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局面陷入兩難境地,張翼表示還是得拖,等待事情轉機。
不過蔭昌卻認為預定覲見的時間在即,若是不盡快前往柏林,恐怕不能如期覲見,如此一來則顯得我國有失誠意,怕是會導致兩國破裂。既然德皇要求以華禮覲見,不若懇請德皇改跪叩禮為請安禮,如此以顯我國道歉真誠。
載伯涵當即否決了蔭昌的建議,表示以請安禮覲見外國國君,國際上慣無此例。且請安為禮為日常禮節,亦難顯其真誠,必不為德國所同意。
雖然嘴上這麽說,其實載伯涵心裡並非這樣想的,請安禮是比較常見的日常禮節,作用於現代的鞠躬、握手差不多,就是平時人們說的“打千兒”。行禮時,施禮者先敏捷地撣下袖頭,左膝前屈,大腿後彎,上體稍向前俯,右手下垂,口中還要說:請某某安。這是一種介乎作揖和下跪之間的禮節。雖說現在這打千通行全國,但載伯涵認為這打千禮僅僅是滿族禮節,算不上是全中國人的禮節,不能代表中國。並且這打千禮下級對上級的意味太明顯了,還與歐洲附庸覲見君主的單膝跪地太像了,容易引起誤會。作為中國使節,便代表了中國皇帝,向外國君主行奴才之禮,豈不是表示中國低德國一等?憑這兩點,載伯涵是萬不能接受的。
不過載伯涵還是覺得蔭昌說的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於是以個人的名義向柏林拍了一封電報,表示雖因身體不適以至貽誤覲見期限,但無論覲見禮儀一事是否商榷妥當,自己都會於十四日(公歷8月27日)前往柏林,以示道歉誠意。跪叩一節有違國際慣例,且德中兩國乃平等關系,使節跪叩於華禮亦是下屬藩國覲見上國之禮,實難接受。於華禮之中亦有平等之國交聘之禮,並詢問德皇是否可以改期接見,屆時載伯涵願率使團以中國交聘古禮覲見德皇,以彰顯道歉真誠。
載伯涵的提議並沒有得到德國方面的回音,反倒是下午收到賡音泰的電報,告知德皇以載伯涵身體有恙免去了27日的覲見,並且沒有說明是否改期覲見。這樣一來局面這地僵住了。
載伯涵一方面向北京通報最新情況,並建議奕劻、李鴻章等人,德皇所疑慮者,乃《辛醜條約》正式簽署受到影響,不妨以德國非禮要求超出和約所規定,拒絕在和約上簽字,恃此以逼迫德國讓步。
另一方面載伯涵派出人手去打聽現在各國對中國親王覲見德皇禮儀之爭一事的輿論。
第二天一大早,載伯涵剛起床,張翼和蔭昌便聯袂而至。
“張師傅、午樓,一大早兒的這是怎麽了?”載伯涵很是驚訝。
張翼急切得說道:“王爺,客棧外來了一群記者,堵在客棧門口說是想采訪王爺。”
“哦,”載伯涵眉頭一挑,“來了多少記者,都是些什麽記者?”
“差不多有三十多個,英國、法國、德國、美國、荷蘭等來了好幾個國家的,其中還有一個東洋人。”張翼想了想說道。
載伯涵不禁嘴角上翹笑了起來,看來之前的布置見效了,於是對二人說道:“既然來了,咱們不能讓人家空手而歸啊,咱們就開一場新聞發布會吧。”
“新聞發布會?那是什麽?”兩人一愣,沒反應過來。
載伯涵一拍額頭,得,現在還沒有新聞發布會這東西呢。現在只有美國總統任命私人助理每日與記者溝通,這成為了日後的白宮新聞發言人的起源,
但現在還沒有完善。 而世界上最早的新聞發布會卻是在中國舉辦的。不過這次新聞發布會實在不值得驕傲,而且應該以之為恥。1904年2月,日俄戰爭在中國東北打響。當時戰地記者很多,但日本軍方禁止媒體記者赴前線采訪,這讓記者們很不滿,同時因為得不到日本官方消息,各種猜測就見諸報端,這些消息對日軍很不利。為了扭轉這種被動局面,1904年7月,日方將許多記者召集到長春,對戰況進行了介紹。這次發布會被學術界認為是世界上最早的政府新聞發布會,產生了最早的新聞發言人。
不過,這次載伯涵決定將世界上最早的新聞發布會拿到手。而之前載伯涵等人散布的消息已經徹底攪亂了新聞界,各國的大小報紙都在爭相報道這一事件。不過由於消息不暢,各方都拿不到第一手資料,再加上載伯涵之前放出的消息有真有假,結果造成各大報紙發表的新聞說法不一,甚至有的報社憑幻想編造新聞。在這種情況下,四大通訊社還有一些其他的通訊社、報社的記者都紛紛趕來。在剛到巴塞爾的時候,載伯涵就派人放出消息說自己一行人因故停駐巴塞爾,結果經過兩天時間,記者們已經雲集巴塞爾。
