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陳豔回到了陳家，有石榴和陳飛陪著，倒也不顯得寂寞。

　辛浩打回來電話已經是她到陳家的兩天以後了，他打到了造紙廠裡報了平安。

　陳忠派人去給辛家送了信兒讓他們放心，回去他也告訴了陳豔，陳豔多少放下了心，只要他們一路平安就好。

　就這樣陳豔在陳家住了下來，住幾天她就會回辛家一趟，看看那邊老人，沒什麽事兒她又回陳家。

　當然了，每天她也會去造紙廠一趟，走路去，她也不著急，慢慢的走，就當運動了。

　陳豔之所以每天會去造紙廠，是因為她怕辛浩會打電話過來。

　可她就算白天去，也沒遇到辛浩打電話。

　辛浩第三個電話過來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他打電話的時候陳豔沒在，辛浩托陳忠轉達說他第二天下午兩點左右會再打電話。

　辛浩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兒想問自己，不然不會約定時間的，就算他想自己也不會，當時她和辛浩已經說好了。

　會是什麽事兒呢?

　陳豔不敢多思，因為不知道情況想再多也沒用。

　到了第二天吃了午飯陳豔就去了廠子裡，到廠裡的時候才一點，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陳豔也沒事，就到處看看。

　她沒去車間裡面，怕萬一碰到什麽摔了可不好，她去了空地，那裡都是紙邊。

　說起來紙邊就是廢紙，有工廠生產廢棄的邊角，也有收來的紙和書本一類的，總之是紙就行。

　當然了這些不可能立馬就用，因為裡面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塑料布啊魚皮袋子啊反正各種各樣的都有，是一些人家或者廠子參合在紙邊裡面的，為了多賺錢。

　這樣的東西是不能用的，就需要有專門的人把這些不能用的東西撿出來，這就叫撿紙邊。撿過的，能用的，就抱到一個地方，到時間都倒進去打成紙漿，再用。

　當然了，陳豔也知道現在他們生產的衛生紙在質量上是沒有辦法和現代的紙比的，衛生上可能也不合格，但現在沒有辦法，這個時代就這樣，能有這樣的紙用就不錯了。

　陳忠拿回去的時候王妞不知道有多興奮，要知道以前王妞每次來身上的時候都是用布縫的，裡面裝點爐灰什麽的，能裝棉花，那就是頂好的。沒有這些的時間，連玉米葉子都用過，現在有了衛生紙，那對於她可真是好事。

　另外方便的時候，有的人家都用土坷垃呢，現在有了紙，那可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是奢侈品，誰還會去覺得紙不夠柔弱，衛生可能也不太達標。也只有陳豔這樣的重生者才會知道後來有更好的紙。

　而這些撿紙邊的都是女工人，因為女的耐心比較好，乾活也仔細，所以用女工人好。

　而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結過婚的，基本都是三十左右，因為這個年紀的人還是比較有勁的，但陳家的紙廠裡撿紙邊的卻有兩個年紀大的。

　陳豔也是知道的，本來他們不想找年紀大的，因為她們乾活很慢，體力也跟不上，她們乾一天，不抵年輕的乾半天，所以他們不想請上了年紀的。

　可這兩個老奶奶家裡情況特殊。

　蘇奶奶今年六十五，老伴在她四十多的時候有病過世了，她一共生了六個孩子，四個兒子，兩個閨女，不過長大的就四個，三兒一女。

　老大兒子乾活的時候摔下來，結果癱瘓了，他媳婦和他吵架，一個生氣，喝了耗子藥死了。

　老大家還有個閨女，出了門子，很少回來，並沒有別的孩子。

　老二兒子，年輕的時候被人開玩笑抬著撞樹，結果撞的不是地方驚了風，人傻了，後來跑出去就再也沒回來過。

　老三兒子倒是個正常的，但前些年因為天旱爭水井澆地他們村子和另外一個村子打起來，他被人不小心一榔頭打在了頭上，死了。

　為了這事兩個村子還鬧了很久，兩個村子的村長、書記也被鬧的焦頭爛額，最後讓打死人的那家賠償。可惜打死老三兒子那家也是窮的叮當響，啥也拿不出來，只能把家裡的糧食都賠給了蘇奶奶家。

　老三媳婦還年輕，一看男人沒了，沒了指望，就回了娘家，後來又嫁了人，不過她走的時候留下了才兩歲兒子和一個四歲的閨女。

　至於蘇奶奶那個閨女出了門子，婆家的日子也很一般，她自己都過的不容易，根本沒能力幫襯娘家。

　家裡就剩下了蘇奶奶，她癱瘓的大兒子，六歲的孫子和八歲的孫女。

　農忙的時候蘇奶奶要領著孫子孫女去收莊稼，種莊稼，還要回家給一家人做吃的。好多時候蘇奶奶都半夜在被窩裡哭，可白天卻頑強的活著，因為她是一家的指望，她要是倒下，她的兒子，孫子，孫女還能靠誰去?

