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揚坐在22路公交車上,這輛小辮子電車自楊浦區開往外灘,也算是一條旅遊觀光線路,所以人向來很多,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座位,悠然自得的吹著空調。 夏日的上海,天氣極其的火熱,所幸公交車上打著空調,但因為人很多,所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汗味,各種各樣的體味混雜在一起,空氣的混濁度可以想象。
剛剛坐了五站路,在停靠站台的時候,上來一名大著肚子的孕婦,看著她走動間那艱難的模樣,劉揚的眉頭揚了揚,隨後便站起身來,就在這個當下,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迅速坐了下去。
劉揚的眼睛一瞪:“哥們,這不是讓給你坐的,你讓一下,這是給那位大姐坐的。”
年輕人長得頗有幾分的猥瑣,眼睛更是到處亂瞅,活靈活現,他先是看了劉揚一眼,這才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隻不過眼神中潛藏著一股子陰森感。
那位孕婦對著劉揚千恩萬謝,一臉的感動,畢竟現下這世道,能真正給人讓座的人也並不是太多。
劉揚身高一米八八,長相魁梧,一臉的絡腮胡子,看外表就像是一尊黑塔似的,基本上就和猛張飛相差不多了,但其實他卻有一顆溫柔的心。
他是山東人,因為讀大學而來到了上海,在這裡已經度過了兩個年頭,偏偏因為他的這種長相,從高中開始,就極其的震懾人,所以身邊的朋友並不多,但凡是和他成了朋友的,那就是真正的鐵杆兄弟。
再加上他是一個極其仗義的人,長得孔武有力,又愛打抱不平,所以極具俠義精神,可惜的是,現今偏偏最不流行的就是這種俠義精神。
不管是各種各樣的扶人被坑事件,還是各種各樣的宰客事件,所呈現出來的,無非就是這個世界的浮華。
但是劉揚除了這些特點之外,學習成績還算是不錯,並沒有什麽不良習慣,但偏偏他有點大男子主義精神,平時更是不知道溫柔為何物,所以就連女朋友也沒有,還是一個標準的宅男。
孕婦的身材雖說有點走形,但長相還是相當的清秀,氣質也不俗,看得出來,沒懷孕以前一定是一個標準的美人,隻是淪落到乘公交車的地步,估計家境也並不是太好。
車子就那樣晃蕩著又到了下一站,一下子又上來不少人,其中五個人引起了劉揚的注意,這五人明顯是一個團夥的,雖然是分批次上來的,前後左右更是有些雜亂無章,但彼此之間的眼神交流卻顯示出了他們一定同屬於一個慣偷團夥。
五人上車,分別站在了車子的不同位置,前後打散,其中一個人走了過來,和剛才那個搶劉揚位置的年輕人湊在了一起,兩個人嘀咕了半天,劉揚這才明白過來,前面那個賊眉鼠眼的人肯定是個踩點的,先上車了解一下情況,再和後來的這波人互通一下信息。
車子起動,一行六人的團夥,在交流了一番之後,向後方走去,恰恰把一位一隻手挾著手包,另一隻手抓住扶手,站在最裡面的中年男子圍在了內裡,借著掩護,其中一人的手開始動了。
那名中年男子一無所覺,但劉揚在這時卻看不下去了,大喝了一聲:“有小偷!”
一車人頓時警覺起來,那名拎著包的中年男子此時也覺察出幾分的不正常來了,伸手拉了拉包,放在了身前,並瞪了幾人一眼。
這個時候,車子又到了下一站,六人互相看了幾眼,開始向車門走去,堪堪走到車門的時候,六人同時猛然衝向了劉揚,
一下子便抓住了他,把他直接拽到了車下。 “叫你逞英雄……前面還不讓我坐,你以為我那是要真坐嗎?……你以為好人就有好報嗎?……”
幾人一邊猖狂的叫著,一邊打著劉揚,所幸劉揚的身體極其的厚實,再加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僅僅才20歲,所以也拚命的回擊著。
一波人扭打在了一起,劉揚的臉上直接挨了幾拳,但這六個人更慘,畢竟劉揚孔武有力,自小對打架的經驗就很足,所以一下子就把六個人都打倒了,個個都是臉上帶著血。
此時的劉揚看起來頗有幾分的猙獰之氣,但六名慣偷卻也被打出了火氣,其中兩人頓時從懷裡拔出了刀子,猛然就衝著劉揚的肚子上捅了幾刀。
血一下子便噴了出來,劉揚覺得身上的力氣弱了不少,整輛車上的人頓時驚叫了起來,司機正想過來說點什麽,其中一名小偷揮舞著刀子,臉容猙獰的喝了句:“不要管閑事,誰敢出來我就捅誰!”
