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兒走到烏老太屍身前,彎腰割下她的首級,揪著發髻遞向何天。
“官府一直在巨額懸賞緝拿這對凶人,你們可以此換些賞錢。”
元若依有些意動,興奮地點點頭,但看到滴血的頭顱,有些厭惡地退後半步,伸手捅捅何天的胳膊,示意他上前去拿。
“這個懸賞恐怕咱們不能拿!”
何天抬手止住了元若依,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向她解釋:“本來你就想低調點,拿了懸賞恐怕過不了一兩天,你的龍虎叔叔就會找上門來。”
元若依之前興奮的神情頓時定住了,緩了片刻,眼珠滴溜一轉,很明顯她又想到了新的主意。
“我這不是想增加咱們驛站的名聲嘛!有了名氣自然會財源滾滾!要不跟官府打個商量?賞銀咱們領,功勞讓給縣府捕快?”
“咦!還真是個好主意!”
何天眉眼一笑,用肩膀撞撞她,毫不吝嗇地給予誇獎。
“看來當時收留你,也不算太糟糕嘛。”
元若依誇張地晃晃身子,伸出右手纖細的拇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順杆兒爬地自賣自誇。
“當師傅的我——怎麽能不照應自己的徒弟?”
“師傅?徒弟?”
何天嬉皮笑臉地回了一句,“那咱以後可是長輩和晚輩的關系嘍,哥們可就沒得做了!”
元若依聞言面色微紅,似想到了什麽,啐了一口,便不再接話。
馬三兒遞出頭顱的手縮了回來,哈哈大笑,拍拍胸口將事情應承下來。
“交給我吧!鎮南山在縣府多少還有點人脈,我去處理領賞的事情,不會惹出麻煩的。”
這時,去摘取草藥的嘍囉已經返回,馬三兒扔下頭顱,小心翼翼地將倀鬼草放入早已備好的木盒中。
木盒的木質黝黑堅硬,隱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想來是專門存放草藥,可以維持其藥效穩定。
馬三兒長籲了一口氣,瞅瞅地上身亡的手下還有裝著頭顱的布袋,黯然神傷。
來時九人雄心壯志,歸途卻只剩下兩人,如果不是還有倀鬼草聊做安慰,恐怕都無顏面對山寨中的眾位兄弟。
沉默了片刻,馬三兒和余下的嘍囉一起動手,在空地松軟處挖了一個土坑,將亡者入殮。
烏老太的屍身他們自然不會管。江湖道義,也不是人人可以隨意施舍。
至於三顆頭顱,則一同放在原先的布袋中,由嘍囉負到背上。
“少俠,小天兄弟,這裡還不太平;夜間的密林更是昏暗,危險是白天的數倍。我看還是早日返回較為妥當!”
馬三兒因為兩位結義兄弟的死,對繼續搜尋也失去了興趣,況且也想著早日將草藥送回山寨。
“三哥,你們先走!我倆還想再在附近轉一轉。”
何天看到元若依仍是一副意猶未盡的神情,扭頭笑呵呵地回應。
“好!那後會有期!珍重!”
馬三兒也不矯情,抱拳向兩人道別後,與他的手下一前一後向山外走去。
元若依看到馬三兒兩人已經走出視線,探頭探腦地四周瞅了一陣,發現並無他人隱藏,原本那副少俠模樣瞬間不見蹤影,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何天的肩膀。
“小天,怎麽樣?我夠意思吧!這一趟應該能有不少的銀子,足夠抵我的住宿費用了吧?”
“那個倀鬼草有什麽用?為什麽都在搶奪它?”
何天不答反問,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元若依一臉的不屑,不過還是耐心解釋給何天。
“沒什麽大用,也就是這些世俗武者趨之若鶩。修仙者的靈藥最次的也比這個強,上了百年份的倀鬼草倒是有點用,不過也只是邪派修士煉製控人傀儡的輔助靈藥罷了。”
何天點點頭,他一直有些疑惑,聽這草藥的名字就聯想到‘為虎作倀’,應該不是好東西,只是奇怪眾人的爭奪。
現在看來還是換些金銀有些用處,還有鎮南山的令牌,以後南通驛站會多些照應。
只是踏入這江湖紛爭不知道是福是禍,他雖然在驛站已見識過江湖中人的陰謀詭計,但如今天這樣一波三折還是頭次遇到。
想想來福經常說的‘江湖險惡’,果然不是酒後戲言。一步錯,往往付出的是生命!
