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陳亦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在那道“纖細”的猩紅血影甩來之際,那走路都要拄著拐杖,看起來十分老邁的李老漢。
此時竟然舉起手中黎杖,一杖擊了過來。
黎杖揮舞間,清光湧動如潮。
老漢滿頭須發皆張,神威凜凜。
陳亦自覺自己怒焰所化的金剛法相,也遠不及他威風。
合著他真的是在場的人中,最“弱不禁風”的一人……
什麽心裡落差,什麽不平衡啊,什麽不服啊,全都沒有……
那血影“纖細”,是相對於那恐怖巨蛇來說。
陳亦相較其而言,簡直就是螻蟻之於大江大河。
但他眼中卻無驚無懼,甚至連奮力抵抗的心思都沒有。
他就想靜靜地看著,你們這些大佬要怎麽玩我。
來啊!佛爺姿勢都擺好了,你隨便折騰!
顯然東土聖僧,他想找死也沒那麽容易。
“喝!”
李老漢一聲暴喝,聲如雷震。
奮起神威,手中一杆黎杖攪起無邊清光。
如大江大河平地起舞,似騰蛟出海,蟠龍升天,撞向那猩紅血影。
“轟隆!”
一陣陣地動山搖的巨響。
無邊清光搖曳,自李老流腳下起,駝羅莊地面龜裂開一道道猙獰裂縫。
李老漢渾身劇震,七竅溢血。
一擊之下,便負重傷。
但那猩紅巨影卻是被震得一滯,露出了原形。
那是一條血紅軟滑、流著腥臭無比粘液的龐然巨物,一端分叉。
原來竟是那恐怖巨蛇的蛇信。
李老漢口角溢血,回頭急喊:“啊呀!聖僧!快快退回屋中!”
陳亦卻面無表情,不為所動,繼續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凝神聚氣,氣沉丹田……
仰起頭高聲喊道:“悟空!你再玩鬧,為師要念緊箍咒了!”
“嗯?!”
那綿延數百裏的恐怖蛇軀背上,傳來猴子急叫聲:“師父莫念!”
猴子剛才一棒打爛了一截蛇軀,重創巨蛇,就一直在那蛇背上不知搞什麽鬼。
此時陳亦一喊,似乎真的讓他十分懼怕。
一股無邊的恐怖氣息赫然充斥了這片天地每一寸空間。
那巨蛇在這氣息面前,簡直微不足道。
整個天地都在微微震顫,似乎天地都為之驚懼。
“嘶吼!”
那恐怖巨蛇嘶吼一聲,再也不敢糾纏,數百裏長軀一卷,竟然瞬息消失。
“嘿嘿嘿,妖怪!俺老孫面前也想逃?”
天空中現出猴子那瘦小的身形,翻了個跟鬥,便連個影子都沒留下,就消失不見,只有他的嬉笑聲還留在原地。
“猴頭!休想搶功!”
野豬頭在空中搖頭晃腦,腳下雲氣氤氳,竟也在瞬間消失。
隻余下沙和尚,看了看地上的陳亦,終究沒有追去,飛落了下來。
“師父,您沒事吧!”
“……”陳亦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李老漢,你猜有沒有事?
竟然為了搶功,拋師棄父。
原來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才是最陰的一個!
陳亦心裡罵歸罵。
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看出什麽惡意來。
至少這幾個家夥都還算是在盡心盡力保護他。
雖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著什麽他不知道的好處,讓他們這麽搶著“爭功勞”。
才不過稍喘一口氣的功夫,極遠處又是一聲轟鳴傳來。
那種恐怖得讓人窒息的氣息再次充斥虛空,霎時間天搖地動。
顫動之劇烈,就像天地都承受不住,幾欲崩塌。
不,不是像,而是真的承受不住。
若非沙和尚扶著,陳亦根本就站不住腳,早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幸好,這種恐怖氣息只不過一現即逝,不過短短一兩個呼吸間。
在天地真的傾覆之前,就停了下來。
沙和尚露出笑意:“師父,大師兄他們應該是把妖怪降伏了。”
話音才落,便聽轟然巨響。
大地一震劇烈顫抖。
不過這次陳亦卻被有被掀翻。
這一次只是單純的地震,卻沒有之前那種莫可抵禦的力量。
雖然他“弱不禁風”,但沒有這些變態,就算一座山壓下,陳亦也未必會怕。
“師父!”
猴子那跳脫的聲音傳來:“那妖怪被俺老孫一棒打死了!就是一條還沒修én形的小蛇,俺老孫已經把它的屍體帶回來了!”
豬頭的聲音急吼吼響起:“猴哥!那可也有俺老豬一份功勞,要不是俺老豬扯住了那小蛇的尾巴,你哪有這麽突然打死?再說這死蛇也是俺老豬拖回來的,這功得算大些!”
“……”
不用說陳亦都知道了。
駝羅莊外,此時已經橫亙了一道綿延的漆黑“山脈”。
那漆黑的三角蛇頭,就像一座直入雲霄的大山高峰。
隔著不知多遠都能看到,感受到那種壓迫力。
好一條小蛇……
“多謝聖僧!”
那李老漢須發凌亂,滿臉血跡。
卻是一臉激動狂喜,拄著他的黎杖,撲通一聲就跪到了陳亦面前。
“多謝聖僧為我駝羅莊除此妖邪!救我等於水火之中!”
