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元寶還有小娥,趙匡三人便匆匆出發了。
可一路走來,趙匡和小娥腳步沉穩,步伐淡定,分明就不像是個趕路的人。
荒野中,元寶看著像是遊山玩水、還閑庭信步的小娥,揉了揉鼻子,憂心忡忡道,“小娥姐姐,小姐姐,姐姐,你還是跟師父說說,照咱們這個速度走下去,恐怕今夜是要露宿荒野了……”
“今晚月黑風高,特別適合通宵,我們連夜出發,星夜漫步,以天為蓋、地為廬,難道不是很愜意嗎?”趙匡反問。
“對對對,師父你還說了,月黑風高,適合抓貓……”
小娥突然轉過頭來翻起了白眼,趙匡壞笑,又看了元寶一眼,頓了頓道,“星空不問趕路人,歲月不負有心人,你不是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現在機會終於來了,怎麽反倒打起了退堂鼓,說不定這一路上咱還能遇到幾個有意思的妖怪。”
“可是咱們不是給皇后娘娘找藥的麽……”
“你到底是哪邊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見趙匡明顯動怒了,元寶裹了裹漏風的鬥篷,瑟瑟發抖,不好再說什麽。
……
……
約莫著又走了小半個時辰,許是趙匡自己累了的緣故,他停下腳步對著後面一男一女道,“天色已晚,大家也需要休養,不如我們找家客棧休息,明天一早再啟程。”
元寶聽了趙匡的話,頓時來氣,“這荒郊野外的,哪裡有什麽客棧,就算是有客棧肯定也是家殺人越貨的黑店……”
小娥拔起一株貓尾草,攤手道,“你們隨便找家農戶就行,大不了多給點銀子,我出去隨便走走,別管我啊。”
元寶瞪大了眼珠子,驚恐道,“農戶就更不行了,難道前兩天的故事,你們都給忘了?”
趙匡扶著元寶的肩膀,順手把他轉了過去,在元寶身上的包袱裡面抽出來一張烙餅,邊嚼邊敷衍問,“什麽故事?”
“難道師父給忘了?就是,一天晚上,一個書生和一個樵夫結伴,走到一戶農家想要投宿,主人說自己姓槐名武穆,書生聽了臉色微變,起身便要告辭,樵夫不肯,書生似有話難說,第二天,人們發現樵夫死在了路邊……這槐字無木不就是鬼麽?”
元寶說著說著,見二人都沒有反應,突然反應了過來,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師父,你怎麽把餅都給吃光了,那我可怎麽辦啊?”
趙匡故意皺起了眉頭,“這些日子,你茶不思,飯不想,我們在幫你分擔心行李,為師都是替你好。”
“咦小娥姐姐去哪了?”
“她不住客棧。”
“那她晚上睡在哪裡?”
趙匡咳嗽一聲,“我不是說了麽,天為蓋地為廬,荒野才是小娥的主場,明天一早,她會找到我們的。再說了,我們兩個大男人帶著一個女人投宿,農戶也未免肯收留我們,呃,再往前走上一裡地,應該就有人家了。”
元寶驚訝道,“?”
“因為為師聽見了一串好聽的樂器聲。”
元寶,“……”
……
繼續前行,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後,元寶突然驚訝的叫了起來,並非趙匡的料事如神,而是那一串好聽的樂器聲,原是給死人出殯吹的嗩呐聲。
“師父,前面莊子裡好像是死人了。”
趙匡喝了一口自釀的雪花酒,“為師又不瞎,看的見。”
元寶驚訝的看著趙匡,“可是那消魂的嗩呐聲,
師父當真覺得好聽?” “百般樂器,嗩呐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剛才那曲吹的真好,聽著聽著,我都想走了,我想葬在此山中。”
元寶,“活埋?”
趙匡朝著遠處的大樹瞥了眼,自嘲道,“這種死法,我還真就沒有嘗試過,改天試試看……”
……
“你這樣看著我作甚?”就在此時,原本還悵然垂首的失意男子,突然詫異的問道。
趙匡並沒有理會這個靠在樹上的男子,反倒是看著元寶,自說自話起來,“千年琵琶萬年箏,唯有二胡拉一生,嗩呐響起全劇終。初聞不知嗩呐意,再聽已是棺中人,一曲嗩呐吹出魂,身邊已有不歸人。”
失意男子許是受到了輕視,緩緩起身,拍了拍屁股,抱拳施禮,“閣下,可留姓名?”
“名字太多了,不知道你問的是我哪一個?”
男子望著趙匡,“那閣下都有什麽稱呼?”
“佛山黃飛鴻,常山趙子龍,尖沙咀段坤,混元霹靂手成昆,永春張天志,西廠雨化田……”
趙匡話還沒有說完,頹廢的男子像是看見希望一樣看著趙匡,“閣下可是這深山裡修行的神仙?神仙,我最近遇見了一件奇怪的事,還望神仙能指點迷津!”
“眼前人,你是一個行者嗎?”趙匡突然問道。
“不,我是要上京考取武狀元,為了一個姑娘。”
“哦,為女死,為女亡,為女上京考狀元郎,何家女子?”
“怡紅院金牌清官人如霜姑娘。”
趙匡笑了一笑,“那閣下既然要上京考取武狀元,為何要在這荒野之中頹唐?”
“我想不起來了,三日前,我來到了一座荒廟裡借宿,不知為何,那天夜裡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後做了一個噩夢,後來發生了什麽,想不起來了,醒來後我就很擔心如霜姑娘的安危,想再見一面如霜姑娘。
於是我便踏上了歸程。
可是就在我回家的時候,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怡紅院已經是人去樓空,可是姑娘們的衣服依舊掛在架子上,廚房裡還有新鮮的食物,我送給如霜的首飾都還在,可是人都不見了。
我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是寂靜,死亡一樣的寂靜,我的心裡很不安,可是我怎麽也找不到人,整條大街一個人都沒有,城變成了空城,人全都不見了,後來走著走著我就迷路了,就來到了這片荒野……你們二位是我唯一見到的兩個活人。”
元寶心虛的站在趙匡身後,拽了拽趙匡的衣擺,“這個人難道不知道他已經死了嗎?”
“什麽?你說我死了?”男子震驚。
“對,其實並不是城裡沒有人,只是你看不見而已。你剛剛說你回家時候,看不見如霜姑娘,其實如霜姑娘應該一直都在,你看不見她,她也看不見你,因為你已經是個死人,陰陽兩隔,你肯定看不見他……”
“為什麽,為什麽,我怎麽可能死了?”
“你看看,你看看這面鏡子,鏡子裡沒有你,因為鏡子裡只能反射出活人來,鏡子看不見你,同樣你也看不見這所鮮活的城市。”
“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已經死了,你現在是個鬼魂,還是想想自己是怎麽死的。”
“我是怎麽死的?想不起來。”
“想…”
“想不到,我沒有死……”
“那你就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