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靜寂,眾人心中混亂,一時無言,隻余長風。
“若無所求,退去吧!”
這時,坐在石椅之上,身著白衣如仙如神的男子淡淡道。
他靠在石椅之上,似乎不沾一絲人間之煙火,隨時要羽化而登仙。
心中一時間亂如雜草的子楚,聞聲重新抬起頭來。
他似乎想問什麽,但是卻被身後的呂不韋拉了拉衣袖。
子楚側了側身子,呂不韋看著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子楚吸了口氣,收起來自己心中的疑問,平靜了一下,然後再拜道:
“子楚還有一求,還望春秋先生應許。”
“說!”
李春秋仍舊一字答之,似乎於此不甚在意。
“王父,已然逾知天命之齡,春秋先生可有法可護王父之壽?”
華陽夫人與趙曦成聞言接抬起頭看了子楚一眼。
子楚為王上求壽,這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要知道王上多一日春秋,子楚登上王位便晚一天。
有多少公子曾被自己的父王活活熬死在公子的位置上。
但是子楚卻還是為王上求壽。
公子果賢良恭孝。
趙曦成心中暗暗道。
不枉我收其為義子,此子還是念我的好的。
華陽夫人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誇了一番子楚。
當今王上盛寵於華陽夫人,若是王上得養生之法必然傳於她。
李春秋聞言,抬起頭看著子楚。
他體內《陰陽封契大道歌》快速的運轉起來,無盡靈氣流轉起來。
《陰陽封契大道歌》之中有著一道秘術用以借勢,名為《渾天之術》,可借天地之勢。
李春秋入鹹陽之後,便數次練習於此術,今日也是時候試試了。
李春秋正起身來,秘術流轉。
一時間,靈台世界一種像是一扇大門訇然中開,比之以往這次似乎真的有一道大門打開了。
無盡的靈氣湧現,靈台世界一瞬波濤驚天。
那矗立萬古的石碑淡如清霜的湛藍,浮動起來,像是波動起來的鏡面。
無數靈氣噴湧而出,石碑之中莫名的勢法似乎被這《渾天之術》裹挾。
所謂渾天,渾天之法,合道之術。
子楚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似乎有著什麽莫名的勢從眼前的春秋先生身上升起。
整個院落之中似乎有一雙蒼生之目,瞬間睜開。
無盡的壓力從李春秋身上流轉而出。
他的聲音似乎與天地雷霆化而為一。
鹹陽城之中,所有的人都抬起了頭,望向了李春秋居住的地方。
“汝可知人命皆有定數。”
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這一刻震動著,李春秋的聲音無情而冷漠。
無與倫比的勢壓在眾人身上。
“子楚,願為父求之。”
李春秋看著子楚。
碩大的汗水從子楚臉頰之上滑落。
他頂著這恐怖的朗聲道。
李春秋看著苦苦支撐的子楚皺了皺眉,道:
“帝王之命數,不可輕動。”
“汝父陽壽不過一載春秋,且珍惜吧。”
僅剩一載春秋?
呂不韋心中一驚,那不是說一年之後便是公子子楚登上那秦王之位。
這對呂不韋來說可是好事。
但是,對於其余人便不是如此了。
華陽夫人心中一跳。
一年,那豈不是大王剛剛要即位便要薨了?
她猛然抬頭看向了那一身白衣。
“敢問春秋先生世間可有長生之法?”
一瞬間,剛剛在子楚身上負壓的恐怖壓力瞬間移到了華陽夫人的身上。
泰山壓於身,華陽夫人腳一軟便坐倒在了地上。
那道聲音似乎在思考,沉吟了一下後,其才緩緩道出。
“有!”
這個字徹底的將眾人的心底的貪激發了出來。
長生久視,這個詞足夠讓天下人瘋魔。
“子楚願意以己身所有為父王換此。”
子楚一拜到底,發髻觸地,頗有天下孝子之楷模之態。
“汝換不來。”
李春秋一頭涼水澆了下來,打破了子楚的念想。
一瞬間庭院之中似乎炎炎夏日瞬間變為酷寒之凜冬。
院落之中四人皆是為之顫顫。
“吾答汝之問,不過因感汝送宅,莫要得寸而進尺。”
“吾不欠大秦,只欠汝子趙政。”
雷霆震怒,不過於此。
天地之威,浩蕩如此。
公族族老抬頭而視,他大秦何時如此卑躬屈膝。
“仙人,秦王知此必怒,兵甲之上,仙人可恐?”
李春秋笑了。
“吾常聞,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但汝可聞仙人之怒?”
趙曦成絲毫不怯。
“敢聞仙人之怒?”
語氣之中不卑不亢,公族族老是大秦的王室的脊梁,萬萬不可輕折。
盡管心中恐懼,但是趙曦成依然壓著自己的恐懼問道。
風吹著他蒼白的須發。
衣襟此時仍有狂態。
李春秋看著眼前的倔強老者,心中不由得讚歎,但話語之中仍舊是淡漠。
“人仙之怒,雖不加一兵一甲,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便是天下兵甲再加十倍,亦可來去自如。”
“地仙之怒,雖無以泰山之傾,亦可搖天而動地,赤地千裡,不過於反掌。”
“天仙之怒,一怒而國滅,凡此千載,生靈不存。”
“吾何懼於秦王?”
李春秋每一言,天宇之中似乎都有天象滾動。
每一言趙曦成的面色便蒼白一分。
待到那句“吾何懼於秦王?”,趙曦成已然面如紙薄,但他仍道:
“秦國何懼於仙,秦人不懼。”
這時候,子楚連忙道:
“春秋先生, 此族老戲言,先生勿要當真。”
“戲言?”
李春秋搖搖頭不置可否。
“看在趙政的面子上!”
“若無所求,退去吧!”
隨即李春秋座下石椅憑空而轉,背對眾人。
“改日再攜幼子拜訪先生。”
子楚一拜後,連忙攜族老與華陽夫人而出。
走出那院落的朱紅色大門後,院落之中的恐怖氣勢才緩緩散去。
子楚轉身一拜道:
“族老魯莽了。”
“非是吾魯莽,而是此人狂態甚之,此事難了!”
趙曦成若有深意地拍了拍子楚的肩膀,然後一甩袖走上車攆。
“入秦王宮,見王上!”
子楚看著公族族老離去的身影,轉頭道:
“母上,此事?”
“此事,吾管不了。”
華陽夫人搖了搖頭亦轉身離去。
仙人狂妄,便見見大秦的鐵騎吧!
在兩人皆走後,子楚轉身道:
“不韋,此事?”
呂不韋搖搖頭道:
“公子,世有黑白,亦有剛柔,族老欲行剛烈之事,一試仙人,公子當行柔之法,以留後路。”
“何解?”
“族老勝,萬法皆消;族老敗,公子則需力挽狂瀾,攔下這位春秋仙人。”
“大秦兵甲,皆敗,吾何德何能?”
“公子有一子趙政,此便足矣。”
子楚呆了呆,他從來都覺得自己應該是一代不靠著父輩蔭蔽的人,沒想到到頭來他要靠兒子蔭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