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等三人俱是一愣,閔秋打趣道:“良仙姑難道什麽時候又給起了一卦?” 顧因倒是沉默不語,靜靜看著我。
郭城突然被潑一盆冷水,略顯不滿,沉聲道:“良姑娘有何看法?”
我也不能直說,奶奶早看過卦象,認為蜀國復國無望,九州終將歸於一統。
隻得從陰陽之說替他分析道:“陰陽相合,萬物生長,必有其規律。將軍的想法甚好,收編所有對梁軍不滿之兵力,整合起新的力量,但一個新的事物成長,必是從弱而強。人數雖多,戰力能否與處於正陽的梁軍相匹?”
“軍隊中也講究五行,兵馬器將糧,兵心、馬匹、利器、將領、軍糧,缺一不可,如此短時間,可能將這五行都顧上?何況梁軍佔城池之利,隻要堅守不出,益州城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攻下來的。”
我掰著手指頭道:“這是其一。其二,就算佔了益州,對將軍與蜀國也隻有百害而無一利。”
“此際放眼天下,正是陰陽之氣不穩,內爭外鬥層出不窮之時,首先梁軍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有巴東作呼應,恐又推大軍至蜀中,將軍能否有把握應付連場死戰?
其次如何管城,城中百廢待興,若沒有安定的外在環境,又如何讓城中百姓重歸以前的平靜安穩?
再有,有共同目標的聯軍是一條心,可若趕走梁軍,這聯軍中若有二心,將軍可有辦法安撫與處置?”
郭城楞了楞。
顧因接話道:“雨良說的有道理。不說其他的,三個月的操練之期為時過短,梁軍都是久經沙場的凶悍之兵,相比他們,不得不承認,我們收編起來的隊伍,隻能算是烏合之眾。再加上,馬匹與弓箭都極缺,經驗豐富的將領也甚少。”
郭城終臉色暗了下去,緊握的拳頭砸上大腿,歎口氣,道:“那該如何是好?”
閔秋也皺著眉道:“難道要等到湘王發兵,我們才能有所動作?何況現下巴東也失了,湘國要來援,更難上幾分。”
我眉頭轉轉,對三人笑道:“你們可知,山中狼群,是如何撲倒猛虎的?”
閔秋眯起眼看著我,似乎猜到了我要說什麽,顧因也道:“你的意思是?”
“逗弄!”我坐到郭城旁邊,拿起桌上的酒杯擺弄著道:“不時騷擾,打不過就跑。”
“等老虎累了,再群攻而上,瞄準咽喉,一口致命。”閔秋坐直身體,接口道。
郭城也緩緩點了點頭,一張臉又重新亮起來,道:“姑娘的意思,隻對他們小目標作戰,慢慢守著我們的隊伍壯大,等太子回來之時,再大舉反攻!”
我舉起酒杯,大喝一口,抹著嘴點點頭:“要等適當的天下之勢,就像我日間說的,順勢而為、借勢而起。”
顧因也到我旁邊坐下,道:“一來,讓梁軍不得安穩;二來,用實戰操練我們兵員;三來,出則專,入則散,蜀州多山,退入山中,梁軍便不敢大肆追擊,也保存了我們的人。”
他越說越兩眼放光,拿起酒壺,給我斟滿酒,舉起來道:“陰陽之學,果然精深。顧因代蜀國軍民,敬姑娘一杯。”
這麽大頂高帽子飛來,我還頗不好意思,忙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郭城也舉起酒杯道:“屬下也敬姑娘一杯,聽君一席話,如醍醐灌頂、撥雲見月。我這就去和將士們商議去!”
說完,幹了酒,興致勃勃而去。
閔秋看著我倆,眼神怪怪的,
過會兒,他方道:“顧兄不是有《天兵志》嗎,如何還懼於梁軍?” 顧因看看我,略帶一絲笑意,再對閔秋開口道:“實不相瞞,在下也是剛剛開始學此奇書陣法。”
閔秋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湘王之地,便是顧兄的練兵場了。”
我們的心思都飛到了遙遠的湘國,那裡,又是怎樣的一番境地?
第二日一大早,便被山寨中的晨號吵醒。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見對面木板床上已經鋪床疊被,整理得乾乾淨淨,三娘一大早跑哪裡去了?