剛才那麽大動靜,這方天地都快破碎了。
駝羅莊中之人,自然盡知。
也不知道這老漢什麽時候跟他們溝通了,一個個全都跑出了門,朝著陳亦的方向跪了下來。
“多謝聖僧為駝羅莊除此妖邪!救我等於水火之中!”
喜極之聲震動雲霄。
猴子豬頭和藍臉老實人在一旁笑嬉嬉看著。
“……”
陳亦仰天微歎。
這關我半毛錢的事?
心,好累啊……
好吧,該配合你演出的我,不能視而不見……
“阿彌陀佛,施主請起,出家人,自當慈悲為懷,而且此番降妖,都是我這徒兒所為,要謝就謝他們吧。”
陳亦擺出一副慈祥笑臉,雙手去扶李老漢……有點尷尬。
扶不動……
“自然是要謝的,多謝三位長老!”
“嘿嘿,你這老倌兒,真要謝咱們,今夜就好好款待我師徒幾人,明日早早送我們上西去。”
猴子得意得抓耳撓腮,揮著毛爪道。
“呃……”
李老漢微微一滯,面露遲疑。
“怎麽?俺老孫幫了你這大的忙,你還想小氣不成?”、
“豈敢豈敢?”
李老漢連聲道:“聖僧,三位長老有所不知,駝羅莊能存留至今,全賴了那七絕山上一棵神樹庇護。”
“那神樹……”
陳亦眼光閃動。
這老漢口中所說,真的跟他的“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如今那妖怪雖除,但這八百裏七絕山,卻早被那蛇妖汙了去,處處皆是毒瘴,人妖難近,鬼神退避,除非繞開,否則……幾位長老倒是好辦,聖僧雖佛法精深,卻畢竟只是凡體,斷然是過不去的啊。”
“……”
拖您們後腿了真不好意思啊!
陳亦嘴角抽了抽,懶得說話。
猴子撓頭道:“就真沒別的去路了?”
“倒是有一條,由此西去三十余裏,是神樹枯萎之前,以一截靈根所化百裡稀柿衕,可直達七絕山外,只是神樹已枯,多年來,這稀柿衕也漸被那蛇妖汙穢,人稱稀屎疼,腥臭難當,能汙人神魂,呃……”
李老漢猶豫了一下道:“除非由此鑿開那妖的穢物,重開一路,否則斷難前行。”
“……”
陳亦臉皮動了動,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說的汙穢,究竟是什麽?”
“咳,自然是那蛇妖排出之物,那妖一身劇毒,排泄之物便是尋常神、鬼,也能毒倒了去。”
猴子嘿嘿大笑:“那好辦!師父,你是不知,八戒除了吃外,還有一本事,這鼻子一拱,神鬼都愁,莫說這區區一條路,若他膽子夠大,便是那玉帝的凌霄寶殿,也未必拱不翻。呆子,你就現出原形,拱開一條去路便是了!”
八戒一下蹦了起來:“弼馬瘟!你休要害俺老豬!”
“……”
就算陳亦裝作打醬油的,事情也一如他“記憶”中的發展著。
豬頭再不樂意,第二天天明,也只能乖乖地現出原形……
一頭頂天立地,比那黑蛇還大,不比那通天七絕山矮得多少的野豬……
在那稀屎疼前,豬鼻一插,一拱,一吞……
陳亦看得臉都綠了……
拱得幾下,一條幾乎橫斷七絕山的溝壑便出現在眼前。
他總算知道,神州界中,那幽暗森林裡的那條溝是哪兒來的了……
豬頭變回“人”形,在駝羅莊眾人的歡呼聲中得意洋洋。
“嘶……”
就在這時,陳亦突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
就像是什麽被撕裂一般。
便見猴子難得地失了跳脫,仰起毛臉,一雙眼中金光四射,差點閃瞎陳亦雙眼。
等他重新睜開酸澀的眼睛,卻是呆住了。
真的是有什麽被撕裂了。
是天……
那不知多高的天幕,此時竟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地撕開了一條裂縫。
從裂縫之中,陳亦看到了無邊的混沌。
極像他在小島空間中所見。
不過這裂縫之中的無邊混沌,卻有著一點點璀璨到了極點的光芒。
乍看似是無盡星空,卻勝似星空。
陳亦只是看了其中一點璀璨光芒一眼,便似乎看到了無窮無盡的生靈輪回、萬物生滅之景。
待要細看,卻發現自己雙目刺痛,靈台不穩。
駭然之下,立刻收回了視線。
又震驚地發現,世界,似乎陷入了靜止之中。
風凝固了,雲也靜止了, 駝羅莊眾人也如同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除了四徒和他之外,哪怕是一張葉子、一棵草,也陷入了靜止中。
一隻手,悄無聲息地從那無邊混沌中探出,從那天幕裂縫之中探進了這方天地……
陳亦無法形容這隻手。
只知道這手比最好的羊脂白玉都要潤滑,十指纖細,比例完美到無可挑剔。
總之,就是一隻完美到了無法想象的手。
這隻手,探進這方天地之中,緩緩抓下,也不知要抓什麽。
卻見猴子暴喝一聲:“呔!大膽妖孽!怎敢覬覦造化!”
一步邁出,一隻戴衝天冠,穿紫金甲,踏步雲履的齊天大聖再現。
手中金箍棒大如天柱,朝著那隻玉手狠狠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