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李文博在學校的大課上，隻做了三個小小的試驗，一節課的時間就已經過去了。所有人，自從開設了理化課專業以來，還從來沒感覺到有一節理化課可以像李文博上的這堂課這麽精彩，這麽引人入勝過。

　直到下課後，走出階梯大教室，好多學生都還在低聲地討論著李文博這個總理大臣，討論著他這個名義上的校長，討論著剛才他做的那三個小小的試驗。

　這三個小實驗看起來都很簡單，在李文博的記憶中，這也就是初中物理課的知識水平，但在這個時空，這些卻都是十分讓人意外和驚訝的物理實驗！

　更主要的是，李文博通過這些試驗，真正的讓一小部分學生，真正的喜歡上了理化課，並且還真的沉下心來，用心刻苦地鑽研這些試驗，總結其中蘊含的知識或者是理論。

　李文博每天的時間都安排得很滿，這次也是特意取消了視察上浦路施工現場的安排，才協調出來了半天的時間，來學校視察。

　上完大課之後，李文博直接讓學校山長陳文翰和研究所所長文定國將周庭玉和史祧駿給叫到了階梯教室旁邊的休息間。

　周庭玉和史祧駿聽說李文博要見他們倆，心中還有些奇怪，剛才不已經在舞台上見過了麽，怎麽還要私下再見自己呢。

　懷著有些忐忑的心情，兩人跟在文定國的身後，走進了休息間。

　李文博掃了一眼文定國身後的周庭玉和史祧駿，發現竟然是剛才在舞台上協助自己做理化試驗的那幾個學生中的兩個，不由得楞了一下，旋即笑著說道:“原來設計出一字長蛇陣馬車和陸海兩用陸船的學生就是你們啊?這還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呢！”

　“校長，他們兩個便是周庭玉和史祧駿。”文定國指著周庭玉和史祧駿替李文博引見說道。

　“學生周庭玉(史祧駿)拜見校長。”周庭玉和史祧駿急忙用新式禮節朝李文博行了一個禮。

　學校推行的新式禮節其實就是李文博在新陸營和欽差水師行營中推行的新式軍禮，浦東技術專修學校實行的也是半軍事的封閉式管理教學模式。

　“行了，兩位同學快別多禮了，起來吧。”李文博抬了抬手笑著說道，這兩個學生可都是人才啊，年紀輕輕就設計出了這麽超前的東西，假以時日，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特別是史祧駿設計的那個什麽陸海兩用陸船，要是內燃機研究出來後，那不直接就給弄出來裝甲車和坦克了麽?而且一上來還就是陸海兩棲戰車！想不讓李文博感到意外都不可能！

　停頓了一下，李文博拿起手上的圖紙說道:“你們兩個的設計圖我已經看過了，想法很好，剛才我也跟你們文教員說了，我準備在學校成立機械研究所，與設計院進行深度合作，專門研發製造機械，水裡遊的，地上跑的，甚至是天上飛的東西，都可以研究。”

　聽到校長說出水裡遊的和天上飛的東西，史祧駿和周庭玉不由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不解地瞧著李文博。

　李文博笑了笑說道:“你們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既然我們的祖先能夠發明船隻，像鵝鴨一樣在水上漂著，發明了馬車在地上行駛，又發明了風鳶，可以飛在天空，史書上更是有傳說，魯班大師還發明了可以載著人在天空中飛行的木鳶，那我們為什麽就不可以創造出魯班大師發明的這種天上飛的木鳶呢?又或者發明一種可以像魚兒一樣在水裡遊走的機器呢?”

　聽了李文博的話，文定國隻覺著自己的想法已經很天馬行空，讓人難以捉摸了，以至於被人稱之為瘋子，但沒想到李文博的想法卻比自己的想法還要瘋狂，還要天馬行空！

　周庭玉和史祧駿更是感覺如此，他們設計出一字長蛇陣馬車和陸海兩用陸船，已經覺得想法有些荒唐怪異了，可沒想到李文博的想法比他們的還要荒唐。天上飛的木鳶，這只是傳說好不好，這世上怎麽可能有載著人在天上幾天幾夜，飛行幾千裡路的木鳶?

　還有像魚兒一樣在水裡遊走的機器，即便能夠製造出來這種東西，難道在校長的想象之中，這種機器也要像馬車或者船隻一樣，可以供人乘坐嗎?

