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是半月多光陰過去。
最初的擔心逐漸消失,一切風平浪靜。
過往的客商不多,李老板之流畢竟在少數,更多的是入山的樵夫獵戶,為了生計不得不頻繁出入山林。
南山寺得寶的消息傳的很快,好多江湖客直奔南山寺,也僅有個別不死心、妄圖撿漏的人才會再入山尋找。
何天幾乎已經要忘卻半月前發生的命案。
即使有時想起,也最多是感慨江湖中人的冷血無情,明明是和尚卻是心狠手辣,只因陳嘯南的欺瞞就置人於死地。
人之初,性本善。稚齒幼童尚且明白這個道理。本應倡導人為善的出家人,為何卻忘記了人性的初衷?
自從知曉人亦有窮凶極惡之徒,何天對何三叔的告誡更加信服,過客打尖歇腳時,他更加小心奉迎,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見長不少。
五月初五,惡月惡日。
何天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今天是個不祥的日子,一般很少有人進山。
甘於平庸生活的大眾,往往是最為迷信的,提前兩三日就不再進山,生怕觸了霉頭。
難得的休息帶來的不適應,反而讓何天倍感無趣。
忽然,何天一拍腦門,從床鋪上跳了下來,接著鑽進鋪底,拽出一個包裹。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旁邊正在假寐癱睡的來福嚇了一跳。他抬眼瞅瞅,看清何天的意圖,就又索然無味的閉上了眼睛。
半個月過去了,沒有人再來詢問那日發生的命案。
何天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一直對包裹裡的東西念念不忘,現在總算可以自行處理。
他鄭重打開包裹,輕輕捏著刀柄將飛刀拿出,生怕泛藍的刀刃傷到自己。
李老板送的小皮子被他做成了刀鞘,雖然不夠結實,但不虞被刃口傷到自己。他滿意地將飛刀插入鞘中,揣入懷中。
錢袋裡錢不多,只有一兩小銀餅和十余枚銅錢,估計其它銀錢都被侏儒取走了。
饒是如此,對於何天,這也是一筆巨款,一錢銀子可兌換百個銅錢,一兩銀子大概能兌換一千六百銅錢,已經是自己三個月的工錢了。
三叔既然讓自己收著,何天自然不會矯情,喜滋滋地放到自己的小箱子裡。
至於鼻煙壺,像極了一個小瓷瓶,上面繪有龍鳳圖案,可能因為經常使用的緣故,上面有一層油亮的包漿,幽光沉靜。
何天不識得此物用途,推了推旁邊的來福,“來福哥,這是做什麽用的?”
來福睜開耷拉的眼皮,漫不經心看了一眼。
待他看清面前的物品,立馬來了精神,接過去仔細瞅了一會兒,才出聲道:“這是一個鼻煙壺,吸鼻煙用的,把玩了不少年頭,是件好東西,能換上幾十兩銀子,遇到行家能更多些也說不準。不過得到縣府才有人會相中,窮鄉僻壤的不會有人用的。”
何天聽了前半句,還很是雀躍,待聽到來福的末句,也就不以為然了。
看到來福還是愛不釋手地摩挲,何天隨口道:“如果喜歡就送你了,不嫌晦氣就好!反正我這輩子都不見得能去縣府,留在我這裡也沒有用處。”
來福訝然抬起頭,似乎沒料到何天會如此大度。
“你確定?畢竟換了銀子足夠你娶上一房媳婦了。”
看到何天點頭,來福又瞅了瞅鼻煙壺,低頭琢磨了片刻,才鄭重地緩言:“小天哥兒,算我承了你的情,
確實老哥我還就喜歡這些稀奇玩意。這樣吧,看你挺喜歡那把飛刀的,我這裡也有兩柄,不過比你剛才那個有意思多了,送你玩吧!” “你那個飛刀上面淬有劇毒,平時不要用,容易誤傷。刀鞘也有個多余的,給你用也合適,皮毛刀鞘固然柔軟,卻不能徹底隔絕毒物。”
說罷,來福從枕頭下摸索了一會兒,取出兩個精致小巧的古樸刀鞘一並扔給了何天。
何天欣喜地接過來,看到其中一個是空的,忙不迭的抽出淬毒飛刀插進去,竟紋絲合縫;他又撿起另一個,發現裡面已經插著一柄飛刀。
他有些疑惑,抬頭剛要發問,來福努努嘴說:“抽出來試試!”
