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康莊大道

　一萬多兩銀子看起來雖然很多，而且長寬兩百米的操場，看起來真的不大，後世一個學校的操場都不止這麽大。所以劉欽文等人聽說眼前這小小的水泥操場，竟然就花費了一萬五千多兩銀子，全都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李文博對於這個數據卻是沒有任何懷疑，後世打一個運動場，動不動就是好幾百萬。水泥廠打這麽大一個操場才花掉一萬多兩銀子，即便是換成後世的金錢，也才兩百萬左右，已經算是很便宜的了。

　水泥出廠價十二兩銀子一噸，這是比後世的水泥價格要高上一些，但也不是高得太離譜，更何況現在水泥還是浦東新鎮獨有的產品，這個價格也是周啟德跟李文博匯報之後，才最終定下的。

　操場所用的一萬五千兩的費用支出中，水泥的價格就佔去了一大半，沙子和卵石基本上是屬於白送的那種，只需要花費些人力把沙子和卵石從河灘邊送到工地上就行，人工支出和夥食費用，相比於後世，就更低了。

　但是在這個時空，一兩銀子一個工，這簡直就是讓人無法想象的超高工價！做工一個月，就有三十兩銀子可以拿，這幾乎是普通工廠作坊的工人辛苦勞作兩年的工資！工作一個月，就抵人家工作二三十個月！

　劉欽文等人稍微吃驚了一下之後，瞬間便有人反應過來，這所謂的一萬五千兩的支出中，水泥是他們廠自己生產的，不用額外掏銀子，工人的工資其實也還可以再往下壓些，十個工一兩銀子，一個月三兩銀子的工錢，肯定也會有人搶著乾的。

　所以，其實打這麽大一塊水泥操場，周啟德所報出來的價格，肯定存在著很大的水分，其真實支出，可能也就是幾千兩銀子的樣子。

　報出來的價格中存在水分，這在衙門裡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水至清則無魚，很多時候，即便明知道裡面有很大的水分，他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不知道。反正，該他們的那一份，是絕對少不了他們的。

　“現在水泥廠有多少存余?”李文博卻又突然問道。

　周啟德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存余，每天生產的水泥，第二天就直接送到了城中施工現場上去，基本上沒有留在廠子裡超過兩天的時候。”

　李文博微微點了點頭，卻聽周啟德又說道:“這水泥澆築的地面雖然造價高，但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再也不怕下雨了。諸位大人剛才也看見了，我們廠裡的工人剛剛用水泵清洗了操場，諸位大人請看，這水泥操場現在是一塵不染，甚至連積水都沒有，即便是下大雨，走在上面，也不用擔心會弄髒鞋子了。”

　劉欽文等人聽了，想了想覺得也是。走在剛剛被水清洗過的操場上，腳下是平整的好像鏡面一樣的操場，堅硬結實，而且一塵不染，除了極少數地方有些許積水外，剛剛衝洗過的操場上，竟然真的沒有多少積水！

　只有剛剛踏上水泥地面時，他們腳上帶著的一些泥土，把操場邊沿給弄髒了，走了幾步之後，就立馬變得乾淨起來。那個抽水工人緊跟著就又用水泵將操場地面衝洗乾淨了，真的是一點泥土都沒沾上。

　李文博提出的浦東新鎮交通道路規劃圖，劉欽文他們幾個縣令知縣都有看過，如果嚴格按照李文博提出的規劃圖來建設浦東新鎮的交通道路的話，浦東新鎮城區內所有的道路都將是采用水泥混泥土澆築，也就是說，浦東新鎮的路面，將全是跟眼前的操場一樣的水泥路面！

　那豈不是說，以後走在浦東新鎮裡，鞋子上豈不是連一點泥土都不會沾染上了麽?真要有這樣的一座城鎮，周圍的人，還不打破了腦袋的往裡面擠啊?

　想到這些，劉欽文等人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覷，劉欽文心中更是加劇了將上海縣衙搬遷到浦東新鎮的念頭。

　其他做官的，是巴不得不要跟上級擠在一起，那樣做起事來都免不得有些畏手畏腳的，放不開手腳。劉欽文卻不這麽認為。

　李文博年紀輕輕，甚至比劉欽文還要年輕好幾歲，而且資歷也沒劉欽文久，但李文博卻能接二連三的實現三連跳，先是從一介知縣，升為新設衙門蘇松商會局提舉，然後又直接在提舉蘇松商會局的任上，出任江浙閩廣沿海諸府靖邊巡閱欽差，再然後便是蘇松道欽命總理大臣。