　停頓了一下，李文博又笑著說道:“你們不要覺得這種想法很荒謬，很不切實際，其實有很多東西，都是這樣看似荒唐不經的想法，然後慢慢地變成現實的。就比如說在海上航行的船隻吧，你們覺得這世界上第一條船只是怎麽來的?”

　聽了李文博的話，周庭玉和史祧駿不由得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心中卻在不由自主地想象著這世界上的第一條船會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被製造出來的，包括休息間的山長陳文翰和研究所所長文定國，也在絞盡腦汁地想象著。

　李文博輕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其實吧，以前我也經常想象這個世界上第一條船會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被生產製造出來的。每個人的想象力不一樣，可以想象出來的東西也不一樣。就說我當時幻想的情景吧。”

　停頓了一下，李文博又繼續說道:“當時我就想啊，這世界上第一條船，肯定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三皇五帝還在的那種傳說時期，在大河邊上，住著一個年輕力壯，勤勞踏實的青年，他可能就是我們遠古時期的某一個祖先。有一天，他在河邊捕魚的時候，無意中看見河的另一邊，站著一位美麗窈窕的淑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陳文翰順著李文博說的情形想象著，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話一出口，頓時感覺有些害臊，尷尬地笑了笑。

　李文博輕笑著說道:“沒錯，就像陳先生說的那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雖然隔著一條河，但是青年還是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大河對岸的那個女子。可是他們中間隔著一條寬闊的大河啊，這世界上第一條船都還沒造出來呢，要過河怎麽辦，沒辦法，只能淌過去或者遊過去咯。”

　停頓了一下，李文博又說道:“但是，我們這位祖先是個旱鴨子，根本就不會游泳，大河又很深，淌不過去，那怎麽辦?”

　說著，李文博停頓了一下，等到陳文翰、周庭玉他們消化了一些之後，才又說道:“我們的這位老祖宗為了跨過大河，娶的嬌妻，就每天都在河邊苦思冥想，茶飯不思，直到有一天，一棵老樹從大河的上遊被水流衝了下來，漂浮著來到了他的身邊。”

　“老祖宗受到啟發，發現圓木可以浮在水面上，他抱著木頭，就可以過河了！嘗試了幾次之後，老祖宗終於大膽地踏出了第一步，抱著一根圓木，跳進了大河之中，借助圓木的力量，遊啊遊，終於遊到了大河對岸，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窈窕淑女。”

　說著，李文博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從此以後，我們這位老祖宗每次想要過河，就會抱著一根圓木。後來他又發現，如果把圓木中間掏空，自己能夠坐進去，然後就可以腳不沾水地安然度過大河了。再後來，他又發現，其實自己可以用棍子在水裡劃，代替雙手劃動水面，而且還能夠控制方向，簡單又省事，多好?”

　停頓了一下，李文博又笑著說道:“你們瞧，這就是我設想的老祖宗發明船隻的時候的情形。其實這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了。天上飛的，水裡遊的，現在沒有，並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如果我們有一天真的發明了某種可以在天上飛，在水裡遊的機器，我們的子孫後代，或許就會像我剛才想象我們的老祖宗是如何發明的船隻一樣，猜想我們是怎麽做到的呢?你們說呢?”

　“校長，你是說真的有天上飛的，水裡遊的機器存在?”周庭玉瞪大眼睛瞧著李文博說道。

　李文博笑著瞧了周庭玉一眼說道:“這就需要你們研究所去研究了嘛，其實小時候我一直有一個夢想，說出來你們可能會覺得很可笑，但卻是我小時候最想做到的事情，那就是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

　“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周庭玉、史祧駿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驚訝的神色。

　陳文翰卻是詫異地望著李文博，東坡先生的“明月幾時有”已經讓世人驚歎不已了，可是李文博這隨口吟出的一個對句，竟然也能跟東坡先生的這個千古絕句相比肩，甚至還有可能超過東坡先生的那個明月幾時有！

　這怎能不讓陳文翰為之感到驚訝?心中不由自主地感慨道:果然不愧是探花郎呢，文辭對句，竟然如此超群！

　陳文翰久試不第，對科舉已經是心灰意冷，多有評判，私下裡甚至覺得朝廷取才的方式有些不對勁，做出來的文章也全都是千篇一律的八股文。但現在，陳文翰卻發現，李文博跟以往他接觸過的那些身上帶著些酸腐味的秀才文人又大不一樣！

　也難怪李文博年紀輕輕就能成為蘇松道欽命總理大臣，掌一地軍政大權呢！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這樣的英雄氣概，天下能有幾個人有此胸懷?

