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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盡江山》第50章 祭奠
  江寧城外多是地勢平坦的平地,亦或是偶然起緩的小坡,期間更有江河縱橫交錯,水路四通八達,萬千舟船來來往往!

  而於城外西南十裡處,一處小山峰於平地中崛起,有若木秀於林!其上飛鳥長鳴,猿猴嘶吼終日不斷,草木繁盛終年鬱鬱蔥蔥!更有小亭立然,供行人歇息!

  四周景幽秀麗,如若於亭內飲酒暢談,外加飽覽青翠,想必也是絕美!

  小亭往西百多丈處,有一平地,期間草木繁盛,掩蓋住其中真實面貌,但草木掩蓋之處卻有一處處土堆凸起,偶爾也有著一塊塊破碎的石塊,非是尋常山野亂石,乃是平整漢白玉雕砌而成,其上隱約可見被風雨吹打而磨損過度的花紋。

  前方立有一塊墓碑,早已爬滿了藤蔓,其上甚至存在著點點青苔。墓碑已是半損,曾經的平整光滑不在,遍布了裂紋,曾經殷紅的字跡早已被歲月吹磨而去,甚至字跡也已模糊不清,若非細心撫摸才能感受得到,必然會認為這裡埋葬下來的都是無名之輩!

  在墓碑前方擺著幾盤水果,而在邊上香煙快要燃盡,余煙嫋嫋,盤桓於四周久久不願散去!而地上早已留下不少的香灰,想必上香之數不少!

  邊上一堆雜草被清除出來,夾雜著泥土,土包之中大大小小或是被挖掘而出,或是結根斬斷,遍布狼藉!

  而在這個墓碑後面的墓群中,一道身影不斷地清理,一手一手將墳土上多余的雜草清理乾淨,讓這些就不見天日的沉眠之人能夠享受到久別三年的溫暖!

  “你就不去勸說或者幫上他一會兒麽?他已經連續幹了一個多時辰了!這烈日炎炎之下吃不消的!”微唇輕起,一身淡白裙裳在輕微的熱風之中擺動,傅君妍靜立一旁,目視著不斷勞作的蘇若煊,心中似有微痛,別過雙眼,含帶不忍!

  自從蘇若煊被冷惜點醒之後,傅君妍便暫時被信任了,多一份可能的力量終歸是好的,所以蘇若煊便帶著她一起,同時也是為了近一步相處觀察,若是心裡有鬼日子久了總會暴露出來!

  “殿下很固執!決定的事情不容別人更改!而且,這裡是他心靈寄托所在,這裡的每一捧泥土都是他親自填下去的!根本不容別人碰觸!哪怕是我也不能褻瀆!”竇真微微一歎,那一年那幾日那人飛濺著悲痛的淚水,親手將他們掩埋下去的,自此以後陰陽兩隔,心中的傷痛又有誰知道?

  又是小半刻鍾的功夫,墳土上凌亂的“頭髮”都已經被清理掉了,那些在此處長眠的將士終於能夠有個乾乾淨淨的面容,蘇若煊將手中的長劍丟在一旁,來到墓碑前面。,仿佛看到他們曾經歡笑的場面!

  手掌緩緩滴下殷紅的鮮血仍不自知,面容肅穆取出三根香,點燃之後虔誠地拜了三拜!

  “三年了!希望你們不要怪罪我,不是我不想來看望你們!記得今日麽?這是我們戰勝北燕的日子!只是你們都不在了!這剩下我一個人!”坐在墓碑旁,蘇若煊喃喃自語道!

  曾經這是自己最為信任的部下們,從自己能夠開府之日起便和自己歡笑大鬧,一起暢想征戰沙場!

  數年時間在彼此之間埋下了深刻的情誼,哪怕滄海桑田也無法忘卻!百來多人,義無反顧地跟隨自己奮戰到底,哪怕是面對著蜂擁如潮水地北燕精銳敵軍也毫不畏懼!

