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交火

　吳明解散軍議之後，親兵營便被散布了出去，混到了各個營帳之中，以便於就近監視營中各級軍官。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矯詔的借口其實很沒有說服力，即便營中各級軍官口頭上服從了，但心裡呢?恐怕真沒幾個是心服口服的吧?

　然而沒過多久，吳明便收到了一個回報:手下一個把總都頭帶著他手下的百人都，順著官道往南邊跑了，連給養裝備都沒帶全，幾乎就帶了些輕武器，然後就直接往南邊跑了。

　這還只是吳明收到的第一個消息，隨後，又有三個百人都跟著往南跑了。這還沒發動呢，吳明的手下就跑了四個百人都。

　不能再等了！吳明心中惱火地想到，時間拖得越久，逃跑的人就會越多，自己的隊伍就越難帶！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吳明直接將自己的親兵營調到了小南莊四周，嚴密把守各個路口，然後直接集合大部人馬，趁著夜色，直撲土地廟，孫承宗的指揮部，就設在土地廟！

　而幾乎就在吳明調動自己手下的人馬，向土地廟運動時，歸莊帶來的蘇松新陸營第一營第五都的哨探小隊，就已經發現了吳明所部的異動，並直接將這個情況匯報給了都頭沈桑。

　第五都的哨探隊，編制只有一個伍，但跟新陸營哨探隊是整個新陸營最精銳的軍士一樣，這五人也是第五都最拔尖的那一小嘬，隸屬上也是鬼新陸營哨探隊和一營五都雙重管轄的，都是精兵強將，不僅負責情報刺探，也肩負著上情下達等任務，更是各部之間溝通聯系的橋梁！

　沈桑今年才剛剛二十二歲，被選拔進新陸營之前，他只是一個鄉下泥腿子。杜斌招練新陸營時，被村子附近的屯衛把總給拉了壯丁，送進了新陸營。

　在訓練考核之中，因為成績優秀，而且又極具有大局觀念，最後又被新陸營直接送去了浦東技術專修學校文秘專業進修，算起來跟歸莊他們也是同學。但學業還沒結束，沈桑就提前離開了學校，重新被分配到一營五都，擔任見習都頭。

　浦東技術專修學校的文秘專業，雖然掛著的是文秘專業的牌子，對外宣稱是培養幕僚、文書、工坊財會人員，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大雜燴，說是掛羊頭賣狗肉也毫不為過。李文博沒法正大光明的培養參謀人員以及下級軍官，就只能通過這種形式暗中進行培養了。

　就跟他以訓練家丁護院的名義，不停地通過換血的方式，訓練士卒一樣。在保持蘇松護衛隊一百人的編制不超編的情況下，通過不停地換血，一點一點的培養著屬於他自己掌控的勢力。

　沈桑因為有較強的大局觀，在新陸營的軍事訓練中又成績優異，所以被選拔進了浦東技術專修學校，接受了一些低級指揮培訓之後，回到新陸營，便擔任起了見習都頭，算是一腳跨進了武將經製的門檻。

　長久訓練養成的習慣，使沈桑無論在任何時候，只要有些許風吹草動，都能一下子驚醒過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並立即投入工作之中。

　他的大腦，就像一部工作嚴謹的機器，在得到哨探隊報告上來的消息後，沈桑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吳明所部肯定發生了動蕩，否則不可能這麽晚了還有人帶隊往南跑，而且吳明的親兵營隨後還封鎖了各個交通要道，並且集合人馬往小南莊運動！

　所有的情報都指向了一個可能，吳明想要對孫閣老不利，甚至他行動的目標，直接就是針對的孫承宗！

　想到這個可能，沈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衝進了歸莊的營帳。歸莊幾乎在沈桑衝進來的第一時間就醒轉了過來，翻身坐了起來，黑暗中依稀辨認出了是沈桑，歸莊這才放下心來，正要開口說話，沈桑卻已經搶先說道:“參謀長，有情況。”

　沈桑是見習都頭，歸莊是新陸營見習參謀長，雖然歸莊沒有任何品階，但職權卻是很大，遇到這種事，沈桑自然要向歸莊匯報了。

　歸莊聽了沈桑的話，不由得一驚，失聲說道:“什麽情況?”