　聽了李文博的話，文定國同樣也楞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文定國才擊掌叫好道:“好！好一個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校長，文某不才，承蒙校長不嫌棄文某出身低賤，教文某讀書識字，鑽研機械。文某雖然是個粗人，但也願意追隨校長，為實現校長‘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的夢想而努力！”

　“學生也是！”周庭玉一手撫胸行禮說道。他哥哥周庭君在李文博軍中效力，自己現在又在浦東技術專修學校進學，可以說，他們一家已經跟李文博的前途命運緊緊地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別說李文博只是設立了一個研究院，提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就算李文博說要推翻朝廷，自己來當皇帝，周庭玉家裡也一樣會跟著李文博一起起兵。

　“學生也願追隨校長，為夢想而努力。”史祧駿也撫胸行禮說道。

　“好，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只要大家敢想敢思，敢去做，我相信，就跟我們老祖宗發明船隻一樣，總有一天，我們也能實現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的偉大夢想！”李文博有些激動地說道。

　停頓了一下，李文博又轉頭對文定國說道:“文所長，研究所成立以後，首先建立兩個研究課題，一個是庭玉提出來的一字長蛇陣馬車的設計圖，由研究所牽頭，對設計圖進行進一步的補充和完善。另一個就是祧駿所設計的陸海兩用陸船，兩個課題研究組齊頭並進，不分大小，誰先研究出成果，誰先進科學院！”

　“科學院！”文定國、史祧駿和周庭玉同時瞪大了眼睛，史祧駿和周庭玉更是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中滿是挑釁和競爭的意思。

　李文博肯定地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此外，設計院手上現在還有一個石化燃料代替蒸汽機的可行性研究課題，我也會一並轉到研究所名下，集合所有科研力量共同攻關。”

　文定國楞了一下，然後又聽見李文博說道:“過兩天你把研究所所需要的科研經費開個條子報上來，我給你撥款，要多少有多少！”

　聽了李文博的話，文定國不由得又是一怔，旋即興奮地點了點頭說道:“多謝校長。”

　“行了，你們下去忙吧，好好乾，科學院裡可不知有見習院士，還有院士和資深院士，只要你們有成績，就一定能夠獲得你們應有的榮譽！”李文博瞧著文定國他們三人說道。

　文定國三人急忙一起撫胸行禮應道:“是。”然後離開了休息間。

　“陳先生，麻煩你把趙昔、李武叫來吧。”李文博等文定國他們三人離開之後，才又對陳文翰說道。

　陳文翰點了點頭，然後也跟著離開休息室，不一會兒就帶著化名為趙昔和李武的喜鵲、香兒來到了休息間。

　兩人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地跟在陳文翰身後，走進了休息間，就站在大門口，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不敢上前。

　“怎麽，現在知道錯了?”李文博瞪了她倆一眼，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說道。說著，又對陳文翰說道:“陳先生，我有幾句話想要跟他們倆說。”

　陳文翰微微一愣，旋即躬身行禮，轉身離開了休息間。

　李文博瞪陳文翰離開後，又瞪了喜鵲和香兒一眼，冷聲喝道:“還不過過來，要我親自過來請你們嗎！”

　“哥哥，香兒知道錯了，哥哥你就別生氣了嘛。”香兒急忙小跑著跑到李文博身邊，拿著他的衣袖撒嬌似的說道。

　喜鵲雖然是李文博的表妹，但關系卻並不如香兒跟李文博那般親密，而且她比香兒也大了好幾歲，根本不可能像香兒那樣跑去拉著李文博的胳膊撒嬌，只是低著頭走到李文博面前，雙手十指不安地攪動著。

　“好了，都給我站好了，在學校沒學過軍姿麽?”李文博冷聲說道。

　香兒和喜鵲同時嚇了一大跳，急忙立正站好，低垂著腦袋。但沒過上幾秒鍾，香兒便又偷偷地抬眼瞧了李文博一眼，卻正好看見李文博瞪大眼睛瞪著自己。香兒心中一驚，急忙又低下頭去，不敢再看李文博。

　“你們兩個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你說你們不在家裡好好待著，還跟你們玉晴姐姐和倩姐姐撒謊，說是回蘇州老宅陪老夫人，現在倒好，偷偷跑來學校上學！你們可真是越來越長進了啊?老實交代，誰的主意！”李文博瞪著香兒和喜鵲冷聲喝道。

