒香料貴族的歷史。

  這一夜大副二副都提著小心,隔半個鍾頭用哨子和鼓點聲提醒薩拉號保持位置在黑夜中跟著駛出灣流,到了第二天時近中午,左舷出現了一片陸地,霍爾對了下海圖明顯放松下來,“船長先生,那裡就是新英格蘭最早的捕鯨船出發地科德角了,在半島後邊是新英格蘭最大的捕鯨港口楠塔基特島,現在裡邊可能是空蕩蕩的,船都出發去格陵蘭捕鯨了。”

  “那麽我們的目的地呢?”

  “馬上我們就駛入馬薩諸塞灣,在波士頓北邊一點那個河口就是了,”霍爾解釋道。

  塞勒姆並沒有像弗裡茲想象中那麽繁華,半島後面的港灣裡船隻一點都不多,連巴爾的摩碼頭都比不上,不過霍爾有一點沒說錯,這裡的商人很有實力,啤酒、鹽和肉干都很容易的銷售出去,順帶著還有抹香鯨貢獻出來的那十噸多一點鯨油,弗裡茲隻留下了十二桶鯨腦油,這個東西他打算帶去更有利的地方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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