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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荒野到帝國》第4章 落魄的紳士
  弗裡茲寬待這位“紳士”是有原因的,在眼下這個時代只有兩個把自由平等掛在嘴邊的國家,其他都是社會等級森嚴的君主製國家,一個是年初才殺掉國王的共和法國,一個當然是以13州之地拋棄國王的美國。

  這位自稱紳士,強調著他的社會地位,出身等級,看起來就是個外國人。

  來到18世紀快一年,弗裡茲也算弄明白有些詞語天生就帶著社會等級的標簽,紳士一詞就是這樣,在牛津字典裡特別說明這是僅次於貴族有著良好社會地位的人,可不是什麽人上來就能自稱紳士。類似的誤會漢語裡邊也有,比如讓某編瞎話自媒體火到爆炸的“寒門”一詞,如果幾代之前的祖上沒有闊過給子孫掙下良好社會位置,這門字打算上哪兒靠去,人家可能頭上沒頂子、兜裡錢不多但不是沒社會地位,草民還是不要胡亂往別人隊伍裡擠的好。

  想搭船的這位把紳士掛嘴邊上當然是還沒把美國的社會平等這塊大牌子搞習慣,因此還有意無意的強調自己的出身,不過呢他現在的經濟狀態叫紳士有點勉強,叫寒門才貼切。

  “善良的先生,願萬能的主賜福於你,”這位紳士上船後先送了個祝福大禮包,不過弗裡茲覺得他要是說“老板仁義馬上一定會發大財”這樣的話會更入耳些。

  “這位先生,在美國我們雖然都沐浴著主的榮光,我們的信仰大概還是不太一樣,”弗裡茲隻好提醒他,在法國天主教徒面前新教徒最好還是注意一下信仰的差異,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大家一起來祈禱,這樣自己偽信者的麻煩就會少許多。

  “好的,我明白了。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鄙人瑞奇.瓦倫堡,來自瑞典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近些年來一直在美國和瑞典之間經商。”瓦倫堡看見弗裡茲之後先是為他的年齡迷惑了一下,馬上轉而自報家門,果然是有出身的外國人。

  “瓦倫堡先生,我們這條船雖然最後會去往巴爾的摩,但在那之前會為我的工場建設往返運輸多次物資,如果您趕時間的話我建議您在威明頓就下船。”

  弗裡茲可不會隨他意讓他盤道,這船上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拿不出體面祖上來充門面的平民。

  “威明頓?那個特拉華州的小城?我想我還是等著去巴爾的摩吧,我在那邊還有個熟識的朋友。”

  瓦倫堡決定等著去巴爾的摩,那這在船上待的時間就長了,弗裡茲向終於舍得離開艙室的尤金使了一個眼色。

  “不知道您這些年是做什麽生意的,鄙人尤金.艾略特,也在巴爾的摩和費城等地做些進出口的買賣,對了,也是這條船的船主,過去未曾認識您呢?”

  “我主要是從瑞典王國進口一些工業品,再從美國購買糧食出口到瑞典,商路比較單一,大概因此和您少有機會接觸,”瓦倫堡不疾不徐的解釋著,聽起來像是那麽回事,只是這年頭還沒有人從瑞典買家具,瑞典有多少工業品能輸往美國呢,就算有,和價廉物美的英國工業品比起來完全沒有優勢好不好。

  “那可不見得,我對費城的大糧食商人也很熟悉,我也經常做一些出口到加勒比群島的糧食出口……”

  尤金許是在艙室裡邊一個人悶壞了,這下話匣子徹底打開,和瓦倫堡聊起糧食出口來沒完沒了。費城是賓州糧食唯一的出口港,可以說費城最初在殖民地時代就是因為糧食出口興盛起來的,當時每年有幾十條運糧船從這裡啟航,現在嘛賓州又多了威士忌這樣特產,

但瑞典人可能不會愛上美國威士忌。  弗裡茲跟兩人說了一聲,先回自己的艙室去繪圖,對於製造火藥的關鍵設備他還要再審核一下。

  在此時的火藥生產中,混合三種原料時使用的還是舂擊法,在巨大的銅(鐵)臼中用動力水車帶動的沉重金屬舂棒不斷的舂擊著原料,是的不難想象這有多危險,雖然原料都是濕的但在沉重的撞擊中爆濺出火花並不是什麽稀罕事兒,此時的火藥廠在混合過程中不斷有可怕的爆炸事故發生,以致傷亡累累,火藥這東西奇怪的很,把它丟在平板上點燃並不會爆炸,但是在這種舂臼中它變得能炸就炸。