我穿好衣衫,出門打水洗臉,剛拐過水房門,便看見三娘與郭城在膳房木簷下,喁喁私語,相聊甚歡。
待我從水房出來,他倆還湊一處沒散。
我悄悄走過去,從側牆後蹦出來,大喊道:“三娘早,郭將軍早!”
三娘唬了一跳,郭城倒先不好意思起來,粗臉上現出略羞赧的神色,匆匆道:“良姑娘起來啦,你們先聊,我去看看出操。”說完轉身而去。
三娘看著我笑眯眯道:“良姑娘可真是個小人精兒。”
我悄悄附道三娘耳朵邊道:“此人不錯哦。”
三娘一個媚眼拋過來,我都覺得渾身一軟,她半喜半憂地道:“他跟我說,若我願意,可留在這裡。可是,人家是將軍,我對自己的身份,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在這亂世,能活下來的人都不容易,遇到合心意的人,就更不容易了,哪還用顧忌什麽身份,他有情你有意,別的都不用管。”
三娘還是微蹙著眉尖,道:“這才認識一日而已,情意這樣的話,還為時過早。”
我神神秘秘一笑,道:“三娘,你知道我是怎麽看出來將軍對你有情的嗎?”
三娘拿著手絹捂住嘴,笑著搖搖頭:“卜卦?”
我一本正經說:“像我這樣的高人,有一種更簡單的辦法。剛才遠遠過來,就看見你倆頭上飄著四個大字。”
“什麽字?”
“天作之合!”
三娘被我逗得掩面笑個不停,反打趣我道:“那你呢,是與閔公子合還是與太子殿下合?”
還好我臉皮夠厚,雖心裡微微一動,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搔搔頭,道:“我看還是無缺好。”
“啊?”身後傳來一個驚愕的聲音。
我轉頭一看,無缺!
他顯然受到了十萬噸驚嚇,瞠目結舌看著我:“雨良姐!”
他身後還站著顧因,依然冷峻如一座山,靜靜地看著我。
不知道為何,他那明明冰冷的眼光卻像是有熱度,我臉“唰”就紅了,乾笑一聲,打招呼道:“都起來啦!”
壞三娘,肯定是看見顧因,才特意如此相問。
我用木盆擋住臉往房間衝去,“砰”,撞上了一個胳膊。
我放下木盆,抬起眼道:“幹嘛?”
顧因手裡拿著一個草藤編織的圓圓小包,綠油油,湯圓那麽大,遞給我道:“給你。”
無缺解釋道:“我們一大早去了玉屏峰,剛回來,這是殿下特意為你親手編的。”
我呆呆地接過來,看著他冒出一句:“送我這個?想說我是草包?”
無缺“噗嗤”笑出聲來。
顧因頭上隱隱冒起了青煙,他嘴角抖了兩抖,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
另一個聲音插嘴道:“姑娘,這五草囊,可是玉屏峰上最珍稀的五種異草編織而成,很難尋得。那五草結伴而生,方圓兩裡之內,無蟲無蛇,這裡面裝的是五草之粉,其特殊的香味可以驅蟲防蛇。”
原來是這樣,我皺著鼻子嗅嗅,嗯,確實有股像柚子的清香味兒。哎,這人是誰?
我這才看見顧因身後還有一人,身著道袍,年紀應該比顧因略小,最顯眼的是一對招風耳,一雙大眼略鼓,五官倒是蠻端正,厚厚的嘴唇,看著忠厚老實,還有點滑稽。
顧因簡短解釋一句:“為感謝你。”
又指著身後那人道:“這是我師弟,武三行,和我們一起下山,他武藝高強,可以保護你。”
我頓時眉開眼笑起來,接過草包,看著那武三行拍手道:“太好了,我更喜歡這個禮物。”
那武三行顯然被我嚇到,往顧因身後縮了縮。
無缺過來湊到他耳邊認真道:“我們仙姑腦子有點問題,習慣了就好,雖然我到現在也還不是很習慣。”
邊說邊攤手做遺憾狀。
“無缺!”我扛起盆向他砸去,他圍著顧因轉著圈躲。
三娘從膳房裡端出食盤,笑嘻嘻道:“走吧,一同看閔兄弟去。”
我們邊笑邊鬧,往前走去。
好久沒這麽輕松了,奶奶,和平的感覺,真的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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