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兒聞聲,從二樓房間裡嫋嫋娜娜地下了樓。
一樓大廳,祖兒準備好了茶水,給易水寒倒了一杯,輕聲問道:“傻子少爺,怎麽幾天沒來了?”
易水寒每天都來找祖兒喝上一杯茶水,然後慢慢騰騰地回家,歷經一年,風雨無阻,從不間斷。
忽然有那麽幾天不來,祖兒心裡就有些發虛。
身在百花樓,如果算是異性朋友的話,易水寒算得上是唯一的一個。
更何況,雖然易水寒出身於英雄的家庭,但他是一個傻子。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皆是讀書人。
有一個沒有心機、沒有互相利用的人成為朋友,並沒有什麽不好。
於是,有時候祖兒會將自己的心事告訴他,不管他聽不聽得懂。
對於祖兒的問話,易水寒很多時候並沒有搭腔,就像以前一樣。
祖兒苦澀地一笑:“傻子少爺,我以後不能天天陪你喝茶了!明天晚上就有人要替我梳攏了。”
“啊?梳攏?”
易水寒終於含含糊糊地回應了。
“你又不懂。我這個清倌人做到頭了,到了十八歲,都是要接客的!唉!”
祖兒長歎一聲,接著道:“傻子少爺,我對那些臭男人又沒有好感,還不如你替我梳攏!算了,你又不懂,跟你說這些幹嘛?唉!”
“好啊!”
易水寒破天荒地回應了一聲。
“傻樣!口水又流出來了!”
祖兒伸手用自己的手帕在易水寒的嘴角揩了一下,嫣然一笑道:“你什麽時候學會安慰我了!”
“明天,晚上,這裡,等我!”
易水寒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乾淨利落,姿態竟然有些說不出的瀟灑。
祖兒揉了揉眼睛,這還是那個傻子麽?
“哇!傻子少爺,你好棒!竟然一口氣跟我說了八個字!今天竟然一下子說了十三個字,比過去一個月都多!祖兒好幸福!”
祖兒站起身來,雀躍著轉了一圈,巍峨挺拔處看得易水寒口水差點兒又流了出來。
“好啊,傻子少爺,我明天等你來幫我梳攏!”
易水寒伸出右手,做了一個手勢。
拇指、食指相接成環形,其余三指伸直,掌心向外。
“啥意思?”祖兒怔怔地道。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可怕。
不漂亮的女人,最多騙你一頓飯吃,而漂亮的女人可能會騙你一生。
你得為她奮鬥,得給她買房,得哄她開心,每天還要陪她睡覺給她交公糧。
看看有多可啪!
祖兒不僅漂亮,而且溫柔。這種女人更加可啪!
易水寒邁步走出百花樓不遠,就被兩個女子攔住了。
易水寒抬頭,一個小姐模樣的女子,粉臉、瓊鼻、櫻口,修頸、細腰、長腿,只是滿臉罩著一股煞氣。
“傻子姑爺,我家小姐找你!”丫鬟春梅先開腔了。
易水寒不應。
“傻子,春梅叫你呢!”小姐模樣的人冷冰冰地道。
“嗯?”易水寒只是哼了一聲。
“傻子姑爺,我家小姐問你,為什麽去逛青樓?”
春梅接過話頭,伶牙俐齒地問道。
“你們……是——”
易水寒迷迷糊糊地問道。
“傻子,她是黃府千金黃依然,也就是你未過門的媳婦!那個丫鬟也是要隨小姐一起過門嫁給你的,哈哈!”
有熱鬧看的時候,
旁邊從不乏好事者。 “媳婦?”易水寒喃喃地道。
“不錯,是你媳婦!去年你爺爺出征前幫你定的親!你們是有婚約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傻子,我家小姐問你,你天天逛青樓,有錯在先,咱們兩家退親吧!”
有人開始搖頭。
現實太狗血!
當初易老將軍出征之前,想幫孫子定親,雖然易老爺子地位並不低,可沒有哪個人家願意將自己家的姑娘嫁給一個傻子。
黃家作為下九流的商戶,地位並不高,卻想攀附易老將軍這棵大樹,主動將府中小姐黃依然許配給了易家傻子。
“退親?那……我可……可以……教訓……媳婦麽?”