  所以弗裡茲要改變這個沿用了幾百年的設備,采用幾十年後才會推廣的回轉式輪碾法,一方面的確是因為安全因素,從法國帶來的這十幾個員工弗裡茲可舍不得他們發生意外,另一方面是風車真的沒有水車動力那麽充足,換成輪碾法會更適合一些。

  弗裡茲一遍遍的計算,核對著設備的尺寸,需要的動力大小,考慮緊急情況下能否用畜力來推動等等。

  尤金先敲了下門然後走進來,“我是真沒見過幾個商人能在費城做買賣把自己搞到賠精光的,今天我們的這位客人好巧就是這麽一個人,”尤金眉飛色舞說著別人的八卦。

  “也許他運氣不好,也許他眼光不好,也許他確實就不適合做買賣呢,”弗裡茲口裡說著手上沒停。

  在此時美國民眾旺盛的消費能力面前只要按部就班的乾,不需要什麽花哨的廣告,不需要雇推銷員,自然就有生意找上門來,積攢個幾十年還是能發財的,賠本確實是需要一些不同尋常的操作才辦得到。

  “他不是進口瑞典的工業品嗎,第一次他買了些彩色的日用玻璃器物,包裝的幾件箱子也很好,可是那條船還裝載著運往英國的鐵錠,在碼頭卸貨時吊繩竟然斷了,然後……”尤金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臉,做了一個兩拳相碰的動作,然後接著說:“他跟保險公司和碼頭扯皮了很久也沒拿到足額的賠償,雖然剩下幾箱貨都完好無損,但他確確實實是賠了。”

  “第二次他買了美國的谷物,打算正好趕在瑞典的谷物收獲之前一個月運抵,你知道這個時候市場上糧食價錢總會很高。”

  弗裡茲插了一句,“可是這個時間美國市場上的谷物價錢也比較高”。

  尤金揮了一下手,“你別打岔,安靜聽我講。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船在黑夜中與另一條船碰撞了,糧船折斷了一根桅杆,在海上無法修複,等到抵達港口修好桅杆再到瑞典時那裡的糧食已經收獲了!”

  弗裡茲點了下頭,非常理解再次賠本的人會是什麽心情。

  “第三次他又是運糧食,這次是收獲後就出發的糧船,在海上遇到暴風雨,有水從貨艙口灌了進去,把裝糧食的木桶浸濕了,直到從貨棧裡提出來才發現糧食發芽的發芽霉變的霉變,”這次尤金沒有再笑。

  “我覺得他夠堅強,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會放棄經商的,”弗裡茲還是忍不住發言。

  “他當然不是每次都這麽倒霉,也會有些小賺的時候,但這最近的一次就不止他一個人倒霉了!”

  “這次是費城的瘟疫?”弗裡茲試著問道。

  “沒錯,你也能想得到。他從瑞典購買了一批黃油,正在費城出售的時候瘟疫越來越嚴重,對方取走貨還沒付錢就病倒了,等到他把合同中止把黃油弄回來時大人物們已經開始往外跑,店裡什麽東西都不好賣,大概那些黃油是在那個病故商人庫房裡沒有妥善存放在熱天生生放壞了的,”尤金忍笑忍的很辛苦,“我在想啊,要不到了威明頓還是請他下船吧!”

  “你問過他到底是什麽家族嗎?我對歐洲的貴人們很不熟!”

  “好像是國王的宮廷管家,還是什麽世襲伯爵吧。”

  “聽起來是不小的貴族,那,你有沒有問過他會些什麽,我眼下很缺人手,以後幾個地方要開工,不能親自盯著,你看盧伯特到了年底把糖廠、啤酒廠的帳還有上次去法國的帳全都要忙著理出來,哪怕是一美分的花銷都不能少,等火藥廠這邊再動起來我就徹底無人可用了。”弗裡茲問道。

  尤金說:“這個他應該做做帳目還是可以的,我聽他說來美國的時候已經十六歲了。”

  “那他哪一年來的,我看他年紀比你還大一點的樣子?”

  “聽說是一七八三年,的確是比我還大一點。”

  弗裡茲心裡有了數,打算找個時間和瓦倫堡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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