　如今，在蘇松道這一畝三分地上，李文博已經是可以“便宜行事”的欽命總理大臣了，文官武將，全在其一手掌控之中。劉欽文覺著，自己要是能夠在李文博眼皮子底下做事，就能夠更好的表現自己，在他那裡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升遷也就容易的多了。

　浦東新鎮本來就屬於上海縣管轄，自己要是能夠將縣衙遷到浦東，那可就真的是大樹底下好乘涼了。

　水泥廠花費巨資建這麽大一塊操場的本來目的，就是為了更好的向別人展示水泥的用途，如今看來，除了價格有些讓人受不了以外，其余的效果都已經達到了。

　李文博帶著劉欽文等人在水泥廠裡裡外外都轉了一圈，甚至連喧囂嘈雜的水泥生產車間和碎石車間，李文博等人都帶著口罩去看了一圈。

　臨近午時時，李文博等人才在水泥廠的食堂吃了一頓工作餐。李文博之前剛剛說過，讓食堂多弄些肺片、豬血這些清肺的食物吃，中午食堂的工作餐中，就有了涼拌肺葉和水煮活血這兩道菜。

　很多人害怕吃豬心肺，因為心肺是過濾空氣的主要器官，空氣中絕大部分的塵埃都被心肺給過濾了一道，然後才會進入其他部位，所以就絕得心肺很髒，感覺甚至會有些惡心。

　但實際上，如果把心肺清洗乾淨了，做成菜的話，其實很好吃。而且可以燉，可以涼拌，可以鹵著，吃法多種多樣，口味也並不差，更主要的是，心肺跟各種動物的活血一樣，真的有清熱潤肺的效果！

　食堂的大鍋飯，味道要符合大眾的口味，不能太鹹，也不能太淡，各人吃起來的感覺，自然也是有好有差。

　劉欽文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地方官員，自然是吃不慣這種大鍋炒出來的大鍋菜，只是很勉強的吃了幾口，倒是李文博，沒有絲毫挑剔，大口大口的吃著，還讓阿虎給他添了一碗米飯，最後更是打了一大碗清湯，大口大口的喝著，吃得津津有味。

　食堂裡其他工人見李文博這樣的大官，竟然還能這樣平易近人，坐在滿身水泥灰塵的工人身邊，甚至可以說是很不顧形象的大口吃飯，大口喝湯，不由得都吃驚地瞪大了雙眼，楞楞地望著李文博。

　吃飯的時候，那些工人頓時感覺以前吃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的飯菜，好像也變成了美味佳肴一樣，跟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劉欽文正想要在李文博面前好好表現表現，之前他也跟其他幾個縣令一樣，尖著筷子夾菜吃，飯也是小口小口的吃著，好像跟這一大堆灰頭土臉的工人一起吃飯喝湯很沒面子一樣。但看見李文博都這樣不顧形象的大吃大喝起來，劉欽文為了表現自己，咬咬牙，也很不顧形象地大吃大喝了起來。

　一連吃了兩碗大米飯，將餐盤中打的菜也全都吃了個精光，又喝了一碗泡菜湯後，李文博總算是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碗筷，斜靠在椅子上，撫摸著吃得滾圓的肚皮說道:“哈，這一頓吃得太舒服了。周廠長，你們工廠的夥食還不錯，平時也是這樣吃的嗎?”

　周啟德急忙點頭說道:“是的總理，廠裡規定每人每天的夥食費標準是五錢銀子，基本上每天都是這個標準，月底夥食費有結余時，還能聚聚餐，打打牙祭。這一點，大家夥都可以作證。”

　“諸位工友們，是這樣嗎?你們告訴我，周廠長有沒有說假話，他要是敢說假話，欺騙了我，你們隨時隨地都可以來總理大臣衙門找我，跟我反映情況，你們管不了他，我來替你們管他！”李文博轉過身來，朝食堂裡的幾百個水泥廠工人大聲地說道。

　一聲工友，頓時將工人和李文博之間的距離全都拉近了，當即便有膽子大些的工人笑著應道:“總理大人，我們真的可以來總理大臣衙門找你嗎?”

