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肖克坐著疾馳的大巴,正風塵仆仆趕往銀海時,肖克遠在北方的家中已亂作了一團。
王玲這幾日發瘋似的到處在找肖克。
她先去單位打聽,知道肖克辦了停薪留職的手續,單位的領導也不知所蹤,她緊接著去問肖克的父母,老人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肖克去了哪裡。
王玲又到處找肖克的同學,那些平時和肖克交往密切的人,她都問遍了,沒人知道肖克的消息。
王玲情急之下,去派出所報了案。
“他不會出了什麽意外吧?”
王玲胡亂想著,肖克的父母也來追問她最近是不是和肖克鬧過矛盾,吵過架。
王玲極力解釋著最近和肖克的關系,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但她從肖克父母的語氣中,能明顯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責怪之意。
因為她知道,公婆和自己一向不合,她和肖克也時常鬧別扭,有時也會把老人牽扯進來,他們對自己也十分不滿。
這些暫時不提了,現在他們的兒子,自己的丈夫,杳無音信,如果真有什麽意外,公婆一定會記恨她一輩子的!
“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的!”
王玲馬上停止了各種可怕的猜想,她努力使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但仍然茶飯不思,徹夜難眠。
王玲的身體狀況現在還比較差,她還沒有完全從那一場家庭災難中緩過來,她本來性格就比較急躁,現在變得有些古怪和反常,情緒也時好時壞,經常莫名地傷感,甚至也有自虐的傾向。
她現在不願意和人來往,喜歡把自己關在家裡,整天胡思亂想。
她在焦急地等待著丈夫的消息,她的情緒從焦慮到平靜,又從平靜到掀起了波瀾,她時而會怨恨丈夫肖克,恨得咬牙切齒,時而又對他產生深深的眷戀,心急如焚。
王玲就這樣自我折磨著,神情疲憊地躺在家裡,當她稍微有點精神時,便會回想起她和肖克相識相戀的往事……
王玲的家庭背景和肖克的基本一樣,父母親都先於他們在礦區工作和生活,但她的父母都有工作,而且父親還是某單位的領導,家庭條件自然比單職工家庭的肖克家,優越很多。
王玲在本地的衛校學了護理專業,畢業後便很順利地在當地的煤礦醫院上班,當上了護士。
這在當時那樣的礦區環境中也算是很體面的工作了,而且要進醫院上班,沒有點“關系”是不可能的。
王玲上班兩年後,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邂逅了肖克。
肖克大學畢業後,也輾轉分配到了這家醫院,從事財務工作。
有一年的“三八節”,單位組織女工們聚餐,然後是自由活動,王玲約上姐姐王豔去跳舞。
當晚,剛上班不久的肖克也約上同伴去舞廳,那個年代大眾舞廳非常火爆,街頭有卡拉OK,舞廳更是年輕人消閑娛樂的去處。
肖克其實並不會跳舞,他只是喜歡舞廳那種歌伴舞的氛圍,能讓人沉浸其中,暫時忘記塵世的煩惱。
肖克還沒有找對象,舞廳裡也有趕時髦的女孩,說不定自己會碰到心儀的女神,開始一段“豔遇”也未可知。
當然在舞廳裡,肖克多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坐著喝啤酒,邊欣賞音樂,邊看舞池裡各個舞者的表演。
今晚陪伴他的夥伴,是在當地鐵路系統上班的好友李峰,他舞技嫻熟,會跳當下比較流行的“點四”“快三”之類的交誼舞。
李峰一進舞廳,就輪番邀請舞伴跳起來,肖克技不如人,只能喝著啤酒,默默注視著他們。
舞廳裡的燈光隨著舞曲的快慢,變換著時明時暗的光亮,各種激光燈束不斷掃射著舞廳的四周,五顏六色的彩燈也旋轉著照射著舞池,讓人目眩,帶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虛幻感。
今晚來跳舞的人特別多,舞池一周的座位已擁擠不堪了,還有人不斷地進來,站著、坐著、跳著的人,充斥著整個舞廳。
煙味、酒味、女人的香水味、男人的汗臭味,混雜在一起,讓人透不過氣來。
肖克喝了兩瓶啤酒後,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在院子裡透透氣。
就在肖克抽著煙,顯得有些無聊的時候,有人在叫他。
“肖克!”
肖克循聲望去,是李峰正急急忙忙地四處找他。
“原來你在這!”
李峰一把拉住肖克就往裡面走。
“幹嘛去?裡面人太多了,你去跳吧!”
肖克想掙脫李峰的手。
“你進來,有好事!”
李峰對肖克詭秘地一笑說道。
李峰不由分說,拉著肖克便擠進了人群。在他們剛才坐著的座位上,已經坐滿了人。
李峰過去對幾個陌生人說道:
“你們起來,這座位我們坐了!”
坐著的人沒有動,也沒有讓座的意思,李峰提高嗓門喊道:
“讓一下,我們買了啤酒,這座位我們一開始就坐下了。”
坐著的人中有個年輕的男人正準備和李峰理論,被旁邊的一個胖女人拉了起來,男人嘴裡嘟囔著,有點耍橫的意思,但最終這幾個人還是離開了座位。
李峰趕緊拉肖克坐下,這時肖克才發現座位上有兩個女人,她們並沒有動,顯然和剛才的人不是一起的。
肖克注意到這兩個女人挺漂亮,氣質也和大多數女人不同。
李峰連忙朝肖克使了個眼色,嘴角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肖克立刻明白了,這就是李峰剛說的“好事!”
又一曲舞蹈開始了,李峰連忙伸手請其中一個女人去跳舞,並在起身時,回頭衝肖克說道:
“你也請人家跳啊!”
