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說完了自己妹妹的事情,緩了一段時間便恢復如常了,也不多話,安靜的跟在兩人的身後,清麗的臉頰上還有一些淚痕,起來來格外嬌弱。 麟拎著燈,穩步往前方走著,途中經常路過一些用土牆遮嚴的洞口,專門有人看守,他老練的從包裹裡拿出一兩包藥粉遞到看門人的手上,看門人四周打量一下,迅速的將藥粉藏好,便會讓他們通行。
淮川有些心不在焉,為了不跌跌撞撞而偷偷拽著麟的衣角。大約是太安靜了一些,黑暗又叫人說說不出的煩悶感,她總是要分神想其他的事情。
正出神,猛然撞到麟的後背,麟不知什麽停下了腳步,撞得淮川十分尷尬,趕緊放了他的衣角,擺擺手,“我不是故意的。”
她愣了愣,好像看見麟嘴角轉瞬即逝的笑意,片刻就散了,像不曾發生或一般,麟的眉頭緊皺著,仰仰頭示意她們看前方。
前方臥了幾個人,橫七豎八的躺著,邊上幾個螢火燈還散著微弱的光芒,距離尚遠,洞穴裡又黑洞洞的看不清顏面,隻能隱約看到是是些男人,身下都淌著血液,滿臉的死氣。有風吹來,空氣裡翻湧著薄薄一層血液腥氣。
麟摸出短劍,神色認真。淮川終於看清出短劍藏在他的小臂處,很方便的就能抽取出來。
“啊。死,死人。”阿肆捂著嘴巴向後退了好幾步,姣好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肩膀不住的顫抖著,連帶著衣裙上裝飾的飄帶也顫抖起來。淮川仔細看了她一眼,她的眼裡充滿了恐懼和惡心。
突然察覺到,這才是尋常人應該有的模樣。而她甚至可以無視死去的人們去觀察麟的動作。
握了握自己的手指,指尖雖然有些冰涼,卻連絲毫的顫抖都沒有,內心裡空蕩蕩的,也覺察不出恐懼。歪了歪頭,變得和怪物一樣了似的。
“在這裡等。”麟的面色倒也是如常,將螢火燈交在淮川手上,自己搖亮了另一盞,拿著短劍走向那幾個已經死去的人。
他也不是尋常人,有時也讓淮川忘了他也不過十五六歲,然而麟已經是四處都很有名氣的奇貨商,連對著血族也沒有什麽反應,大概這樣的死亡已經看了不少了。
不由也覺得生活殘酷,在自己的年代,正常的十五六歲孩子,應當在課堂上教室裡,嬉笑著學習著,有慈愛的父母,溫和的老師。而不是在這樣黑洞洞的地下世界,面對著幾具屍骨,神色淡淡,表情漠然。
麟將地上的螢火燈也一並搖亮了,形成一小片光亮的區域,他蹲下身子看他們的傷口,淮川想了想還是移動著向麟走過去,阿肆著急了,跺了跺腳,“小,小姐別過去。”
淮川沒有停住腳步,急的阿肆在原地跺了跺腳,這位小姐的膽子太大了一些,她並不想跟著,只會黑暗中陰風陣陣,吹的身上雞皮疙瘩也起來了。又覺得很是懼怕,無奈隻能拎著裙角趕上去,走近了一些,捂著眼睛不敢去看兩人的動作。
阿川拎著燈去照麟檢查的那個男人,麟見她過來責備的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什麽,淮川衝他笑笑,低頭看見地上的屍體脖子上都有一道深切入骨的傷口,“這是被人殺死的吧。”
她看見麟用銀刃挑了挑死去男人的臉頰,讓他的頭動了動,又接著檢查了其他幾個,然後點頭,“傷口右深左淺,那人慣用左手,很利落,大概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死去了。”
“什麽人會在隧道裡殺人呢,這樣不是很危險的麽。
”淮川外頭看向麟,卻看見麟在仔細打量著那些男人。 “這幾個男人,是前方一個小聚集地的高層,這個男人,是首領。”麟指著其中一個看起來很魁梧的男性,肯定的說,“他們在這裡死了,應該是有人佔領了他們的聚集地。”他的語氣也沒什麽在意的,好像這樣的事情稀松平常,時常會發生一樣。
他從包裹裡拿出一包紅褐色的藥粉,直接撒在那些人的屍體上,撒的細細密密的很是均勻,然後轉了身,用手捂住了淮川的雙目,帶著她轉了個身,邊領她往前走,“熒光燈沒有完全熄滅,那人剛走不久,我們要換路走。”
有些沒料到他的舉動,淮川不由自主的身體僵直,麟敏銳的察覺到,也還是沒有松開手指,隻是將身體離的遠了一些。
空氣裡傳來什麽東西灼燒腐敗的味道,黏黏膩膩的,突然聽見阿肆在身後尖叫一聲, 傳來嘔吐的聲音,麟沒有絲毫停頓,隻是虛虛的扶著她的手臂,帶著她往前走了好一段距離,遠離了那種難聞的味道,才將手放開來。
睜開眼睛就看見阿肆臉色慘白,撫著心口呆愣愣的走著,大約是看見了什麽不太好承受的東西,連目光都變得呆滯起來。
“麟也該提醒下她的,也太殘忍了一些。”看她樣子十分可憐,淮川湊到麟邊上小聲說著,麟低下頭看了她一眼,又轉移了視線,他的眼睛看向空洞洞的洞穴,聲音淡漠,“你到今天所見的,不過是這個世界的萬分之一。”
兔死狗烹,顛沛流離,這個世界如許,在這個時代之下,黑暗中綻放著一朵朵血腥汙濁的花朵,人命像是地上的塵埃一般不值錢,戰爭掠奪,時刻都存在著,也許這一刻安然,下一刻便死無葬身之地。
淮川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沉默了。
兩天裡好像發生了許多事情,越是遇見多了,越是感覺到自己的變化,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不論是殺死血族,阿肆的哭泣還是面對死去的人可怕的傷口,自己其實都不是很在意,也認為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像是一個巨大的冰冷的陶罐一樣,石子放進去,也只會傳來沉悶無趣的聲音。
自己的心,究竟是怎麽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病了,一種自心裡而來的如同噩夢一樣的東西纏繞著周身。
心髒在撲通撲通的跳著,
又好像沒有在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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