  離去的人不知道有沒有憂愁,但是活下來的人更加痛苦!看著這裡一片荒蕪破敗慘狀,歲月的流逝便將一切傷痕撫平,

那些曾經痛徹心扉的傷痛、痛入骨髓的傷疤早已忘卻,曾經人流如潮的戰亡將士安息之地也沒有了曾經雲霧繚繞的香火。或許是那些傷痛者不願觸及能夠勾起那些不堪回憶的痛楚吧!所以才選擇忘記這個英雄安息之地,亦或者是已經遺忘掉這些挺身而出救國救民的將士了吧!  在那歡聲笑語背後又是由多少鮮血澆灌出來的?那平定安康的生活背後又是多少將士的性命竭盡全力奮戰的成果?現在除了自己還將他們放在心上還有幾人能記得曾經不顧生死也要守護大周安寧的將士們?

  一杯淡酒,不解君愁!飲盡入腹,便是愁上加愁!

  “殿下!逝者往矣!但是活著的人也要為了他們而活著,不然他們終將在滾滾的歷史潮流中泯滅,沒有人再記得他們的付出、他們的功績!為了他們的鮮血不白流,殿下!不該如此多愁善感!”竇真上前點燃三支香拜了一拜,於蘇若煊耳邊輕語道。

  注目而望,四周仿佛有一道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那好像是期盼、又或者是欣慰!

  “本王知道!但是就讓本王好好陪著他們吧!”蘇若煊回道,閉起眼睛撫摸著墓碑,留下點點殷紅!

  烈日依舊在炙烤著仿若烘爐的人間,在那清脆的流水聲中,隱隱約約有著一兩道迥然不同的聲音,那是人聲。

  已是正午烈陽,灼熱的熱浪席卷而來,就連山野間的野獸也尋了個陰涼的角落避暑,就連江寧城中繁華的街道上也是行人稀少,更何況是更為悶熱的郊外呢?

  ”顏公子,本公主在皇宮中聽別人說踏春賞景最佳,雖然已經過了三月春暉,但是夏日的風采也不弱半分啊!“微微喘著氣,蘇若歆取出一張精致的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滴,滿心歡喜地對顏邕說道。

  ”公主殿下,還請慢些,這荒郊野嶺的連道路都不曾通暢,還需謹防不慎摔倒!”顏邕滿是擔憂道,經過幾日的接觸,他已是對若歆公主有所好感,蘇若歆雖是俏皮好玩,但是能夠帶給他在沉悶的苦讀中不一樣的感覺,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會!他醉心於此,更是珍惜著與蘇若歆同行的每一段時光!

  而在二人後面,四名身穿常服佩戴刀劍的護衛警惕地望向四周,此處畢竟是荒野,難免會有什麽不識眼的家夥或者是饑腸轆轆的野獸,若公主殿下有什麽閃失,他們可是要掉腦袋的。

  前方煙氣籠罩,不由吸引住蘇若歆的注意,趕忙行走了過去,想要一探究竟。

  卻是發現二男一女正在祭奠著。

  “淮王兄,怎麽是你啊!”蘇若歆驚訝道。

  見到來人,蘇若煊微微低蹙眉頭,這個時候很是不喜有人打擾,不過也不好擺出臉色,畢竟當前這個妹妹可是最受開文帝寵愛的公主。

  “若歆,你又偷跑出來了?若是叫父皇知道了,還不一陣擔憂!”蘇若煊站起身來,頗有些教訓的意味!

  “父皇哪有時間管本公主啊!他整日裡不是吃喝就是玩樂,而且呆在皇宮中多麽無聊啊!外面那麽好玩的東西,父皇怎麽就耐得住性子不出來呢?”蘇若歆有些畏懼地躲閃一下,似有些害怕蘇若煊。不過一想到皇宮這個巨大的囚籠一般的地方,心中便是一陣抵觸,自小到大就呆在一個地方,哪怕是他人一聲的目標,隻此一生只為了能夠皇宮之中觀覽一番,自己也感到一陣無趣!

  那些富麗堂皇的裝飾、精致的雕紋、奢華的宮殿自己早已見慣不怪了!又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宮外,人氣鼎盛!

  “嗯?”忽然聽聞開文帝再次不理會朝政要務,蘇若煊心裡有些思慮,也不知道這是真還是假!

  “還未請教這位是?”目光一轉,蘇若煊便注意到蘇若歆身後那個容貌俊美之人!

  “在下顏邕,見過淮王殿下!”顏邕往前一步,拱手作揖道。

  “原來是聞名遐邇的顏公子!本王失敬了!”蘇若煊連聲歉意。

  “不敢不敢!”顏邕回道,看到旁邊一個溫婉女子,便想起這是何人,於是謙和有禮道:“見過傅姑娘!”