傻子斷斷續續地問道。
“當然可以,退親之前,他是你媳婦,雖然未過門,但失禮處,亦可教訓!”
有人教唆著。
傻子動了!
癡癡傻傻的易水寒忽然行動起來!
他三步兩步跑至黃依然身側,揚起大巴掌“啪”的一聲重重地拍打在了她的臀部之上。
“他們……皆可……叫我……叫我……傻子,唯獨……你……不可!”
傻子的話語咬字雖然不算清晰,勝在聲音響亮,眾人都聽清楚了。
“哈哈,傻子管教媳婦了!過癮!”
“傻子,威武!”
“傻子,好樣的!”
“彩!傻子重振夫綱!”
圍觀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紛紛喝起彩來!
黃依然突感全身一麻,目瞪口呆起來,兀自不相信那個傻子竟然敢當眾打自己!
“傻子姑爺,你,你怎敢——”
春梅率先反應過來。
“你丫——”
易水寒忽然發現自己裝逼過頭了,說話都是兩字一頓,本來想說個“你這丫鬟”,怎料想,吐出口來只有兩個字。
春梅被嚇得渾身一哆嗦,緊緊地扶著了自家小姐的胳膊。
“你——”
黃依然紅著臉龐,眼圈紅了,泫然欲滴。
“退親,我,同意!”
易水寒大聲吼道。
“傻子,不能退!”
“對!退了可就再也找不到媳婦了!”
“要退也要等到你爺爺回來再退!”
“他爺爺?”
這是熱心流,先按照自己的想法一頓勸再說。
“你當眾打了人家黃花閨女屁股,讓她怎生再嫁人?”
“連傻子都同意退親的女子,哪家還願意娶?”
“黃小姐,你不能退親啊!忍忍吧,也就是三五十年的事兒!”
“從來就沒有女方主動退親的道理!”
這是技術流,已經在幫別人推演後面的事情了。
黃依然捂著臉,在春梅的攙扶下快步離去。
易水寒轉身,望了一眼疾步而行的主仆二人,雙眼迷離著笑容,朝家裡走去。
當天中午的時候,有關傻子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金陵城。
“聽說了麽?傻子早上打了蔡相國,半上午又教訓了未來媳婦黃小姐!”
“啊?傻子傻了十八年,幾天沒出門,怎麽又瘋了?快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誰說不是呢?蔡相國他也敢打?雖然易家也有勢力,不過那是以前了,現在,哎!”
不僅民間正在傳播和爭論,朝堂之上也吵翻了天。
皇帝坐在威武雄壯的大殿之上,俯視著群臣。
今天的群臣似乎不太一樣,左邊的文臣衣冠不整,甚至還有幾位暗自在抹著眼淚。
右邊的武將個個捂著嘴巴在偷笑。
文臣武將向來不睦,皇帝也是喜聞樂見,不過今日似乎有些過頭了。
皇帝望了一眼站在文臣前列的蔡元長,看他正在整理自己的衣冠,笑呵呵地問道:“蔡相,這是怎麽了?”
作為當朝宰相,蔡元長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滅掉傻子。但是,處於嫌疑敏感時期,他有一百零一種義務保證傻子的安全。
蔡元長臉上一絲厲色突然消失不見。
他歎了一口氣,哭笑不得地道:“聖上,那……那個傻子,臣等今天上朝的時候,經過禦街,被那個傻子毆打了一頓!”
蔡元長已經被氣糊塗了,說起話來也是顛三倒四、不得要領。
“是啊,聖上,他簡直是欺人太甚!我等均被他毆打!”
文臣紛紛響應。
“呵呵,是哪個傻子有如此大的勇氣和戰鬥力?連蔡相和眾臣都敢打?”
皇帝笑了起來,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易天涯家的那個傻孫子!求聖上為我等做主!”
禦史大夫徐文淵站出身來,他也是今天的受害者,並且有這麽好的機會討好蔡相國,自己一定得牢牢把握住。
“活該被打,怎麽不打死你!易老將軍雖然已經故去,但你也不該指名道姓!”
“就是,誰讓你罵人家是傻子!”
“幾十歲的人了,跟一個傻子較勁,活該!”
右邊的武將開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