　索性村裡有些人還不錯，會在他們難的時候伸把手幫一下，就這樣日子倒也過來了。

　日子是過來的，可孫女到了上學的年紀，孫子也快了，大兒子一直都那樣活著，沒有錢買藥，家裡的日子越發困難，蘇奶奶手裡沒有錢，她上愁，知道這邊辦了紙廠，她就過來試試。

　她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用她，就算她身體硬朗，可畢竟上了年紀，比不得年輕人。

　當時蘇奶奶說她可以少要工錢，因為除了這裡，她不可能在別的地方找到能賺錢的活。

　陳豔和陳爸爸看她可憐，想了想，留下了她。

　他們讓蘇奶奶能乾多少就乾多少，千萬別累著。至於工錢，開給蘇奶奶的肯定比年輕人少，因為她乾的少，如果開一樣多，那會讓別人覺得不公平。

　不過陳豔和陳爸爸私下會補貼蘇奶奶一些，過年過節還有效益好的時候偷偷給發個紅包啊，或者是給蘇奶奶送些東西啊，蘇奶奶特別的感激。

　至於另外一個就是那次她和辛浩在供銷社遇到被偷錢那個老奶奶，沒想到幾年過去了，那個老奶奶除了看著更老了一些以外，身體倒還是很健康。

　她家裡的日子一直都苦，她也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來的，陳豔和她聊天的時候問過那年老奶奶六十一，今年她快七十了。這麽大年紀身體是不錯，可還出來乾活卻人想不到。

　她記得這個老大娘說的一句話:她說窮人病不得，沒權利也沒資本生病，窮人也閑不得，因為要努力活著。

　當然了，這不是原話，但她表達是這樣的意思，窮人沒病的權利，病了沒錢看，那可能就是等死。也不能閑著，要為生活奔波。

　陳豔覺得心裡挺難受，也收下了老大娘，待遇和蘇奶奶是一樣的。

　她之所以這樣，是想著能幫就幫一把，給兩個老人一條活路，就是給她們的家庭活路。

　但再多的人她沒有讓陳爸爸收了，畢竟他們開的不是善堂，要是弄一幫老人進來，那她們什麽都別想幹了，萬一這些老人有些什麽事兒，他們也不好說。

　“慢點，蘇奶奶你們慢點，不著急，這些一會讓劉叔他們來搬吧。”

　到撿紙邊的地方的時候陳豔剛好看到蘇奶奶和王奶奶她們吃力的抱著一大堆撿好的紙邊要往池子那邊去，她急忙喊了一聲。

　“豔子來了啊，你往旁邊站點，可別碰著你。”

　蘇奶奶和王奶奶把紙邊放了下來。

　其余撿紙邊的看著陳豔也打了招呼。

　這時候鐵柱剛好過來，看到蘇奶奶她們放下的紙邊，他主動抱了起來，抱到了池子那邊去。

　鐵柱幫著把紙邊來回幾趟都給抱完了，然後衝陳豔她們憨厚的笑了一下，又走了。

　陳豔有些皺眉。

　“為什麽讓蘇奶奶她們抱紙邊，萬一要是摔著或者扭了腰可怎麽好?”

　陳豔問著那邊正在撿紙邊的另外四個人。

　“豔子，不是我們想讓她們抱，這事是分著乾的，前個是我抱的，昨個是你紅玉嫂子抱的，今個就輪到蘇大娘了，後個是王大娘，一人一天很公平。”

　有一個叫美鳳的嫂子站起來衝陳豔說著。

　“是啊，豔子，都是撿紙邊，我們比兩位嬸子乾的多，這她們抱還是兩個人一塊，我們也沒嫌棄她們慢。要是她們乾不動，那就別在這兒耽誤事兒，回家歇著好了。拿你們的錢就得給乾活，她們要是不願意乾，想進來乾的人多著呢。”