　“吳明所部正向土地廟運動，此外哨探隊還發現，有吳明的人往南跑了，現在吳明的親兵營已經封鎖了整個小南莊的各個交通要道。”沈桑幾乎是一口氣就將所有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歸莊聽候，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大聲叫道:“值星員，馬上吹哨，緊急集合！”

　沈桑能想到的，歸莊自然也能夠想到，幾乎在第一時間，歸莊就意識到，吳明這是要造反！

　營帳外的值星員大聲應了一聲，然後“嘟嘟嘟！~”的木哨音便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前後不到六十息的功夫，五都所有人都穿戴整齊，集合了起來。

　幾乎沒有任何廢話，歸莊也顧不上等值星員清理人數，也沒征詢沈桑的意思，直接越殂代皰，站到百人都面前，大聲下令道:“所有人員，立即進入戰鬥狀態！一排，馬上向土地廟運動，務必保證本都與土地廟指揮部之間的交通順暢，必要時可將孫閣老立即轉移至此！”

　一排總旗官楞了一下，旋即大聲應道:“是！”然後下令道:“一排，向右轉！跑步走！~”帶著一排的隊伍，快速地向土地廟方向跑去。

　“參謀長，我下去帶一排，這裡就拜托給參謀長了。”沈桑朝歸莊行了一個禮，大聲說道。

　“不，你在這裡帶二排三排，我親自帶一排去土地廟。”歸莊搖了搖頭說道，“孫閣老認識我，我帶隊去，會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土地廟是孫承宗的指揮部，雖然周圍有孫承宗將近三百人的親兵營護衛著，但可以肯定的是，土地廟將會承受吳明所部絕大部分的攻擊壓力，去土地廟的危險，其實比留在五都駐地更大！

　聽了歸莊的話，沈桑楞了一下，還想要說什麽，歸莊卻又說道:“你留守這裡的壓力也很大，我們左翼外圍，有吳明所部三十多個營帳，將近五百人，你們承受的壓力，並不會比土地廟小多少，而且必要時，你們還需要尋找到敵人包圍圈的薄弱點，並伺機突破包圍圈！”

　土地廟如果守不住，歸莊將不得不勸說孫承宗轉移到五都營地，甚至直接在五都的保護下，衝出吳明所部的包圍圈！

　好在，哨探隊入夜之後傳來，一營正在緊急行軍，向小南莊運動，距離小南莊也就不到三十裡的路，一旦得到消息，一營肯定會立即出兵救援。目前的局面雖然危險，但歸莊他們其實只要堅持幾個小時，就能轉危為安，化險為夷。

　歸莊有覺對的理由相信，以新陸營一營的戰鬥力，雖然只有五百人，但要打破吳明的包圍圈，也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甚至在野戰中擊潰吳明所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看陳澄的戰略決心和意圖了！

　聽了歸莊的話，沈桑輕輕地點了點頭，朝歸莊行了一個軍禮，說道:“參謀長，保重。末將會誓死堅守陣地，保持土地廟與本部之間的道路暢通。”

　歸莊輕輕地點了點頭，伸手給了沈桑一個擁抱，然後追著一排的屁股，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五都的營地在土地廟左翼，孫承宗親兵營駐地外圍，距離土地廟有大約七八百米的距離，而吳明所部，則在更加外圍的地方，將五都和孫承宗的親兵營團團包圍起來的。但相應的，距離土地廟的距離也更加遠一些，大約有三四裡路的樣子。

　而幾乎在沈桑剛布置好二排、三排的防守陣型的同時，沈桑所部最外圍的一個十人隊，在剛進入陣地，拿起火銃的同時，在他們正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便出現了一大群攢動的人頭。

　“所有人，準備戰鬥！”什長大聲下令道，拿著短銃，趴在由運送糧草輜重的木質獨輪車組成的簡易陣地後面，有些緊張地望著黑夜中漸漸迫近的敵人，不知不覺間，他的手心已經湧起了一層密密的毛汗，什長卻一點也沒發覺，而是帶著緊張興奮的心情密切地注視著敵人。