何天抽出飛刀,看到飛刀側面竟有一道凹痕,一柄更小模樣的飛刀鑲嵌其中。
“這是子母飛刀,彼此相吸引,甩出子刀,一丈范圍內均能通過輕摁母刀尾端蛇目收回!不過在你沒有練會飛刀之前,不要貿然使用!改天我可以教你練練,很簡單!”
來福顯然心情不錯,耐心地做了一次示范。
“來福哥,這是哪裡來的?你不會是俠客歸隱了吧?”何天盯著來福,有些好奇。
“滾!這是以前我抓野雞撿到的,用來抓野雞很順手,不要就還給我!”說罷,來福直起身來作勢欲奪。
何天趕緊攥到手裡,將飛刀護在胸前。
“送我就是我的啦!”
似乎生怕來福再來討要,轉身走出小屋,一邊走一邊嘟囔,“趕明兒我也找個機會去抓野雞,說不定也能撿上幾個……”
來福聽到嘟囔聲,身子沒來由地一晃。
他看著何天的背影,喃喃自語:“老夥計,都走吧!反正我也用不著了,說不定將來你能找個好主人!”說完,一臉的蕭索落寞。
走出屋門的何天,使勁摁了摁懷中鼓起的兩把飛刀,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何天滿腦子琢磨著飛刀,渾然沒有在意茶棚裡的動靜。
誰也沒有料到,今天竟罕見地來了一位客人。
“篤篤……”一陣木棍戳地聲響起,一個麻衣老者擋在了何天身前。
“小哥兒,你是這裡的夥計吧?”
何天抬起頭,看到眼前這人拿著一根長木杖,端頭似乎還掛著一簾青白相間的布聯,布聯上寫著幾個字,可惜何天未曾留意到。
老者瘦臉清臒,花白的頭髮半散著,只在身後用細麻繩扎起來,一綹長長的白胡須垂在胸前,一副得道高人的扮相。
“老人家,你是要打尖還是住店?”何天不敢怠慢,趕緊應承。
老者緩緩搖搖頭, 用泛白的眼珠盯著何天,一字一句地說:“小哥兒,你最近恐怕有血光之災!”
何天被這突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仔細瞧了瞧身邊,並沒有其他人,這才重新打量來人。
見老者並無癲狂的模樣,才略帶小心地問道:“大叔可是說我?我們認識嗎?”
老者繃著臉搖了搖頭。
他將下巴微微抬起,言語中十足的自負和自傲。
“老夫神算子,人稱‘仁心神算’,十算九準,專為他人解危渡難,老夫觀你印堂發黑,兩頰灰暗……”
看著侃侃而談的神算子,何天凝神瞅了下他泛白的眼睛,猶自不放心地伸手在神算子面前晃了晃,發現並沒有反應,才放心下來。
何天眼珠一轉,狀若很慌張的樣子,拽著老者的衣袖,苦苦哀求。
“神算子前輩,我可是家裡的獨苗,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該怎麽辦?請你指點迷津吧!”
神算子聽了更是得意,擺擺手,一撩長袍前擺,坐在茶桌前的長凳上,淡然回應:“老夫此來就是要助你渡劫,不過剛才趕路匆忙急切,有些口乾舌燥……”
說到此處,他故意頓了頓,何天故作不知,憨厚的臉上仍是一副著急發慌的樣子。
神算子未得到意料中的回應,也不以為意,繼續念叨:“小友難道不該倒些茶水待客?”
何天有些恍然,抬起手準備斟茶倒水。
忽然,他盯著神算子的雙眼,又扭頭掃了一眼茶棚外掛著的長條布幅,試探著出聲提醒。
“五文錢一碗,承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