這一下頓時讓車上安靜了下來,就連一個報警的人也沒有,不管是被偷包的中年男子,還是那名秀氣漂亮的孕婦,都一聲不吭,低頭看著手機。
劉揚心頭歎了聲,隻不過另有一種難以言傳的蒼涼感浮之心頭,這就是現實啊。
念想的當下,他一聲大吼,又撲向了那六名慣偷,並從其中一人手中將那把刀用力搶了過來,隨後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捅了一刀,刀刀斃命,直接落在了六人的脖子上。
六人也是不甘示弱,在同時也回擊了劉揚幾下,所以僅僅兩分鍾之後,劉揚和六人同時倒下了。
酷熱的夏季,鮮血染紅了油光光的馬路,劉揚的眼前一陣的模糊,他最後見到的畫面就是幾隻蒼蠅盤旋著落了下來。
在這一刻,他的心中歎了聲:要是還有下輩子,一定不要當這種傻帽,幫了人還搭上了自己,就算是要幫人,也要看清形勢,先保護好自己,這世道,老子是真心想改變啊。
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劉揚和六名慣偷同歸於盡,直到這時才有人報警,隻不過卻已經來不及了。
事後這件事引起了社會上最廣泛的關注,關於劉揚應不應該製止慣偷們的行徑,又該不該用這麽極端的方式來完成最後的壯舉,社會上的討論聲就從來沒有斷過,不得不說,他成了當下社會上一個爭議最大的人。
而此時的劉揚,卻已經進了地府,一臉茫然的跟著牛頭馬面,來到了判官的面前。
他的身上依然是帶著血洞,但卻沒有半點血跡流出來,而且牛頭馬面用烏黑的鐵鏈綁著他,讓他就好像沒有意識的傀儡似的,亦步亦趨。
鐵鏈輕輕的一震,從劉揚的身上收了去,劉揚到這時才醒了過來,判官輕輕咳了聲,手中的判官筆揮了揮,淡淡道:“你叫劉揚?”
劉揚晃了晃腦袋,並沒有先回答判官的話,而是在四周看了幾眼,這才頗有幾分震驚的嘟囔了一句:“靠,這世上真有地府,還有牛頭馬面,能死一回也算是值了。”
“你叫劉揚嗎?”判官的聲音加重,那張極其懾人的臉上帶著幾分的猙獰感。
劉揚這才籲了口氣:“原來判官還真是長成這樣,黑漆漆的,面目猙獰,看著嚇人,實則是個老好人。”
說完之後,他的話鋒一轉:“判官大人,我叫劉揚,反正死也就死了,但麻煩你再讓我投胎轉世的時候,能不能讓我自己選選出身?我覺得至少得當個富二代,再差點,或者是弄個像李剛似的老爹也行。”
“住嘴!這裡是地府,哪有你這麽多的選擇?”判官一拍桌子,胡子吹了吹,隨後低頭看了一眼生死簿,搖了搖頭道:“咦,你這分明就是陽壽未盡,而且這輩子全是在做善事,這不可能,我看看,小時候總有偷雞摸狗吧?……咦,也沒有,為了幫助同桌要回橡皮,打了一架,為了扶老奶奶過馬路,打了一架……我再看看,上初中時,為了幫助女同學,打了一架……高中,為了伸張正義,打了一架……這他媽怎麽全是這種事啊?”
判官大聲嚷嚷了幾句,隨後銅鈴般的大眼睛瞪了劉揚幾眼,這才搖頭晃腦,一臉的為難:“你這樣的人,不好弄啊,更不應當被我們給帶回來……要不這樣吧,劉揚,我再把你給送回去,反正現在你的身體還沒有火化,回去之後你就醒了,我讓你再有八十年的余生,活到一百歲,你看怎麽樣?”
“算了,判官大人,我不需要活那麽久,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十五年前?實在不行十年前也行啊,那時候我想辦法買上幾套房,那就真發了……大不了你讓我少活十年也行,反正九十歲也夠本了……”
劉揚直接拒絕了判官的提議,對於他來說,再回去,以他的個性,可能還是得出事,與其這樣混著,倒不如回到十年前,改變自己,改變命運。
判官搖了搖頭:“不行,這是違反投生法則的,人是不能回到過去的,你要是想到另外一個世界倒是可以的, 但就是不能回到自己的從前。”
“這樣啊,那就算了吧,我哪兒也不去,就在你這裡待著了,反正這裡有吃有喝的,還能長長見識,這輩子也不需要再為了生計拚搏,更是無病無災,永遠不滅,這多好啊。”
劉揚歎了聲,因為被捅了幾刀的情緒到現在還沒有回復過來,反正活著還不如死了,在這裡多自由,除了沒有女人之外,這裡感覺比他生前的社會自由多了,更是不需要找工作、結婚生子,那樣的生活,想想就讓人覺得茫然。
判官倒是真著急了,又搖了搖頭,先是看了牛頭馬面一眼,對著他們使了個眼色,接著把那張黑臉湊到了劉揚的眼前,壓低了聲音道:“劉揚,要不這樣吧,我就通融一下,把你送回一年之前,這就是極限了,你回到去年,就算發不了大財,發點小財總是可以的吧?……不行啊,那就兩年之前,這是我的能力極限了。”
劉揚看著有如割肉般的判官,想了想,也點了點頭,隨後伸出一根手指,同樣低聲道:“你還得給我十萬塊錢,反正就算是從天上掉下來砸到我頭上也行,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得讓我得到這十萬塊錢,畢竟要是沒錢我回去之後也沒得混呀。”
“行,都行,隻要你肯走,這兩點我都可以答應。”判官點了點頭,隨後坐正了身子,對牛頭馬面再次使了個眼色,並伸出了一隻手指,隨便搖了十下。
牛頭馬面迅速醒悟過來,也對著判官遞了個眼色,輕輕扯了扯劉揚的衣袖,這一次沒有用鐵鏈綁著他,扭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