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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君如有些悵然若失的走出咖啡館。
剛才一番談話,雖然肖學長並沒有正面回答她。
可是,她能夠感覺的到,肖學長和她是不一樣的。
那種舉手投足間表現出的正義和自信,一如當年。
她從沒在一個漢奸身上感覺過這種氣質。
“原來,肖學長早就和我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一直以來,錯的就只有我而已。”
顧君如心底忽地升起一絲悲傷。
她想到了離她遠去的朋友,想到了對她嗤之以鼻的恩師,想到了共黨對她仇視的目光。
她之前可以努力工作,讓自己盡量不要去想這些問題。
可當自己最尊敬,最崇拜的學長,也和自己站在對立面時。
這些煩惱,便再也壓抑不住,成倍成倍的向她襲來。
“肖學長說的沒錯,或許我不該繼續呆在特務科了。”
顧君如已經決定,待會就去向李峰科長申請辭職。
她已經不想再錯下去了!
“如果可以的話,也得盡快說服爸媽,離開上海這個是非之地。”
吳明達雖然被刺殺成功了。
可是,鋤奸隊也是損失慘重。
他們絕不會罷手,肯定會再為同伴報仇。
首當其衝的,便是他們這些在外人眼裡的漢奸!
“當初,雲舟子道長肯定早已預料到了現在的局面,所以才會勸我早點離開上海吧?”顧君如暗忖。
秦舟對她說過的話,此時仿佛又回蕩在了耳邊。
她深吸口氣,邁步走向了隔壁街的特務科。
特務科。
顧君如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寫了一封辭職信。
旋即,便走到李峰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
辦公室內,傳來李峰的聲音。
顧君如邁步走入辦公室。
李峰此時還在整理近期的鋤奸隊的名單,看到顧君如進來,神色有些訝異。
他開口道:“小顧,你父親不是已經幫你請了幾天假麽,怎麽突然跑過來了?”
顧君如抿了抿唇,開口道:“李科長,我、我是來辭職的。”
說著,她便將自己的辭職信遞了過去。
李峰蹙了蹙眉頭,看了眼辭職信,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要辭職了?”李峰問道。
他和顧君如相處了也有一段時間了。
顧君如這個女孩,雖然比較天真,可是做事認真,效率也挺高。
他對於顧君如還是比較滿意的。
顧君如道:“李科長,可能這份工作並不適合我,我做的有些疲憊了。”
“承蒙您這段時間的照顧,讓您失望了。”
李峰想了想,開口道:“是因為昨天吳明達長官的事,讓你對這份工作動搖了?”
“如果是的話,我向你保證,這絕對會是最後一次!”
“那些刺殺吳長官的鋤奸隊隊員,我會很快一個一個揪出來的。”
顧君如搖了搖頭:“不、不是的,我就是突然想休息了。”
李峰挑了挑眉:“顧會長知道這件事嗎?”
顧君如道:“我回家後,會向我父親說明這件事的。”
李峰見顧君如態度堅決,便點頭道:“行,你的這份辭職信我就暫時收下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慮考慮,你要知道,你的這份工作,有多少人擠破了頭都進不來?”
“顧會長當初為了讓你進來,可也是花了不小的代價。”
“要是你這次離職後,可就很難再進來了。”
“小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顧君如點頭道:“嗯,我明白。”
“那就好,這封辭職信我就暫時幫你收著,等你回家和顧會長商量後,再來告訴我你最終的決定。”
“麻煩顧科長了。”
顧君如沒有再說其他,轉身離開辦公室。
她已經決定,這一次,無論他的父母說什麽,她都不想再繼續在特務科呆下去了。
夜晚。
一間裝飾豪華的房子內。
顧君如將自己辭職的決定告訴了自己的父母。
顧君如的父親顧中則眉頭一皺,聲音有些嚴肅道:
“這不是胡鬧嘛,君如,你怎麽能這麽任性,辭職之前怎麽不和我商量一下?”
顧君如的母親劉姝也是在一旁道:“君如,你知道你父親為了安排你進去特務科,費了多少心思嘛,你怎麽能說不乾就不乾呢,這個世道,想要找一份這種輕松又體面的工作,可不容易。”
顧君如抿了抿唇:“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所以一直以來凡事我都聽你們的。”
“可是,你們不能考慮考慮我的感受嗎?”
“做這份工作後,我當年的同學都在背後罵我是漢奸,我的朋友也遠離我,我的恩師唾罵我!”
“就連學長也……總之,無論你們怎麽說,我都不想再做下去了。”
顧中則一拍桌子:“胡鬧,君如,你也老大不小了,沒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你將來怎麽生活,又有誰能看的上你?!”
“我和你母親都是會老的,總要早點幫你找個靠的住的人,將來也好為我們打點生意。”
“這個世道,被人罵幾句漢奸又怎麽了,我們只是小老百姓,不去做生意,不去上班,難道要活活餓死嗎?”
劉姝也在一旁打圓場道:“是啊,君如,你不懂,我和你父親也是身不由己,現在上海的各個運輸線路,都被日本人控制,我們不和日本人打交道,生意根本沒辦法做的。”
“況且,就算我們不做,總有其他人會做,這種事情是製止不了的。”
“與其讓給其他人,還不如我們自己做了。”
“好歹,我們平日裡也會時常救濟難民,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君如,聽媽的,明天就去把辭職信拿回來,以後好好上班,好不好?”
顧君如沉默了一會,忽然道:“爸媽,你們還記得,幾個月前,我和曉曼姐去了一趟四川青雲觀吧?”
“記得啊。”
顧中則和劉姝不知道女兒想要說什麽,可還是點了點頭。
顧君如道:“在道觀內,我碰到了一個很厲害的道長,他對我說,我在參加一次招待吳姓軍官的酒會上,會遭遇生死大劫。”
“所以,昨天我才會突然從酒會裡逃出來。”
“之後的結果,你們也都看到了,吳明達被鋤奸隊殺害。”
“要是我繼續呆在那裡的話,很可能也會被一並殺掉。”
“道長還對我說,即使我渡過了大劫,要是繼續呆在上海的話,依舊會有性命之危!”
“所以,我才會做出今天的決定!”
“道長的話,真的很靈驗的,爸媽,我們一起離開上海,換個地方生活吧。”
顧中則皺了皺眉頭:“一個鄉野道士的話,哪能當真?”
“現在上海都被日本人控制,特務科也在抓鋤奸隊成員和共黨, 他們根本不敢貿然出手,我們在這裡生活,才是最安全的。”
“君如,這件事別再提了,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特務科,親自和李科長道歉,讓他把你的辭職信給退回來。”
顧君如握了握拳道:“我說了,我不會回去的,你們不要逼我了!”
“你這孩子……”
顧中則神色有些無奈。
他還想說什麽,眉梢卻忽地一挑。
院子外,竟然在此刻響起鈴鐺搖晃的聲音。
“噓,別吵。”
顧中則神色一板,作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來到窗戶前,挑開窗簾往外看去。
就發現,數道黑影正悄悄朝他們的房子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