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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神話》第42章 欲當狗而不得
  屋內。

  徐行端坐在椅子上,揮手之間,水汽彌漫,籃中梨子飛舞而起,眨眼間已經被清洗乾淨,整齊有致地落在一旁的白瓷碟盤中。

  做完這些,徐行拿起一卷藍皮書冊認真讀著。

  青鳳邁著輕盈步子,嫋嫋婷婷走來,此女桃腮柳暈,肌膚如雪,眉眼更是嫵媚動人,驚喜問道:“公子,這是給我買的?”

  徐行抬眸淡淡撇了一眼青鳳,面色平靜如水,“見你前些日子吵著要吃水果,今天去街上,就順手買了些。”

  青鳳聞言,臉上嫵媚笑意凝滯,芳心輕顫,自己在慶陽時曾向徐行隨口抱怨過幾句,不想他竟記住了。

  心思就有些五味陳雜,突覺得自己方才所作所行,實在有些可氣可笑,拿起梨子咬了一口,果肉汁液落入口中,雖有些涼,但甜絲絲的。

  這時,黃生也施施然進了屋,見到正讀書的徐行,連忙拱手說道:“在下膠州黃楨,見過徐兄。”

  徐行放下書卷,臉上掛起客氣而不失禮貌的笑意,“黃兄多禮了,還請這邊坐,婢女性情頑劣,使喚黃兄作工,是徐某管教無方了。”

  黃生擺了擺手,連忙急著辯解道:“徐兄這是哪裡話?這不關青鳳姑娘的事,是在下自己願意的。”

  徐行點了點頭,也不糾結此事,道:“黃兄也是要備考的士子嗎?”

  迎著徐行目光凝視,黃生不自覺垂下頭來,臉上也現出慚愧和頹喪之色,“在下已下場四次,次次名落孫山,眼下這已是五下科場了!”

  徐行寬慰道:“黃兄不要氣餒,有道是大器晚成,好事多磨,興許這一科就中了呢。”

  他雖不懂望氣之術,但多少也略通些面相之術,這黃生雖一時科場失意,但並非窮困潦倒之相,或還有時來運轉?

  “借兄台吉言了。”黃生強自一笑,感激道。

  心底卻對眼前少年羨慕不已,年紀輕輕就中得秀才,更有如此俏麗婢女相伴。

  徐行點了點頭,轉而對青鳳道:“青鳳,別只顧著自己吃,也給客人享用些。”

  青鳳嫵媚一笑,端起果盤,嬌俏道:“黃相公,您也嘗嘗。”

  黃生方才就有些口渴,見果盤中梨子都是上等鳳梨,他在此地借住,省吃儉用,哪裡這般奢侈,能吃上這水果,稍稍謙讓一下,也就接過梨子,大快朵頤起來。

  徐行拿起書冊,再次閱讀起來,他本是修道之人,神思敏捷,一目十行,這些聖賢經義自不在話下。

  實則,這世界道人都忌諱龍氣侵蝕自身道基,若非必要,甚少去考科舉。

  濟南府·尹家

  此處臨著小寒山而建,佔地曠闊,園林深深,前方不遠處就是大明湖,正值早春,湖面已然化凍,碧藍湖水如一方藍翡翠一樣,微風輕拂,波光粼粼。

  夜色漸漸籠下,遠處的小寒山宛若沉睡的少女,靜謐幽然。

  一頂官轎停在尹府門前,尹崇剛剛從楚王行轅中回來,因楚王一路鞍馬勞頓,也並未立即讓山東方面設下接風宴,只是先見了山東軍政大員。

  尹崇下了官轎,對身後悄然跟著的一個身量中等、面容刻薄的中年書生冷冷說:“張季翎一行來了嗎?”

  “大人,都在書房外侯著呢。”中年書生聲音有些陰沉、粗糲。

  “那繼續讓他侯著罷,本官先去更衣。”尹崇心中雖急著為兒子報仇,但卻強行忍耐著,打算再磨一磨張季翎這把刀。

  書房之外,

有配著刀的五人站在天井庭院中焦急等待,五人相貌雄奇,身上散發著草莽之氣。  為首一人尤為雄壯,此人三十余歲模樣,高有七尺、身材魁偉,紫色臉膛,方面闊口,臥蠶眉之下,一雙虎目微微眯著,似在站著睡覺,但蒲扇大的右手卻緊緊握著腰間一柄古拙寶刀,蓄勢待發。

  此人正是張季翎!

  “大哥,咱們都等了一個時辰了,這他娘的還要等多久?”身後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灰衣黑臉大漢臉色不耐,抱怨說道。

  張季翎微微閉著的眼眸並不睜開,淡淡道:“等到尹大人到來之時。”

  “四弟,一會兒尹大人當面,切記不可無禮!”似想起身後灰衣大漢的混不吝,張季翎睜開虎目,飽含殺機和警告的目光,睨了一眼灰衣大漢。

  被這森然目光一盯,縱然黑臉大漢半生殺人如麻,也覺得後背升起一股涼氣,知道這是自家哥哥動了真格,囔囔了一句,“絕不會誤了哥哥的大事。”

  張季翎收回目光,心中卻是陷入回憶和期待,心道,此次定要洗淨腿上泥濘上岸,入了公門。

  原來,張家早年也是忠良之後,張季翎天資聰穎,少年時,武藝已練得超凡入聖,但性子暴躁,不甚讀書,因著一時激憤怒而殺官,自此亡命江湖十余載,落草作了江上水匪。

  “我身懷曠世絕技,然報國無門,這些年貴人明裡暗裡尋了不少,但都以我出身卑賤,不願為我謀劃,唯有這尹崇,希望這次能得償所願。”張季翎閉目思索著。

  多年江湖廝殺,刀口舔血,張季翎早已厭倦深深,哪怕仗著一身出神入化的刀術,入了人仙之境,心中仍有投效公門、封妻蔭子的執念。

  這時,尹崇已更衣到了書房,吩咐中年書生隻讓張季翎一人進去回話。

  張季翎安撫了下身後結義兄弟,慨然邁入書房,見到尹崇抱拳道:“揚州張氏季翎,見過明公。”

  尹崇神色平淡,笑道:“季翎且起身,你我又非初見,不必多禮。”

  原來七八年前,尹崇受皇命巡視江北,所乘船隻卻被張季翎手下之人誤劫,張季翎親見尹崇,見其氣度凝然,威儀深重,就知道身份非同尋常,因此起了結交之心,趁著尹崇顫抖著身軀說出一番煌煌之言時,竟作出感敬其德行而義釋之的樣子。

  此事過後,甚至還成了尹崇被士林津津樂道的一件軼聞。

  不過,讓張季翎倍感沮喪的是,尹崇之後竟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一次。

  二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尹崇方神情沉痛地將自己兒子尹啟文被害一事說了,最後臉色鐵青著,想起自己離了金陵人走茶涼,親兒子死去都被這般含糊了事,腦中就有些混沌不清,一些話就脫口而出:“可恨朝廷忌憚那徐氏小兒背後仙門勢力,竟然不了了之,如此縱容凶逆,置朝廷體統威嚴於何在?”

  中年書生原在一旁靜靜聽著,聞聽這話,臉色就大變,連忙低了頭,當作沒聽到一樣。

  這言辭已有怨望,尹公怎可說這話?莫非是對張季翎以示親近之意?可……這大可不必啊。

  這時還沒有白手套一說,不過夜壺之論已不是什麽稀奇,如張季翎這等草莽,亂世時自不必說,在眼下太平盛世,一旦壞了出身,官僚就隻當夜壺視之,因舉薦就擔著風險,對於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官僚,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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