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寧公子,古往今來的戲文裡,男子功成名就後,拋棄曾經相知相許的青樓女子之事,不知凡幾,但真正願意青樓女子放棄功名利碌的,又有幾人呢?通過昨天的事情,我也是看透了,也便死了這份心,斷了這份不該有的念想。人啊!又何必自苦,苦苦追尋求而不得的東西呢?對嗎?寧公子?”
梁思思仿佛蛻變了一樣,卻有更加嫵媚撩人了,舉著一杯酒,湊到寧陸唇邊,挑眉示意。
寧陸就著梁思思的手喝了一杯,又斜了她一眼,才笑著說道“你啊,想的都是一些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溫柔鄉之事,終究是心胸狹窄、格局太小,怎能成就大事?隻這一條就落了下成。”
“你們男人呀,怎樣才能令你們滿意呢?女子有才,你們又說無才便是德。無才了,你們又想要個琴棋書畫精通的佳人。又言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又有環肥燕瘦,多一分則嫌豐,少一分則嫌弱。你們又能知道自己心裡想要什麽樣的女子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家一個素未謀面的,同床共枕就有趣了?
這青樓歌妓怎麽了?誰天生就是青樓歌妓了,還不是你們男人喜歡!所以,這勞什子才越來越多,被送到這裡面禍害的良家女子也越多了。
誰不是爹生娘養的,誰又是十二個月懷胎生的?誰又能比誰高貴了!”
梁思思長睫輕眨,微微眯了眯眼,一手拿起酒壺狂飲了兩口,哈哈笑了起來。“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今朝有酒今朝醉,好痛快!”
寧陸從她手裡奪過酒壺,眼睛微眯“你又何必作此悲歎,你現在已經是京中數一數二的花魁,身價倍增,不過是打著你的招牌罷了,我看這樓也沒有逼著你必須接客,你還有什麽不足興的?”
梁思思奪過寧陸手中的酒壺,又飲了一口,笑眯眯的說道“有區別嗎?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罷了,我的命運怕是早就寫好了,人爭不過命!”
“你說的誰比誰高貴這話,我倒覺得很對!但你說人爭不過命,我卻是不信!”寧陸神情未變,但眼中卻閃過厲色。
翰林院羅修撰與自己的好友,在自己簡陋的書房裡議事。
“諸位大人,諸位知交,改以田畝入稅,取代人頭稅,這可是功在社稷,利達千秋的大事,我等不求青史留名,但求為官一場,無愧身上這身官服。諸公可願與我共謀大業!”
羅家成侃侃而談,四十多歲的年紀,也算是事業的黃金時代,借由新帝登基後帝位穩固,又有勵精圖治之志,願放手一博。
眾人看看他身上洗的發白陳舊的官服,都有些歎息。羅修撰生不逢時啊,受長相所誤,於先皇帝一朝一直不得志,升官無望,好在今上不是個以貌取人的,萬幸萬幸!
“丈量土地,取消人頭稅,試行以田畝計稅,官紳一體納糧,這可是一件能把天下的官員、豪紳地主和他們的後台全都得罪了的奏議!羅兄不可魯莽啊,此事非同小可,實非兒戲。”戶部主事齊恩平並不讚成,在坐幾位人太少,份量太輕,螞蟻撼樹,非明智之策,為了升官把命再丟到這上面,不劃算!
“恩平兄太小心了些吧!在坐諸位都是讀過不少聖賢書的,孟子說民為貴君為輕,何為民為貴?說到底,就是百姓!康乾一朝,先皇仁政寬下,官紳到俱是得利了,可積弊眾多啊!隻一個托欠戶部欠款,朝廷都受了多大的托累?這皇上追繳各地欠款,但這錢從哪出?是官員自己掏腰包還是盤剝下面的百姓?
現在諸多積弊,與平頭百姓有什麽關系?不都是那些貪官汙吏、豪紳地主造成的嗎?而古訓有雲:防民之變,甚於防川!
不圖革新時弊,只會是一味的在老百姓的頭上壓,遲早是出亂子的。”
閆森閆禦史,現在是都察院的監察禦史,也是位脾性耿直的,陳述利弊,分析細致入微。
“閆兄所言正是我之所慮。”羅修撰頻頻點頭附和,是極認同閆禦史之言的。
“本朝並無苛政,歷代聖上皆仁澤深厚,閆兄之言有些過了。”
翰林院編修周濤非比較讚同齊恩平的意見,不宜輕率行動。
“若是朝中諸公皆無此公心,隻依照舊例,國庫今年虧空,明年勢必照舊虧空,又是西北用兵耗資巨大,朝廷各項用度又是不能省的,若再有個事故,可往哪尋摸銀子去?你們戶部有錢?沒錢的話,可不就得鬧亂子。”閆森再勸道。這件事太大,自己也是幾宿幾宿的睡不著覺。想乾成一件事很難,想站在絕大多數人的對面行事,則難如登天啊!
“唉,此事難啊!沒錢可以籌,但這個可是得把人都得罪了!”齊恩平再歎。
“不是我們不願為朝廷社稷出力,實在是我們便是提了,朝廷也難通過,更別談推行了。”周濤非退一步分析道。
“呵呵,今日請諸位來,是議怎樣聯名上折奏報的,咱們牽頭,我自然是要再請朝廷憂國憂民之臣,聯名上書。”
羅家成瞬間給眾人扔了個炸彈,在坐眾人面面相覷,紛紛對視。
此時一直沉默不言的禮部主事謝安眼神閃爍,忽然說道“我等立身處世,為官為吏,究竟所為何來?我讚成羅兄所言,為君分憂,為民解難,天降降大任於斯人也,你我怎能退縮。”
羅家成眼裡露出笑意,“非我輩眾人有此想法,乃至閣臣、撫台、上至聖上,都未必無此意,諸君正該齊心協力,為君分憂,義不容辭啊!”
羅家成已收到密報,直隸巡撫李維均已有奏書上報,今上留中未發,沒有駁回啊!這還不明顯嗎?自己也已探過高大人口風,有意向,只要能爭取一位閣臣支持,不愁大事不成啊!
此事阻力大,反對之聲更多,但,知難就不幹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