載伯涵就是要憑借此時的形式召開一場新聞發布會,一方面是對德國進行一定的施壓,另一方面是要在各國面前樹立自己的正面形象,不過在這之前還要先給張翼和蔭昌兩人普及一下什麽是新聞發布會。
聽完載伯涵對新聞發布會的介紹後,張翼和蔭昌憂心忡忡。
張翼勸道:“王爺,未經國內允許就擅自向媒體公布消息,是不是不太妥當?而且這樣不是把德皇得罪了嗎?不如我們再從長計議,至於那些記者,把他們遣散了就好。”
載伯涵搖搖頭,隨後翻出來一遝報紙:“你們看看,這是昨天我派人搜集到的報紙。”
蔭昌接過報紙翻看起來,這些報紙大部分都是德語報紙,蔭昌倒也看得懂,至於張翼就沒辦法了,隻得看著蔭昌,讓他講講報紙上寫的都是什麽。
每一份報紙上都有關於載伯涵一行人的報到,只是內容相差甚遠,大多與事實不符,有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離譜。
“王爺,這不基本上是咱們之前散布的消息嗎?”張翼奇怪的問。
“沒錯,不過除了咱們自己,你說看了這些報紙的洋人們誰能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兩人一想,還真就是這麽回事。
載伯涵接著說道:“既然這勢已經做了起來,那咱們就要順勢而為。先讓大家搞明白發生了什麽,然後要讓輿論偏向我們。召開一場新聞發布會,先將事情公布出去,以正視聽。同時要表現出咱們此行的誠意,同時突出德國此次要求的無禮。這樣一來德國則要經受輿論壓力。若是如此能夠逼迫德國讓步是最好不過。哪怕不能,以致出使失敗,世人也皆知錯不在我等。至於得罪德皇,我會注意言辭。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此事已經來不及與國內商議,況且國內未必會同意。”
“可怕的就是國內不同意啊!”
“無妨,只要能夠收到好的結果,過程並不重要,屆時國內也不會為此追究的。”
……
廢了一番口舌,終於說服了張翼和蔭昌兩人。接下來整個使團忙了起來。
先是找到酒店服務員溫情了酒店有一間音樂廳,可以當做發布會的會場,於是便找到酒店經理要求租下來。酒店經理得知載伯涵等人租用音樂廳的目的後,當即拍板把音樂廳免費借給載伯涵等人使用,不過要求載伯涵等人必須在會場裡布置大號的酒店標志, 無論從哪個方向拍照,都要能拍到。
借到會場後,大家就開始忙著布置會場,此前誰也沒有見過新聞發布會是什麽樣子的,現在就得載伯涵親自上場指揮布置了。
到了下午4點則派了幾名通譯在酒店門口立了一塊大牌子,分別用德語、英語和法語寫明了明日(28日)上午9點召開新聞發布會。結果牌子一亮出來,幾名通譯就被記者們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追著詢問什麽是新聞發布會。
幾名通譯其實也不清楚這“新聞發布會”到底算怎麽一回事,不過照本宣科的給這些記者介紹一下還是沒有問題的,並且還向在場的記者派發了有關新聞發布會的流程及注意事項的單子。這些單子都是之前通譯們辛辛苦苦翻譯好的,本來嘛是準備抄寫的,不成想酒店經理見到之後說是能幫上忙。大家本以為酒店經理是準備找人一起抄寫的,不成想酒店經理竟找來了四台打字機和四名打字員,不多時便把一遝宣傳單打了出來,不但比手抄快得多,而且還清晰美觀,倒是把不少使團成員看呆了。
聽到有關新聞發布會的介紹後有不少記者眼睛都發亮了,小心地收起有關新聞發布會的介紹單,先不管明天的新聞發布會到底是什麽內容,光是“新聞發布會”這個新事物,就準備發一篇新聞稿報道報道。
雖說是不用和國內商議,可在張翼的勸說下,載伯涵還是在晚上把有關新聞發布會的消息電告國內。不過載伯涵以下定決心,無論國內是否同意,他都要如期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