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淺回家的時候,家裡已經安靜下來。她背著一大包的柴禾,裝作艱難地模樣推開了木門。來這裡兩個月了,她天天在山上努力練習棍法,再加上原主本來就是常做粗活的農女,她平時又刻意給自己留了口糧,因此目前錢淺體力不錯,背這些柴禾算不上太費力。
但錢淺還是裝作十分辛苦的模樣,搖搖晃晃的邁過門檻,往廚房後的柴草垛走去。今天家裡的兩個女人又鬧騰,錢淺戲這麽足完全是為了防止有人心情不好要遷怒。
事實證明,錢淺還是很機靈的。因為她一進門,迎接她的,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怒罵。趙全福和趙金水父子倆正在院子裡,一看到錢淺進來,趙金水立刻指著錢淺的鼻子嚷嚷:“憊懶婆娘!成日間就知道亂逛!你男人病了,半日都不見你的人影,還不趕緊滾去請郎中。”
錢淺一副被柴禾壓得抬不起頭的模樣,聽了趙金水的話,她立刻直起身子,身上小山一樣的柴禾頓時嘩啦啦滾了一地,她張著嘴,一臉震驚焦急的模樣:“水根病了嗎?我……我這就去請郎中。”
一看到柴禾撒了一地,趙全福立刻上來一個巴掌抽在錢淺臉上,當時就打破了她的唇角,牙齒也開始流血:“還嫌家裡不夠亂!連個柴禾都背不好,養著你有個屁用,成日好吃懶做,除了張嘴吃飯,你還能幹嘛?”
“我……我這就去請郎中。”錢淺捂著臉,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嗡嗡直響,眼睛裡含著眼淚,一副想哭又不敢的慫包架勢,也沒去管地上的柴禾,急急忙忙的轉身就往外走。
“錢串子,”7788一臉憂慮地仔細觀察著自己小夥伴的臉:“沒事嗎?幹嘛不躲,你明明能躲過去。這一巴掌好重,嚇死我了,生怕他把你打聾了,這樣的巴掌別生挨,小心鼓膜穿孔。”
“不能躲。”錢淺擦了擦唇角的血,沒去管腫脹的面頰:“躲了挨打會更厲害。沒瞧見他們只是想找個人出氣嘛。趙金水是因為兒子病了,那個趙全福……如果我沒猜錯,他老婆下午跟兒媳婦打架又吃了虧。不過我真沒想到趙水根居然突然病了,上午趕集的時候還好好的,按道理說農家孩子沒那麽嬌氣,怎麽突然就病了。”
“就知道使喚你!”7788一臉不滿地撇嘴:“那家人都沒長腿嗎?自己著急不知道出門請郎中,非等你回來。那個趙金水一副心疼兒子的模樣,自己怎麽不去請郎中。”
7788這句話倒是冤枉趙金水了。也是錢淺倒霉,回來得趕巧,趙金水正打算出門請郎中呢。
說起來趙水根得病,大約跟王氏和陳氏有點關系。下午錢淺出門砍柴,王氏原本就是自己帶孩子,因為正值夏日,她就將孩子放在院子裡的竹凳上。只是錢淺出門時,王氏和陳氏吵起來了,原本應該午睡的趙水根不僅沒睡成覺,反而被嚇得哭了小半個時辰。
大約是哭的太狠,趙水根臉皮紫漲,雙頰發熱,王氏一開始也沒在意,覺得是孩子哭得太厲害了而已,沒想到一個時辰過去,趙水根是不哭了,發熱卻越來越厲害,王氏這才著急了,剛好趙金水收工回家,夫妻倆商量了決定去請個郎中來給孩子看看。
請郎中就得花錢,下午吵架吃了虧的陳氏正愁沒處撒火呢,眼看著趙全福和趙金水一起回家了,有人撐腰了,開始數落王氏嬌慣孩子,不會持家,這一來二去,又拌了幾句嘴。
趙全福被吵的心煩,而趙金水又因為兒子病了滿心焦急,剛好錢淺這個節骨眼兒上回來了,剛好撞了槍口。
挨了打的錢淺頂著紅腫的面頰,
一路哭著往外走。武家坡是離東都很近的村子,進城並不麻煩,因此村裡其實沒有大夫和藥鋪,只有個赤腳郎中,村裡人若是需要請大夫,一般都是進城,小病不需要進城的,就在村裡找郎中隨便治一治。錢淺頂著紅腫的面頰一路哭一路往郎中的住處跑,村裡人看到了自然要問,錢淺一路上被攔了幾次,她每次都做出一副心疼焦急的模樣,簡直就是好媳婦標杆:“大嬸,我家水根病了,我趕著請大夫。”
就這樣,錢淺一路走一路宣傳,等到她真的把郎中請回家的時候,家裡已經來了許多村人鄰居,都是來關心趙金水家的獨苗苗趙水根的,而王氏,正抱著兒子哭得傷心, 一邊哭一邊訴委屈。
“嬸子您說說,孩子都病成這樣了,怎麽能不請郎中。”王氏掉著眼淚心疼地摸著趙水根滾燙的臉:“說我不會持家,生病找郎中就成了嬌慣孩子不會持家了,我嫁進趙家這麽多年,日日勤謹,一文錢也要掰成兩半花,怎麽就成了不會持家了?!我又沒有花五文錢買絨花戴。我不過是分辨兩句,公公就氣了,打了水根媳婦一巴掌,這還不是打給我看的。”
“是啦是啦!”幾位村婦圍著王氏,臉上紛紛露出同情的表情:“金水媳婦你平時是怎樣的人,咱們都清楚,犯不著因為兩句不好聽的傷心。五文錢的絨花都肯買,怎就不能給孩子瞧病了?!老趙也是急糊塗了,金水媳婦你就別計較了,孩子要緊,你兒媳婦已經把郎中給請回來了,趕緊讓瞧一瞧吧!”
很好!錢淺滿意地暗暗點頭,王氏這個戰友真不錯,很懂得把握輿論風向,她只是幫忙宣傳了一下,王氏已經很機靈地將髒水又潑回去了,趙全福糊塗蟲的形象已經樹立起來了,她這一巴掌,也算是沒白挨,好歹收了點利息。
郎中進了門,簡單給趙水根瞧了瞧,說是不嚴重,開了付便宜的草藥就算拉到了,診金也不貴,剛好跟絨花一個價錢,五文錢。
原本大家都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吵也吵了,鬧也鬧了,趙水根病了吃了藥,這事兒也就揭過去了,總歸是一家人,再怎麽鬧騰,還是要在一起過日子的。
所有人都這樣認為,除了錢淺。她整夜沒睡,一直盯著床上的趙水根,錢淺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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