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江水東流。
自李春秋復活商君之後,已然不覺又過了五日時光。
這五日之中,鹹陽城內李春秋每日照常講學與書寫經卷。
而商鞅一開始還沉浸在天道無常的感慨之中。
昔年,他便是被一位未來的秦王記恨,之後造成了他的慘死,卻沒想再次來到這個世界之中,他還要與一位未來的秦王為伴。
可一拿起竹簡之後,商鞅則是完全被李春秋給予的文卷所吸引了。
竹簡上面書寫的法律思維獨特至極。
讀完其中一卷之後,商鞅就仍不住歎道:此法家之變矣!
他沉淫了半生的刑名法術之學,由李悝《法經》推陳出新,構架了大秦的筋骨,刑法術道之術他早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刑法術道,因世而成矣。
可這竹簡之中卻與商鞅的“重農抑商、獎勵耕戰”背道而馳。
最重要的是商鞅竟然感覺上面是對的。
那豈不是他錯了半生。
此大道之爭也。
可商鞅卻忍住沒有開口詢問李春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書卷讀完之後,才是他質問之時。
當然,如果那時他還沒有被說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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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白起已經帶人來到了千裡之外的月氏部落范圍之內。
五日之內,縱馬狂奔近兩千裡,神速如此。
草原之上,斜坡之上,白起駕馭著石馬遙望遠處的月氏王汗帳,十騎在白起身後靜靜佇立著。
在石質的馬匹腳下,青草之上淡淡的結了一層寒霜。
在十騎之中只有一位活人,其是被派來與秦國邊軍交流的,在眾人之中,身著戰甲他也是凍的有些瑟瑟發抖。
這些石人士卒完全是不知疲倦,而且如同惡靈降世一般。
這五日要不是有他在,兩日前,他們就該到了這裡了。
寧靜之中,白起忽然開口道:
“司馬靳!”
“末將在!”
石質戰馬之上,司馬靳一拜道。
“此次探查四方之戎夷,汝有何策?”
白起很少問人戰策,他用兵獨斷奇詭,險峻至極,與世人之戰法迥乎不同。
他所有的戰法只有一個目的——殺人,所有的布置皆是為了最大程度的重創對方的有生力量。
而世人戰法卻隻為擊敗對方,常常一戰之中,對方只有三成左右戰損。
所以他成名之後,幾乎不問他人戰策。
但是此時,他從死亡之中重新爬了回來,再次站到戰場之中,心中竟然興奮難耐,下意識問了一句。
“擒賊擒王,威訊逼之。”
司馬靳惜字如金。
他們若是人身,便有著更多的選擇。
可惜他們不是,石軀陰身的他們足以讓所有人膽怯,要想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基本上不可能。
所以,擒一位月氏勳貴之族便是上上之選。
“不錯!”
白起點了點頭,然後笑了。
“可太麻煩了!”
無盡草原之上,白起遠遠的望著月氏的軍帳,像是猛虎看著它的獵物。
他冰冷的石軀之上,道道寒氣四散。
“探軍情者,何以比之一戰試之?”
白起笑著。
無盡的殺氣席卷四方,遠方的營帳之中的戰馬似乎感到的什麽,不由的顫抖起來。
白起是李春秋見過陰魂之中最獨特的,他的氣勢足以所有靈海之中的魂魄畏懼。
無盡的殺氣與戰意糾纏著他的陰身,生而不同於其他靈體。
此時,草原之上白起身上的殺氣更是如稠。
“一戰試之?”
司馬靳喃喃的在口中咀嚼著嘴中的語句,最終回道:
“當可試之。”
“咕嘟!”
隨行而來,聞聲秦國士卒咽了口口水。
一戰試之?
這架勢是要十人強闖萬軍?
武安君在掌軍之前,便是如此打仗嗎?
隨之出行的士卒忍不住有些膽怯。
強衝萬軍?
他不知道這些人會是什麽結局,他估計很難活著回來。
秋日的長風席卷草原,吹過白起的石軀之上,將其襯托的越發的挺拔。
白起不是急戰之人。
他素來雖然謀略奇詭,但卻運籌帷幄少有犯險之時。
可此時,他卻想再次體驗一下昔日自己還是士卒的時候,那種沙場而戰的感覺。
一手緩緩的放在了自己身側的劍鞘之上,白起緩緩開口道:
“昔六國之戰也,吾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雖聲名傳於華夏,然外族少有懼吾者。”
“月氏、羌、匈奴,秦西之患也,自古而來,劫掠不斷。”
“秦、趙、燕皆受其害也。”
“最盛之時,一載之間,月氏劫掠百二十次,雖秦強後勿敢動之,然此世仇也。”
“仇不晚矣,吾今當複之。”
白起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起伏,卻莫名的渲染出了一種勢。
像是“軍情者,汝若不予,吾自取之”的勢。
言罷,白起看向了那位眾人之中唯一活著的秦軍士卒道:“汝可留於此地, 若月氏大軍至,汝回秦關隘之處,靜待吾等。”
“諾!”
隨行而來的士卒長長的舒了口氣。
然後白起的目光掃過了周圍之人。
“汝等可懼?”
除了司馬靳之外的八人回道:
“逝者何懼。”
他們八人皆是同一批的死囚,皆是逃役的贅婿。
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對於死亡反而沒有那般的畏懼了。
最慘不過在回到那暗無天日之中,還能如何?
再說此石人陰軀,哪裡是世人可當?
“好一個逝者何懼。”
白起笑了。
現在只欠東風了。
夜色緩緩而至。
遠處的營帳逐漸搖曳起來了火光。
草原的上的夜風格外的猛烈。
白起單手持長戈,坐在石馬之上。
其身後十騎,也手持長戈。
十一人如同夜色下的幽靈騎士。
大地之上,已然凝結了一片寒霜。
明月當空,長風瀟瀟。
“風起!”
白起緩緩提起手中的長戈,指向了前方。
“風!風!風……”
這是大秦的軍陣衝鋒的歌謠。
歌聲響起,有我無敵。
“殺!”
隨著一聲爆喝在草原之上響起。
清冷的月光之下,十騎絕塵而去。
兵鋒直指,月氏汗帳之處。
何以知國,徒以劍試之。
唯短兵相接,長劍飲血,方知其軍勢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