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的隱身術撤去,飛身而上。
風裡希這次看清楚所謂的高處,便是站在一根大石柱子上面。還有那沙盡,看上去很精神,黑黝黝的臉,莫名的有一種憨厚的氣質。
他,恨師父麽?
思索之間,少主已經翩然站到另一根大石柱上,相對而立。
“少主,好久不見。”
是一句很普通的問候語句,卻讓風裡希心驚。
她是一直看著沙盡的。
她看到了沙盡眼神裡的錯愕,再是慢慢燃起的星火,再是無法壓抑的滔天仇恨,情緒交織,而後又被沙盡盡數掩去。
最後,吐出那句風輕雲淡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少主摸了摸風裡希的腦袋,“沙盡,我是為當年之事,來向你道歉的。”
沙盡黝黑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仿佛剛剛風裡希看到的一瞬間失控,只是她的錯覺。
沙盡自然也注意到了風裡希,二人的視線相撞,風裡希隻覺得背後一寒,打心底有一種恐慌的感覺。
風裡希善於換位思考——
要是一個人屠了我的城,我的家,而後又施舍一般給了臣服的機會,然後在十年之後又“虛情假意”的來道歉,懷裡竟然還抱著一個人,我肯定恨不得把他們都大卸八塊了喂狗!
風裡希這麽想著,又用鼓勵的眼神看向沙盡,仿佛在說,“打吧打吧,為你的家人報仇!”
左右,你也是打不過我家師父的。
“少主哪裡話,您是一界之主,撥亂反正是必然,臣下沒有半點怨言。”沙盡行了個臣禮,“不知少主此處到來,有何吩咐。”
“你的哥哥,還有這一城的人的魂魄,都投入了幽冥界,因為是我所殺,所以入不了輪回。如果你想見他們,我可以讓你們相見。甚至……讓他們回來。”
沙盡似乎沒想到少主會說出這樣的話,讓他們回來,談何容易?
“你說的,可是、真的?”竟帶上了一絲小心翼翼。
“嗯。”
沙盡卻沉默了。
如果可以復活,那他這些年的仇恨又該何處安放?可是,如果真的可以回到從前……
如果可以的話,為什麽不呢?
“沙盡願付出代價,隻為亡靈歸。”
“他們的肉身已經化為灰燼,我便以這石頭作為他們的魂魄寄宿之處,如何?”
“師父,你……”風裡希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第一次聽說殺了人,還能把人還回來的。
但是,那麽多人,如果全部還魂,師父的身體,吃的消麽?
“可否用別的宿體?”石頭終究是無心的,若是他們歸來,又無心無情,萬一大哥還是要發起戰端,那就麻煩了。
“若是你有更好的,也不是不行。”誠然石頭是最容易尋得的。
沙盡猶豫了片刻,還是把自己的顧慮說出,復活之後,若是他們又要重蹈覆轍,又待如何?
“這一點,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麽?當年,是你哥哥執意要戰,我若是不出手,那其他的八處城池,恐怕死傷更多。”少主的聲音帶著歎息,當年那一戰,已經很難分出個對錯了。
風裡希總覺得是自家師父吃虧,她清了清嗓子,對著沙盡說道,“沙盡大哥,當年之事,我師父固然手段過於殘暴了些,但是,確實最有效的止暴方式。萬一戰場擴大,你試想一下,其他的八域可會旁觀?若是你大哥沒有夢遊,那敗便是敗了,
若是有盟友,那死傷的人便不單單是你這座城了。” “我師父說可以復活,確實,復活時候你們便可以團聚了,但是幽冥界是什麽地方呢?怨氣遍地,你覺得他們的心性是會變溫和,還是更加嗜殺?”風裡希點到為止。
風沙漫卷,風裡希被放到了空中一瓣蓮上,而少主則是拿出玉笛沐澤,“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們再入輪回。”
“什麽辦法?”
“血祭。人是我殺的,我用自己的血伴以《肅怨》,再以你的氣為引,可以驅散他們的怨氣。”
“好。”沙盡這次直接應了下來。
風裡希知道血祭的代價,簡直就是自損真元!
但是,看上去似乎是勸不住了。
“我會打開地獄門,《肅怨》起,你便控制自己的神識,進入幽冥界,記住,跟著笛音走,找到他們之後,告訴我,我會開啟血祭。”少主的手升騰起一股黑暗之氣,隻往空中一拋,一道黑霧繚繞的大門便出現在三人眼前,《肅怨》起,沙盡盤膝而坐,閉上眼睛。
風裡希只能乾看著,心裡沉沉的,很難受。
“之前為我改命的代價,又是什麽呢,師父。”風裡希在心裡歎息,師父是無上強者,沒錯,但是就算是再厲害的人他也會受傷,也會痛。
並不是無所不能的啊……
“既然可以修煉, 把我便要努力,變成像師父一樣的強者,幫助他,保護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麽事情,都要一個人扛。”風裡希暗暗下定了決心。
只有變強,才有說話的資本。
沙盡的手微微動彈了一下,少主收了玉笛沐澤,以手化刃,割破了手掌。
明明只是一道傷痕,卻紅了風裡希的視線。
以血為引,開啟血祭。
風裡希看著被血氣覆身的師父,心裡對所謂的沙無沙盡之流,已經是厭惡到了極點。
……
“華生哥哥,你可以幫我剝開這個栗子麽?芽兒想吃。說話的正是華清兒救回來的蘭芽兒,琴音洗去記憶,她現在隻記得自己的名字叫蘭芽兒。
華生一臉嫌棄。
“你自己剝,沒有手麽?”凶狠的模樣,讓蘭芽兒委屈的癟嘴,竟然是要直接哭出來。
“華生。”是華清兒。
她采好草藥,走進屋子,看到了抽泣的蘭芽兒,一下子就知道了,這蘭芽兒,又被欺負了。
“不是說了麽,她是你妹妹,作為哥哥,要愛護妹妹。”華清兒放好藥簍,淨手,溫和的說道。
華生依舊不改惡劣的語氣,“少拿你那套唬我,她的哥哥早掉下懸崖死掉了。”
“華生哥哥,什麽懸崖?”蘭芽兒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華生,怯懦的問道。
華清兒抱起蘭芽兒,看到她手裡捏著的栗子,“芽兒不哭,華生哥哥跟你開玩笑呢,要吃栗子麽,來,姐姐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