　李文博笑著大聲說道:“當然可以了。”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以前的那些衙門，外面是高牆大院，門口不僅有大石獅子守著，還有衙役守著，總理大臣衙門外面是圍欄，一眼就可以望到裡面，那圍欄也只是為了防止宵小的。而且總理大臣衙門的大門，永遠是敞開著的，任何人只要不做違法的事情，都可以進來。”

　停頓了一下，李文博又大聲說道:“工友們，不管大家有什麽事，或者是遇到什麽困難，不能解決的事情，都可以來總理大臣衙門找我，或者直接找衙門裡的辦事人員，他們若是不給你們解決，我就解決他們。”

　李文博的話，頓時就引來了水泥廠的工人們的轟然叫好。聽見工人們發自內心的叫好聲，李文博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那些領導總是喜歡下去調研，喜歡往人民群眾中走，這不僅是黨的光榮傳統，而且是真的可以拉近領導和人民群眾之間的距離，加強領導和人民群眾之間的聯系！

　在水泥廠吃了工作餐後，李文博又帶著劉欽文他們直接去了貫穿碼頭和總理大臣衙門之間的主乾道的施工現場。

　現在，浦東新鎮裡到處都是工地，到處都在動工建設，其中絕大多數還都是總理大臣衙門的基建工程，包括公共圖書館、運動場、學校等等公共建築，還有就是根據李文博提出來的那個浦東新鎮交通道路規劃圖，開始動工興建的幾條主要道路。

　其中最大的一條就是從浦東碼頭區直接連通到總理大臣衙門的一條橫貫東西的主乾道。道路總長五公裡，寬兩丈(約七米)，全部采用水泥混泥土澆築結構，厚度不低於兩寸(六厘米)，起伏坡度不高於一度。

　這樣一條高標準、嚴要求的主乾道，從立項開始，就傾注了李文博大量的心血，整個工地采用東西同時施工的方式，征集了一千兩百個流民，分成六個施工隊，采用三班輪班製的方式，晝夜不停的施工。

　水泥的出廠成本價是十二兩銀子一噸，蘇松道欽命總理大臣衙門市政局的內部采購價是十三兩銀子一噸，每噸名義上賺取了一兩銀子的利潤。而水泥對外零售的價格則是一百斤一兩，折算起來就是二十兩銀子一噸，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如此一來，市政局的內部采購價和對外零售的價格之間就存在著大量的價格差。為了防止有人利用這種價格差，從中牟取私利，李文博專門從商業情報調查科抽調了兩個調查員，又從審計署抽調了兩個審計員，聯合組成審批小組，嚴格審查，嚴格把關，基本上是施工隊每天用多少，審批多少，以杜絕有人從中倒賣水泥，賺取差價的事情的發生。

　這條主乾道已經開工一個月了，開工時，李文博還親自出席了奠基典禮，並專門撰寫文章，闡明道路建設在國防經濟生活中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只是一條五公裡長的主乾道而已，一千兩百人三班輪流施工，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了。昨天，負責施工建設的張金山便派人來跟李文博說過了，今天下午日落之前，道路將要對接合龍。

　跟開工奠基一樣，對接合龍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時刻，這預示著浦東新鎮第一條戰備級現代化公路將要變為現實！

　七米寬的主乾道，雖然沒法跟後世的高速公路或者國道一級公路相提並論，但也至少達到了縣道以上的水準。而且這條主乾道建成之後，將會成為浦東新鎮的一個重要的地標性建築，也將成為蘇松道道路交通建設的一個標準。

　而且隨著蒸汽機在工業和航運上的廣泛使用，李文博已經勾勒出了第一款采用蒸汽機作為動力機車的大致輪廓，讓機械製造局的工程師們去加以完善和設計製造研發。蒸汽機都有了，以蒸汽機車作為牽引車的火車，自然也就擺在了李文博的書桌上。

　而事實證明，火車，其實也並不一定就必須要有軌道！

　李文博只是勾勒出了蒸汽機動力機車的大致輪廓，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要啟迪機械製造局的那些工程師們設計製造出蒸汽機火車。但是讓李文博沒想到的是，機械製造局的工程師們遞交上來的設計圖稿，卻演變成了采用蒸汽機作為動力牽引的公共汽車。

　是的，機械製造局的工程師們交給李文博的設計圖稿上，根據比例尺來看，是一種比火車車廂稍微要長上一點，采用前輪驅動的機動車輛！

　蒸汽發動機就安裝在車頭部位，然後是負責加煤的司機和負責製動的駕駛員所在的駕駛室，再後面是一個可以儲存一百斤優質燃煤的能源室，再後面才是載人載貨的車廂。

　因為只有一節(半節)車廂，而且又是采用前輪驅動，而且有專門的人負責轉向和動力的輸出、切斷(駕駛員)，這種采用蒸汽機作為動力的機動車輛，竟然還真的有實現的可能！

　火車為什麽必須在軌道上跑?就因為它牽引機的動力輸出比較大，可以牽引的車廂比較多，而且自重又大，製動轉向都很困難，自然不可能像普通機動車那樣，說停就停，說走就走。

　但機械製造局設計的這款蒸汽機動力的機動車，卻完全可以實現像李文博所知的那些普通的機動車那樣說停就停，說走就走。所以，其實火車其實也是可以不用軌道的。

　對於這種異想天開式的機動車設計圖，李文博也沒有直接就否決掉，畢竟，不能所有的設計圖全都要靠著他一個人來完成，而且有些東西，沒有經過實地檢驗，又如何知道不行呢?