  “顏公子安好,請代家祖向顏老先生問好!”傅君妍不卑不亢回道。

  “我家老太爺還想要和傅老先生一聚呢!若是有空,必當隨老太爺登門拜訪!”顏邕笑回道,忽然看到淮王殿下身後那飽經風雨破損不堪依舊佇立著的墓碑,心中頓時記起這是何地了!也明白為何今日淮王殿下會在午時出現在這裡!

  心中似有歎息,憶起當年那個浴血奮戰保家衛國之人,頓時心生敬佩,便對淮王殿下道:“可否讓我上柱香?”

  “還有人能夠記得他們,也不枉他們戰場上走一遭!”蘇若煊淡淡地感慨道,隨後讓出道路:“請!”

  理正衣冠,面容肅然,一步一步緩緩走近,注目一禮,或許自己不得不屈服於現實,沒有他們堅貞護國的志氣,也沒有他們決死一戰的勇氣,但是這不妨礙自己在心底佩服他們,於是朗聲吟道:“戰馬千裡奔馳,長弓百步斬敵!身軀染血力不竭,戰魂咆哮殺不止!春燕心向廊房,遊子夢回故鄉,野彘護兒鬥惡虎,將士衛國死邊疆!”

  鏗鏘戰意凝聚,不屈戰魂回攏!誰道男兒不流淚?只是悲傷未決時!任他如何心狠,如何算計無辜性命,終歸是一個有情感的人,也會悲傷,也曾歡笑!更曾魂殤!多年的情誼怎可能說忘就忘?若非他們義無反顧跟隨自己,或許現在也能安享人倫之樂吧!若非他們奮不顧身救下自己,自己也活不下來!他們的功績應當被世人所敬仰,而不是孤零零在此沉眠!

  “殿下!”傅君妍看到蘇若煊淚流而下,盡是憂慮,上前關心道!

  “無妨!”蘇若煊擺了擺手,輕拭濁淚,走上前對著顏邕一拜,道:“本王失態了,但是代此地埋葬的上千將士感謝顏公子!”

  “淮王殿下無需如此!這是在下心中肺腑之詞!”顏邕回禮,又寬言安慰道:“還請節哀!”

  “多謝顏公子!烈陽高掛於空,今日不宜出行,恐有熱炎之症,顏公子還是帶著若歆早些回去吧!”蘇若煊勸道,隨後轉過頭看向蘇若歆, 雖然蘇若歆乃是景王的嫡妹,雖然當年因為她的一時失言使得自己飽經三年北燕之苦,雖然自己曾一度恨之入骨,但是見到她還能在皇宮這等汙穢之地保持赤子之心,便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就有些不忍傷害!

  或許這對一向寵溺她的景王是一種痛心欲絕的傷痛,但是那一雙眼睛之下自己卻不敢面對!

  “荒郊野嶺的有什麽好遊玩的!還不快回去!難道要本王告訴父皇嗎?看你下次還怎麽出來!”蘇若煊板著臉道。

  因為當年目睹蘇若煊奮戰染血的恐怖之樣,再加上曾經蘇若煊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殺過人,使得蘇若歆對於這位兄長一直心懷恐懼,甚至不敢單獨面對!

  “哦!”蘇若歆悶悶不樂回了一聲,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而顏邕也抱歉一聲,道了個“告辭!”之後便跟隨而上!

  “金童玉女,暗生情竇!實在是絕佳良配啊!”望著二人親近的遠去背影,蘇若煊憂愁地感慨:“只是太過於可惜了!蘇若歆你選什麽人不好偏偏看上了顏邕,本王斷不可能讓景王的勢力再次大增,不然如何謀算?”

  傅君妍往前一步,立於蘇若煊的身旁,目露擔憂!或許這就是男人的世界,無論再怎樣不情願,心裡有多麽愧疚,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就算是破壞別人的良緣也在所不惜!

  盡管她很反感這種拆散姻緣的事情,而且她自己也覺得顏邕與蘇若歆乃是天定的良緣佳配,但是這是蘇若煊決定下來的,她的目的便是為了幫助她的意中人登上大位,因此也只能暗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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