　“她！”香兒和喜鵲同時指著對方說道。

　“再說一遍，到底是誰的主意！”李文博瞪大眼睛說道。

　“表哥，喜鵲的確是要回蘇州陪嬸娘的，是香兒妹妹，他硬拉著我，要我來學校陪她上學的。”喜鵲有些委屈地翹著嘴說道。

　“香兒，是這樣嗎?”李文博轉頭瞧著香兒說道。

　香兒頓時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垂頭喪氣地說道:“好吧哥哥，是我的主意，是我拉著喜鵲姐姐硬要來上學的，你要責怪，就責怪我一個人吧，這事跟喜鵲姐姐沒有任何關系。”

　“喲呵，還學會講義氣了哈?我跟你說，這沒用，我不吃你那一套！”李文博裝出一副生氣地樣子說道。

　“哥哥……”香兒委屈地叫了一句，緊接著卻又哭了出來，而且是哭得梨花帶雨，一邊哭著一邊說道:“哥哥自從做了總理之後，在家的時間就更少了，香兒想要見上你一面都難上加難。香兒每天在家裡早也盼望也盼，就盼著哥哥能夠早點回家。

　可哥哥每天回家後，都是帶著滿身的疲倦，香兒看在眼裡，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就想著要是能替哥哥分擔一些瑣事也好啊。香兒聽說哥哥的秘書、文員都是從學校文秘專業畢業的，所以香兒才會瞞著晴姐姐、倩姐姐和娟姐姐，跑來學校讀書嘛。”

　停頓了一下，香兒偷眼瞧了李文博一眼，又說道:“哥哥要責怪，就責怪香兒好了，要打要罵，香兒都認了，只求哥哥不要把我趕出學校就行。香兒是真的想要替哥哥分擔憂愁，不想做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小丫頭。”

　李文博聽了香兒的話，不由得楞了一下，瞧著香兒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一軟，伸手拉著她的小手，將她拉到跟前，抬手擦拭了一下她臉頰上的淚珠，柔聲說道:“香兒，別哭了，是哥哥不好，哥哥這段時間太忙了，忽略了香兒的感受，哥哥保證，哥哥以後一定多抽些時間回家，多陪陪香兒，好不好?”

　“哥哥，香兒不要你陪，香兒不想做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小丫頭，現在倩姐姐、晴姐姐和娟姐姐都有事做，香兒也不小了，香兒也想多學些東西，好幫哥哥分擔憂愁煩惱。”香兒抬頭瞧著李文博，語氣懇切地說道。

　喜鵲在一旁見了，不由得又是有些羨慕，又是有些佩服，沒想到香兒哭著說了幾句話，就讓表哥滿腔的怒火都化為了繞指柔，再沒了半點怒火，不由得暗自朝香兒翹起了大拇指。

　聽了香兒的話，李文博微微楞了一下，然後又說道:“可是你們讀的這個專業，畢竟是男子居多，你們兩個小丫頭，女扮男裝混在一群大男人中間，始終不是個長久之計……”

　李文博話還沒說完，香兒就打斷了他的話，叫著說道:“哥哥，學校對我們很好的，給我們安排了單獨的寢室，裡面廁所浴室應有盡有，你放心，我保證，我們絕不會暴露身份的。真的哥哥，香兒這麽聰明，那些同學根本不可能發現我和喜鵲姐姐的真實身份的。”

　李文博瞪了香兒一眼說道:“你以為這是學校安排的麽?還不是識字給你們弄的，不然你以為你們能瞞到現在?”

　香兒調皮地吐了吐小丁香舌，拉著李文博的衣服，將腦袋靠在他胳膊上，不停地搖晃著說道:“喜鵲姐姐，我沒說錯吧，我就知道，這肯定是哥哥安排的。”

　喜鵲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表哥剛剛已經說了，這是識字哥哥安排的，到了香兒這裡，功勞就又算到表哥頭上去了，不過她也懶得跟香兒爭論這個事情，反正只要跟表哥扯上關系的，香兒就一定會算成是表哥的功勞，怎麽跟她爭都沒法爭贏的。

　李文博溺愛地摸了摸香兒的黑發，柔聲說道:“香兒，喜鵲，你們倆在學校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自己，知道嗎?有什麽事，千萬記得要去找陳先生，直接讓人來總理衙門告訴我也行，千萬不能逞能，記住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