　這畢竟是機械製造局拿出來的第一份設計圖紙，即便最後證明這份圖紙完全沒有變成現實的可能，李文博也必須得表示支持，否則李文博的存在就不是幫助華夏本土的工程設計師，而是在扼殺他們的才能！

　這份蒸汽機動力牽引的機動車的圖紙是在崇禎三年正月二十八號交到李文博手上的，李文博隻瞧了一眼，便在上面做了批示:準許機械製造局製造試驗原型機，以證明設計圖紙的可行性並在之後的設計中加以修改完善。

　為此，李文博還從審計署專門下撥了一筆蘇松道商業銀行發行的一萬兩面額的金票，作為機械製造局製造試驗原型機的研發經費。

　三月初的時候，第一台靜態原型機便已經設計製造完成。之後，機械製造局的工程師們又對著這個原型機，在圖紙上加以修改完善，並在十天前完成了第一台完全狀態的原型機，還在機械製造局的大院內，進行了蒸汽機點火啟動試驗。

　三天前，這台完全狀態的原型機，又進行了首次靜止狀態的動力輸出試驗。就是把車子吊在半空中，輪子不著地，然後啟動發動機，接通動力輸出軸的試驗。

　動力輸出軸接通的那一刻，一對前輪“嚓嚓嚓”的輕響了幾下，然後從靜止緩緩轉動，最後飛快的轉動起來。根據現場統計的數據，轉速達到了每分鍾五百轉，完全滿足了設計要求。

　如今，這輛原型車就停在機械製造局的大院中，就等著找個好日子，好開出來，完成它的處女秀了。

　首條公路主乾道完成後，這輛原型車，就將是它上面行駛過的第一輛機動車，雖然這個機動車跟李文博記憶中的機動車有些不大一樣，但李文博依然有些激動，因為，這是大明土著設計製造的第一款機動車！

　李文博他們來到公路施工現場時，從東西兩端同時修建推進的公路主乾道，已經只有最後不到一米寬的距離，沒有澆築上水泥混泥土了。

　一旁的混泥土早就攪拌好了，六支施工隊，總共一千兩百人，全都聚集在了道路兩側，就等著最後合龍的時刻的到來！

　李文博他們來到現場後，張金山向李文博做了最後的簡要匯報，並進行請示。隨後，十幾個工人一人提了一木桶混泥土，來到李文博他們身邊。

　李文博笑著提起裝有大半桶混泥土的木桶，笑著走到缺口處，將混泥土倒了進去，劉欽文等人也陸續上前，將混泥土倒了進去。最後還差一點，張金山便又讓幾個施工隊員提著混泥土倒了進去。

　隨後，幾個施工隊員拿著木棍子上前，將缺口裡的混泥土搗平，另外幾個施工隊員又拿著抹子，將混泥土上面抹平，抹光溜了。

　直到那幾個收光的施工隊員站起來，早就準備好了的鞭炮便一起點燃了起來，“劈劈啪啪”的爆竹聲，不絕於耳，李文博率先帶頭鼓起掌來。

　掌聲中， 張金山伸出雙手朝下壓了壓，說道:“大家靜一靜，今天，難道我們蘇松道的總理大臣也來到了施工現場，下面就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請總理大臣做指示！”

　話音中，更加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

　李文博朝大家夥揮手致意，上前一步，掌聲漸漸的就停了下來。李文博朝一眾施工人員深深的鞠了一躬，說道:“工人朋友們，大家辛苦了，我僅代表蘇松道總理大臣衙門，對諸位工人朋友們的辛勤付出，表示衷心的感謝，和最崇高的敬意。”

　停頓了一下，李文博又說道:“要想富先修路，雖然這只是一條只有區區十裡長的道路，但它卻是我們浦東新鎮第一條水泥路。以後，我們還要修建更多更好更漂亮的水泥路，讓我們每一個人一出門便能走在乾淨整潔明亮平整的康莊大道！所以，我決定，這條路，就叫著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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