說完,兩個人便隱沒在舞池之中。
肖克沒有要跳的意思,因為他本來就不太會跳,何況又是一支快曲子,讓他帶女舞伴跳,簡直一點勇氣也沒有。
肖克索性倒了一杯啤酒,準備遞給對面的女的。
那女人擺擺手,說自己不會喝酒,肖克也就自斟自飲起來。
肖克這時,借助昏暗的燈光看到了對面女人的大概樣子:她中等身材,披著長發,五官清秀,眉宇間透著一股高傲不屑的神情。
肖克本想和她閑聊一陣,但看到她漫不經心的的樣子,又沒有勇氣搭話了。
第二天,肖克照常在單位上班。
當他不經意間抬頭時,一個女人來到了她的面前,他先是一愣,然後馬上反應過來。
“是你?”
“是你?”
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出了驚歎聲,然後是相視而笑。
原來他們都是一個單位的,這個女護士便是王玲,這就是他們相識的故事。
王玲在眾多的追求者中,最終選擇了肖克。
年輕瀟灑的肖克身上,有一種讀書人的儒雅氣質,加上他剛大學畢業不久,全身都散發著來自大學所在城市,所帶來的某種脫俗的味道,這讓王玲眼前一亮。
肖克和土生土長在礦區的男孩子是有些不同,至於準確說出是哪裡有區別,王玲倒一時無法確定。
就這樣,經過不長的戀愛後,他們結婚了。
肖克現在想起這段往事時,也有些恍惚。
因為他們結婚時,肖克才二十二歲,王玲比他大一歲。
從女人的角度來看,王玲是適齡青年,而肖克似乎有點早婚。
這一點,也成為他們婚後經常吵鬧的原因之一,肖克年輕氣盛,還不知道或還沒有意識去主動讓著王玲,凡事都要和妻子爭個高低和輸贏,用王玲的話說,肖克還沒有定性,還不夠成熟。
而王玲的家庭條件比肖克家好,她有一種“優越感”,受不得什麽委屈,更看不慣肖克家裡父母做事時,扣扣索索的那種“小家子氣”,經常給公婆甩臉子,給難堪。
其實,王玲並不明白,或許她根本就不可能去理解肖克的父母,因為家庭條件的差異,肖克的父母向來節衣縮食,怎麽可能大氣起來呢?
經濟條件決定了一個人和一個家庭為人處世的態度和做事的風格,這是很現實的問題。王玲骨子裡是倔強和任性的,這從她婚前和婚後的幾件事中都反映了出來。
王玲和肖克確立了戀愛關系後,準確地說是他們領了結婚證後,王玲便經常住在肖克並不寬敞的家裡。
那時王玲在醫院裡倒班,經常要上夜班,而她的娘家離單位較遠,便自然住在離醫院很近的肖克家裡。
肖克的父母也默認著準兒媳婦的行為,他們也殷勤地招呼著這個脾氣性格與肖家格格不入的未來兒媳婦,有時連說話做事都要小心謹慎些,深怕招惹了她。
為了兒子的幸福,老兩口遇事能忍則忍,不想讓兒子夾在中間為難。
有一次,王玲和肖克不知為了什麽事情鬧別扭,王玲竟然準備了一大包藥片,準備吞下去。
這可嚇壞了肖克及肖克的父母,他們決計想不到這個烈性的女孩子,這麽衝動!
經過冷靜地思考後,肖克的父母找肖克談話,他們覺得,肖克和這個女孩不合適,他們的脾氣性格以及家庭背景差異太大,將來無法和睦相處,不如早做了斷,對誰都好。
肖克聽從了父母的意見,他們一起去找王玲的父母,準備把事情說清楚。
王玲的娘家住在礦區正規的家屬樓裡,家裡的陳設和用具自然不必說,肯定比肖克家裡好多了。
王玲的父親是某礦的領導,再加上雙職工家庭,家裡的氛圍也不一樣,當肖克陪著父母來到王玲家,向王玲的家人告知了王玲準備服藥的事情後, 王玲的父親立刻打電話把女兒叫回家,單獨了解了情況。
王玲的母親一邊嘴裡罵著王玲,一邊又不停地安撫著肖克一家人,並準備了豐盛的飯菜,招呼準親家。
當王玲的父親從王玲那了解完事情的真相後,一向不苟言笑的他滿臉堆笑地走到親家面前,一邊數落著女兒,一邊也安撫著肖克及其父母親。
最後,肖克動搖了。
他被王玲當時悔恨的表態所感染,他們畢竟有了感情。
而肖克的父母也最終聽從了兒子的意願,無奈地離開了王家。
肖克一家走後,王玲母親的情緒爆發了,她向王玲的父親埋怨道:
“早就讓你給孩子說,不要找這個對象,你就是不說。找這家人圖什麽啊?比他家條件好的那麽多,這個死丫頭!唉!”
王玲的父親沉默了一會,對老伴說道:
“事已至此,再不說別的了,現在兩個人結婚證都領了,只能默認,王玲這丫頭幹了蠢事,我們只能把事情壓住,把孩子的思想工作做通,不能把這個事傳出去!”
王玲的父親畢竟是當領導的,他冷靜地做出了分析並睿智地做出了決定,這種事也可以說是件極不光彩的事情,對一向好面子的王家來說,是不能夠接受的。
王玲來到肖家,她主動給肖克的父母認錯,向他們懺悔。
“都是自己一時糊塗,險些釀成大禍!”
王玲希望公婆和肖克原諒她!
肖家心軟了,他們最終接納了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