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我醒過神來,呆呆地看著眼前人喊我的人。
這宮裡,真的風水不太好。
“喵——”貓兒嬌滴滴的聲音傳來。
“你喜歡貓?”我舉起手,正好能撫摸到那隻又胖又懶的大白貓。
“貓兒又乖巧,又能給人解悶,我每日都拿了吃食到這園子裡喂它們。這隻叫雪兒,還有小黃,玉卷,小尾巴,這宮裡好多隻貓呢。”
正說話間,一個響如洪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良姑娘,師兄找你呢。”
嚇我一哆嗦,我回頭道:“三行,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音。”
那芊兒淚痕未退,聽我如此說,忍不住噗嗤一笑。
帶著婆娑淚眼,宛如春蕾含苞、梨花帶雨,沒想到這姑娘笑起來這般好看。
我倒還好,回頭見三行,似癡了一般,呆呆地望著芊兒。
芊兒見三行盯著她,剛白回去一點的臉又飛滿紅霞,滿面嬌豔。
我趕緊推了推三行:“你師兄傷得重嗎?快些走吧。”
話音剛落,
身後一聲驚呼,“啊!”
三行一個箭步衝過去,可惜沒來得及,芊兒姑娘已從假山上跌下來,摔在地上。
“姑娘沒事吧?”我急切道。
她小臉皺成一團,捂著腳道:“沒事,聽你們講話,分了心,踩了個空。姑娘趕緊去吧,我回宮敷點藥就好。”
“那,三行。”我對三行道:“你送芊兒姑娘回去,我先去看你師兄。”
“嗯。”三行點點頭。
真武殿中,侍衛林立,據說湘王剛走,趕來抹著淚賢侄賢侄一番,再將那刺客叱罵詛咒一頓,留下三五十侍衛而去。
這湘王宮還真不是個安全之地,隻不知究竟是外患還是內禍。
我隨三行進得內殿,顧因正斜躺在一張四方高床上,銷金紗帳高高掛起,倚著一方團枕,本就玉色的臉更加蒼白,倒與剛才的芊兒頗為相似。
閔秋坐在他床頭,我便過去,坐在床尾矮榻:“傷得重嗎?”
咬著牙才將心中波瀾之情壓下,裝作若無其事地打量他傷口。
只見左肩處纏了厚厚白紗布,間中一圈紅,透著血痕。
“這點小傷,不礙事。”他一貫的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神色。
“不要擔心。”他又補充一句。
我撇撇嘴,我看起來很擔心嗎?
“是誰?”
“是誰不知道,但知道,那人,是為《天兵志》來的。”
“確定?”
“此人功夫不在我之下,雖佔了偷襲之出其不備,但劍勢之快、劍氣之強,讓我與他好好單打獨鬥一番,怕也難料輸贏。
好在閔兄及時趕到,那人見殺不了我,便逃了。我們進得屋來,裡面一片混亂,到處被翻得亂七八糟,想必是在找那本書。”
我心一動:“會不會也是天宗的人?”
顧因緩緩搖頭,目透思索之色:“那日刺傷你的人,招式輕盈靈巧,而這人,勝在快。真氣快,劍勢快,招式簡單,毫無花巧,直取要害。”
閔秋揪著眉道:“我查看過顧兄的傷口,不似一般的劍傷。”
“那是?”
“是圓的,傷口是圓的,一個小洞,很深。也就是說,那人的劍,是一柄圓形劍。”
我滿臉疑惑:“那知道誰用這種武器嗎?”
他們二人俱搖搖頭:“從未聽說過。”
“要是李公子在就好了,
他是老江湖,應該有些線索。” 閔秋道:“我已傳信給他了,讓他打探打探。”
他還挺厲害,與李昱懷聯系已這般緊密。
顧因也道:“不管是誰,必和梁脫不了關系。我再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
他雙眼射出仇恨之色。
“也可能,有別的人。”我沉吟道。
“誰?”
我掃掃外面,閔秋起身,將門口侍衛差遣到院外。
“我昨晚的茶裡,有毒。”
顧因一震,坐直身子,伸手過來抓住我的手:“你沒事吧,誰要害你?”
我看了閔秋一眼,掙脫出手,道:“我猜,是這宮裡的人,貴人。而最大的可能,是韓今是,但沒有證據。”
“可最恨你的,該是韓芝。”閔秋道。
“不會是她。”我搖搖頭:“下毒,這不是她的方式,她如果恨我,應該會直接拿刀來砍我。”
閔秋撲哧一笑:“這你倒是說對了,真怕顧兄成親以後,動不動就被刀砍。”
我微微一笑,心裡有些發堵。
成親以後,成親以後,閔秋這壞蛋是故意的!
顧因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血色,他定定看著我,話卻對著閔秋說:“我想與雨良單獨說兩句。”
閔秋絲毫沒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大大咧咧道:“說吧,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敞開說的。”
顧因側過臉瞪著他,眼神應該是零下三十度。。
“我想,等商議完破梁之計,就走。”我轉移話題道。
“不行!”顧因和閔秋同時道。
“你要是怕不安全,就跟我們住一起,上午那宮女來過之後,我已經著人將側殿收拾好了。”顧因道:“本來想下午就去接你,沒想到因為這個事情讓你出來了。”
“你還說呢,剛剛把公主攔在外面,雨良更不能回去住了,我看公主當時那表情,吃人的心都有。”閔秋幸災樂禍道。
“為什麽不見她?”我忍不住問。
“不見對她好。”顧因冷梆梆拋出一句。
閔秋乾脆也往床板上一靠,一臉絡腮胡晃晃悠悠,隻一雙眼睛透著笑:“你越如此,雨良越想走了。”
我坦坦蕩蕩道:“是的。”
在這裡呆著,除去安全不說,有顧因在,心便不得安寧。
我以為自己真正能做到心懷空明,如雁渡寒潭,去留無影。怕是高估自己了吧。
還有那些在腦子裡偶爾閃過的陌生話語或場景, 總帶起異樣的、令人戰栗的恐懼。
像點燃炸藥的火引,蛇線蜿蜒,不知哪一刻,會火光四射,把我的世界炸個山崩地裂,再露出深不見底的暗黑重淵。
我無比懷念深山峽谷裡的那個小村子。
無所掛礙,無所思怖。
我還回得去嗎?我想回去。
“打退梁軍再說,至少那之前,不許走。”顧因定定看著我,黑漆漆的瞳仁似漩渦一般,讓人控制不住跌進去。
閔秋翹著二郎腿,優哉遊哉地插嘴道:“是啊,雨良好歹也要等喝過顧兄的喜酒再走。”
我與顧因同時瞪向他。
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唯恐天下不亂。
不過,好歹,顧因執拗的眼神淡了下去,抹上一層淺淺的灰。
而我,再怎麽壓抑著情緒,閔秋這句話,也似針尖扎進肉裡,刺刺一疼。
難道我還要看那人身穿紅袍迎娶嬌娘的樣子?
那畫面一想,腦子就抽得慌。
我壓抑著拔光閔秋胡須的衝動,又忍不住好奇道:“你說的,那是,什麽時候?”
顧因沉默不語。
閔秋嘟著嘴搓著下巴一抹須,答道:“嗯,聽湘王的意思,這次若勝了梁軍回來,就宣布婚約,然後就準備成婚大禮了。是吧顧兄?”
他看向顧因。
顧因不答他,只看向我,眼神黯淡下去,瞳仁卻愈加幽深,他說:“反正你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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