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忠親王府傳來消息,約了孟千秋晚間在無憂閣見。 自忠親王上朝之日起,幾近荒廢的忠親王府又再次繁榮起來,除了絡繹不絕登門拜訪的客人之外,還有明裡暗裡幾重眼線,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年紀已大,親眷俱無,好不容易斷腿複生,自然珍惜萬分,務必要享盡人間樂事,以慰殘生。
是以日日流連京城煙花之地、酒肆場所,將上京之中的好食好景之處遊了個遍,這無憂閣乃京中第一花樓,出入此間,當不會惹人生疑。
以防萬一,阿秀又換了一幅面孔,以一個年輕黃臉漢子的形象出現,身穿杭綢夏衫,頭簪白玉如意釵,腰系青玉綠寶石革帶,配翡翠雙魚佩,儼然一個富家公子。
孟千秋則稍微易容,將眼睛變成上挑丹鳳眼,留了滿臉黑髯,又塗黑臉皮,活生生變成了張飛模樣。扮作護衛,跟在阿秀身後。
丁巳扮作車夫,駕車將二人送到無憂閣門口,便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在周圍晃蕩,看有沒有什麽跟蹤之人。
阿秀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還是以男子身份,雖心如死水,但那些袒胸露乳、半掩薄紗的玉體在眼前晃來晃去,還是不免有些臉紅。
幸好,幸好帶了面皮!她強作鎮定地報了房間,隨著一個徐娘半老的媽媽往上走去。
孟千秋則昂首挺胸跟在他身後,肆無忌憚地到處打量。
包廂內,兩個花枝招展的花娘正陪著忠親王喝酒,見到阿秀兩人進來,俱是眼前一亮,看出阿秀是主客,忙迎上來。
阿秀揮揮手推開二人,裝作惱怒的樣子,沉著臉道:“王爺可真大好了?那我們那筆帳,也可以算算了。”
兩個花娘見來者不善,猶豫著後退了幾步。
忠親王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揮揮手:“你們先下去吧!”
再笑嘻嘻看著阿秀道:“算,怎麽不算!坐下慢慢算。”
兩個花娘退出之後。
忠親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神色肅然地看著阿秀身後的孟千秋,溝紋叢生的眉眼間,透出深深的恨意。
孟千秋首先抱拳作揖道:“王爺,多年不見!”
忠親王正待開口,正盯著窗前案幾香爐的阿秀忽然悄聲道:“此處不宜談話。”
忠親王收回盯著孟千秋的目光,疑惑地看著阿秀。
阿秀繼續悄聲道:“隔牆有耳,找個借口,出去再說。”
忠親王聞言,點點頭,遂假裝大怒,一拍桌子喝道:“你們有膽就跟我來!”
再怒氣衝衝地站起身,推門而去。
阿秀與孟千秋忙跟在他身後,也都一臉憤憤狀,出了無憂閣。
閣內,兩個花娘正與那帶路的媽媽竊竊私語,一個道:“看樣子像是有過節的仇家。”
另一個補充道:“聽起來應該是銀錢上的糾紛。”
媽媽皺皺眉,自言自語道:“銀錢?忠親王自腿好之後,就像掉錢眼兒裡了,據說已在朝堂上多次向皇上討賞,惹人憎鄙。難不成他欠了這年輕公子家錢?”
“要上報給姑娘嗎?”一個花娘問道。
“當然。”媽媽白她一眼:“你去說吧,姑娘說了,事無巨細,都要上報。連那男子長相穿著,都要一一報上,最好能查出,是誰家公子。”
出了花樓的三人,直接上了馬車,沿著大街奔馳而去。
車廂內寬敞舒適,三面布座,三人分坐三側,忠親王居上首。
忠親王眼神怪異地看看孟千秋,
再看看阿秀,道:“阿秀姑娘可發現什麽不妥?這花樓,我可來過好幾次了,沒什麽奇怪的呀?” 孟千秋此時撕下上半臉面皮,露出本來面目,也盯著阿秀。
阿秀解釋道:“那領路的媽媽會武功,且身手不弱,我能察覺到她體內的真氣運轉。那兩個花娘,也都有點底子,至少輕功不弱,走路的節奏和呼吸,都是經過訓練而成的。這花樓,定不是普通人家開的。”
孟千秋點點頭:“我會讓逍遙宗的人盯著。”
阿秀繼續道:“進屋之後,我見那香爐青煙,便卜了個香卦,卜得此屋為敞,不是密談之所,必定隔牆有耳。”
忠親王歎口氣:“老了,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我這老頭子,還能做點什麽!”
孟千秋深吸一口氣,看向他:“王爺切勿妄自菲薄,還等著你領兵打仗呢!孟家,只有你和我了。”
忠親王眼神一寒,沉聲道:“殺子之痛,豈能說放就放。雖有阿秀姑娘作保,但老夫,還想親耳聽賢侄解釋!”
孟千秋苦笑,舉起右手,五指並攏,立掌成刀朝天,道:“王叔,我以孟家江山起誓,安王兄絕對不是我所害。當年,聽到王叔謀反的消息,我不太相信,才約了安王兄一聚,隻想親口問問,才安心。”
“王兄與我開懷暢談許久,嫌隙盡除,我親自送他出門,怎麽可能要殺他!就算是我要殺,也不會在自家門口動手!”
其實當時他不是不相信, 畢竟忠親王兵權在握,若是要反,也不是沒有勝算的。父親與他,對這個能打仗的王叔都是又愛又有幾分警惕。
他擺了鴻門宴,請了安王兄,但孟以安身懷磊落,上交軍印,表明願自請離軍,以證清白。
他便放了他走,決定奪了忠親王兵權之後,就放他們去幽州。
沒想到,剛走出王府大門的安王兄,竟被刺客所殺,而這樁命案,自然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忠親王心內五味雜陳,他是想過要反的。
皇上寵溺妖女,荒廢超綱,政事紊亂,軍中朝中均怨聲一片。他手握五路兵馬大權,要反,隨時可以打回京城。
無奈,兒子在京中。
他掛念兒子安危,隻得放下兵權,隻身回到上京,迎接他的,確實兒子身亡的消息,以及,謀逆的罪名。
他連夜奔出王府,要找皇上問個明白,卻在宮內遭遇絕頂高手,將他雙腿廢掉。
皇上念在他身已廢,子已亡,又是血親,便饒了他必死之罪,抄家軟禁於王府內。
他身含冤屈,心志焚滅成灰,拖著殘軀,苟活於世。
沒想到,竟被打傷自己的仇人所救,如今,又要與曾經的仇人結盟,人生啊!
他雖早聽阿秀說過一遍,但聽完孟千秋親自解釋,仍心潮起伏,雙目通紅,喃喃道:“我們,都是被人給設計的!”
孟千秋朝他伸出手:“王叔,現在報仇,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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