　五都左前後三側，都是吳明所部的營帳，只有右翼是挨著孫承宗親兵營的。歸莊帶走一個排三十人後，五都負責防守的力量，滿打滿算，就只剩下了不到八十人，而他們要面對的敵人，卻有可能是幾百甚至近千人！

　最先發生交火的是五都最左翼外圍，當面的防守力量只有一個十人隊，進攻的當面之敵，從營帳上算，將近五百人，但交火時真正衝上來的，卻只有不到一百人。

　是誰打響的第一槍，已經不重要了，隨著什長的一聲令下:“打！~，給我狠狠的打！~”十支長火銃頓時冒出了一團團火花，射向了朝這邊飛奔過來，大聲呐喊著“奉旨活捉孫承宗！”的敵人。

　幾聲慘叫之後，衝上來的敵人，頓時倒下了好幾個。經過李文博設計改良後的火銃，威力比明軍神機營裝備的火銃要大上很多，裝填速度也快了不少。

　而在打出第一槍之後，對方負責指揮進攻的都頭當即大聲叫道:“兄弟們衝啊！~”火銃打了一發之後，要重新裝填，需要時間，正常情況下，在這區區幾百米的距離上，對方要重新裝填好彈藥，自己已經帶著兄弟們衝上了對方的陣線。

　然而，還沒等都頭話音落地，對面卻突然扔出來了幾個黑乎乎的東西，落在了密集衝擊的人群之中。

　“轟！~”

　“轟！~”

　幾聲巨響，放槍之後扔出去的十顆手榴彈相繼爆炸開來，巨大的爆炸聲，頓時將衝擊的人群全都給轟懵了，當即便有十幾個好死不死的倒霉蛋，直接被手榴彈的彈片給炸成了爛泥，而附近兩三米范圍內的同伴，也都跟著倒了血霉，被彈片擊傷，倒地上痛苦的喊叫了起來。

　眨眼間，進攻的敵軍中便出現了一陣慌亂，各種各樣的喊叫痛哭聲，此起彼伏。指揮進攻的都頭也被手榴彈給炸懵了，那手榴彈爆炸的威力，竟然跟城池上守城用的銅炮也小不了多少。而且銅炮打出來的彈丸還是實心彈，除非直接被命中，否則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傷害！

　但對方用的，竟然是開花彈！一瞬間，都頭髮現，自己可能碰到了一個燙手山芋，一個不好，可能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還沒等都頭從暈懵狀態回過神來，十人小隊中再次響起了幾聲槍響，這一次，槍聲稀拉了許多，只有六支長槍開了火，而剩下的四個人，則將所有的手榴彈都集中在了一起，專門負責扔手榴彈！

　手榴彈和火銃交替使用，幾乎在一瞬間，強大的火力，就將正面進攻的百人都給壓了下去，在呼天嗆地的哭喊聲中退了回去， 重新隱入了黑暗之中……

　而在左翼發生交火的同時，五都前後兩翼也跟著發生了交火。在火銃與手榴彈的交替攻擊下，吳明所部的第一輪攻勢瞬間被壓了下去，重新退回了黑暗之中。

　趁著這個空檔，沈桑又調整了整個防線。五都面對的當面之敵實在是太多了，除了右翼，其他各個方向上都是敵人。剛一交手，沈桑就發現了問題，防線拉得太長，防守力量太過於分散，很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

　想到這些，沈桑急忙下令，將外圍分散的力量全部集中到了一起，形成一個半環形的不到一百米長的防線，如此一來，防守力量頓時就加強了許多，要堅守陣地也就變得更加容易了。

　首輪的交火，來的突然，去的也快。前後不到五分鍾，幾乎是在遭到火銃和手榴彈的首輪攻擊之後，吳明所部便迅速地退了回去，重新隱入了黑暗之中，伺機再次發動攻擊。

　而沈桑也將分散的力量迅速集結了起來，外圍的一些營帳，在搬空了武器彈藥裝備之後，被一把火給直接引燃，燃起熊熊大火，將夜色也照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