“別愣著了!走,咱們也去老虎洞裡瞅瞅!”
元若依推推正在走神的何天,手指向巨石,催促起來。
何天哦了一聲,率先彎腰鑽進洞裡。
過了一會兒,兩人又鑽了出來,都是一臉的晦氣,看來他們一無所獲,元若依更是大呼倒霉。
“虎叔他們常說靈獸洞內都會有藏寶,這老虎洞裡除了一角堆積的動物骨頭,屁都沒有!難不成它帶走了?”
其實,這也是元若依想岔了,機緣哪能隨時撞上,她聽到的故事只是萬中無一的幸運兒的修仙傳聞,更何況南山靠近外圍的地方,哪會有什麽靈虎異獸?
兩人不甘心地換了個方向,繼續搜尋起來。
可惜夜晚的密林,光線差了很多,其他的尋寶者也都是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
他倆這樣漫無目的地四處亂撞,能有收獲才怪!
待到天色漸亮,他倆仍是兩手空空,想到驛站那邊還得準備出攤,隻好悻悻而歸。
他們離開空地以後,來福從一棵有著濃密枝葉的大樹上跳了下來,望著二人遠去的模糊身影,又瞅了瞅烏嬋娟逃走的方向,不甘心地歎了口氣。
南通驛站這個藏身地恐怕要報廢了!
剛才他差點想去截殺烏嬋娟,只因她認出了他的暗器,想必很快江湖就會知道他的下落。
***
話說烏嬋娟倉皇奔逃,不時回頭觀望,生怕突然再飛來一柄飛刀。
如果面對其他江湖暗器高手,她還敢生出幾分較量的心思,可是這位,她不敢!
當年在楚州,她們母女二人帶著十余名匪徒正在洗劫一處富商莊園,拿過錢財自然要殺人滅口。
也就在那時,一個灰衣俊朗男子悄然出現。
一柄子母飛刀,如翩翩飛鳥在身邊往複掠過,每一次都帶走一條性命,哀嚎慘叫在她們耳邊時起彼伏。不管如何抵禦防守,都無濟於事。
直到場中只剩下她們母女二人,飛刀仍在兩人頭顱四周遊弋,不時削掉幾縷長發。
“我不殺女人,但你可以再殺一個試試!好自為之!再作惡,我福星刀必千裡誅殺!”
灰衣男子如在俯視螻蟻,聲音淡漠冰冷。之後,他便轉身傲然離去。
那時,她們母女二人如待宰羔羊般的恐懼,如今都不敢去回憶。
從那以後,她二人銷聲匿跡了好久。直到得知那人隱退的消息,才敢重出江湖為惡。
今日初見那熟悉的飛刀,那種恐懼被再次勾起,根本不敢去思考其中的蹊蹺之處。
奔逃了近一個時辰,她才恍然記起,那人不屑於用毒,這次打出的第一把飛刀卻明顯淬有劇毒。
想到這裡,她急忙返回空地。
可惜已經過了兩個時辰,空地早已空無一人,除了烏老太的無頭屍身。
烏嬋娟站在屍身前沉默了許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畢竟是自己的生母,況且她在世時對她也多有維護,此刻身首異處,多少有些傷感。
但也僅此而已。
江湖喋血,難有善終。
從她們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死於非命的準備。
倀鬼草還不能舍棄,煉體聖藥的誘惑她無法拒絕!
即使仍心有忐忑,但她還是決定前往鎮南山,看是否有機會從馬三兒手中搶奪,如果有機會就順手替她報仇吧!
想到這裡,她低頭深深看了一眼無頭屍身,抬腳將散落在周圍的瓶罐一並踩碎,然後沿著出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