　那個叫紅玉的嫂子也說著，言語間對於兩位老人有些不滿。

　“對啊，俺妹子都說了幾次想進來幹了，她年輕，有的是力氣，她一個人就拿一份工錢，可比兩位大娘合適，豔子你說是不是。”

　美鳳嫂子又說著。

　至於另外兩個人嘴巴動了動，卻都沒有說話，陳豔能看出來，其中一個人是讚成她們的話，另外一個臉上有不忍，但她卻沒有說話，顯然她是怕美鳳嫂子那三個排擠她。

　陳豔沒想到她們會這麽說，誠然兩位老人年紀大了，可她和陳爸爸這開工錢都沒有說話，別人有什麽權利說?

　再則，陳豔也問過，兩位老人並不是不乾活，她們的身體硬朗，平時也沒少乾，並不是隻拿錢不乾事的人。

　“想讓你妹子進來?”

　陳豔問著，眼神有些冷，她是今天才知道，這幾個人竟然在排擠兩位老奶奶。

　“是啊，俺妹子可能幹了，豔子，你要是讓俺妹子進來，保證吃不虧。”

　美鳳嫂子急忙點頭，衝陳豔露出諂媚的笑。

　“俺娘家嫂子也想進來，她也能乾，豔子，你看看是不是也能讓俺娘家嫂子進來。”

　紅玉嫂子也說著。

　“還有俺弟媳婦，豔子，俺弟媳婦家離的近，可方便，要不明個俺把她領來給你看看?”

　一個叫秀芬的嫂子也急忙爭取著，生怕說晚了陳豔就點頭應了別人。

　剩下最後一個什麽都沒有。

　都是為了自己家的人想進廠子所以才排擠兩位老奶奶，兩位老奶奶的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她們是家裡的希望，陳豔真不知道這三個人為什麽這麽狠心，難道為了自己就看不到別人嗎?何況這幾家的日子並不是那麽難過。

　當初讓她們進廠的時候她們還不是這樣的，也確實挺能乾，只不過看這裡條件好，開的工錢也高，心大了，就變了。

　這就是人性啊，總是那麽不知足。

　陳豔看向兩位老奶奶，她們都眼內閃動著淚花，不過她們沒求情。看著陳豔，因為她們知道陳豔決定著她們的命運，如果陳豔不讓她們幹了，她們也沒話說，因為她們確實老了，確實沒人乾的多，死賴著只會讓人更討厭。只是離了這裡，她們去哪裡找能賺錢的活?

　“豔子，要不、要不……”

　王奶奶說了兩次要不卻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要不俺們就走吧，俺們確實沒她們乾的多，老了，胳膊腿都不經用了，你和陳大侄兒讓俺們乾這麽久，對俺們這麽好，俺們不能死賴在這兒。”

　蘇奶奶把話說出來了，雖然她心裡也難受，可她卻明白理兒，不願意讓陳豔為難。

　“雨嫂子呢?”

　陳豔沒有接兩位奶奶、的話，而是看向了最後一個人。

　“俺，俺覺得蘇奶奶和王奶奶人都挺好的， 她們是上了年紀，可她們乾活仔細，每次乾完，兩位大娘總是把這裡收拾了。就算她們比俺們乾的少，可她們拿的工錢也比俺們少啊。再說兩位奶奶挺不容易的，俺覺得就讓兩位奶奶在這兒乾吧，要是輪到兩位奶奶抱紙邊的時候，俺可以幫她們。”

　雨嫂子看著兩位奶奶，實在不忍心，她過不去心裡的砍，說出了心理話。

　她之所以和陳豔一樣叫奶奶，是因為她就比陳豔大一歲，是這裡面最年輕的，再則也是按輩分來的，所以雖然年紀差不多，但叫的卻不一樣。

　陳豔長出了一口氣，還好，還有人說公道話，這個雨嬸子家裡日子不如另外三位，肯定也有需要乾活的人，可她卻能說出這樣的話，是不錯的。

　“鄭雨，就是爛好心，你忘了你兄弟媳婦和你說的啥話了?你不幫她找活，她活該罵你。又不是咱們不讓兩位大娘乾的，是豔子說的，她看到兩位大娘乾不動了，想找年輕人。你倒啥亂！”

　紅玉嫂子衝雨嫂子瞪眼，她已經聯合另外兩個人，打定主意要把兩位奶奶排擠出去，好換自己家裡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