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駿卻是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議論著,他被一個小卒吸引住了目光。
只見那小卒箕坐在一邊的雪地上,一小串烏黑的東西正被他小心地捧在手裡,一個一個地數著。
張駿走了過去,問道:“在做什麽?”
那小卒連忙站起身,驚道:“沒······沒做啥······”
“數耳朵?”軍中這種事發生過很多次了,一開始很多軍卒都把割來的耳朵貼身藏著,休息的時候便取出來數一數。但隨著戰事繁忙,張駿已經下令不許再留耳朵,這東西久了會臭,極易引發疫病。
張駿隻得讓索三戒作好記錄,然後將耳朵收繳乾淨,集中起來一把火燒了。但顯然這個年紀不大的軍卒偷偷藏了一些。
小卒跪在地上,害怕道:“幢主,俺不是故意藏耳朵的。就是······就是想帶些回鄉,在墳上拜拜。”
“家裡有人沒於匈奴?”
“嗯,爹娘都是匈奴狗殺得。”
“你收著吧,包好。”
“諾!”小卒拜道:”謝幢主。“
“吾記得你。”張駿道:“起初第一仗的時候,是你撲倒一個匈奴人,用嘴咬下了他的耳朵,對吧?”
小卒見幢主竟然記得自己,便不那麽怕了,點了點頭。
“你叫什麽名字?”
“二狗,李二狗······”小卒小聲道。
“這個名字可不好。“李二狗只見自己的幢主一邊搖頭,一邊摸著下巴上絨毛似的胡須,道:”不如吾給你起個名字如何?“
幢主也沒等他同意,便拍了拍他的頭頂,道:“從今日起,你便叫李弇吧。”說罷,便見幢主也蹲在地上,用手在雪地上寫了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字“弇”!
臨時起意給一個小卒起名字,不過是張駿要滿足以下自己的惡搞心裡。萬一這個新鮮出爐的小卒李弇生了個兒子叫李昶,孫子叫李嵩呢,那不就是西涼國主麽?再或者······他們的子孫會不會是李淵呢?唐太宗的祖宗是我命名的,感覺很爽的吧!
就在張駿暗自意淫的時候,周同快步趕來,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
“主公,五十裡外,發現大隊匈奴精騎!”
張駿聞言一驚,急忙喚來韓虎,道:“傳令,幢中所有將小前來議事。還有,撲滅篝火,要快!”
韓虎聞言,知道肯定有緊急的事發生,急忙去下令。
張駿則在周同的陪同下叫來幕下三人,先聚在一起。
小卒李弇見幢主走了,心下總算松了口氣。別看幢主比自己還小,但總給他帶來莫名的壓力。李弇將一串耳朵包好,重新塞進了懷裡,小聲念道:“爹、娘,保佑孩兒再殺幾個胡狗報仇!”
張駿所率這一幢的將校已經磨練的很是精乾,聽到傳令,很快便來到張駿這裡報到。條件有限,也沒有帳篷開會,張駿就只能站在地勢較高的位置,讓部下都能看到自己。
他先是讓周同把情況向大家複述一遍,周同整理了一下語言,說的比較詳細:“斥候隊按照幢主軍令,搜索范圍灑在五十裡外。方才有兩個弟兄來報,說在北方發現了大量匈奴精騎,正往洮河搜索而來。”
“有多少人馬?”韓虎急問道。
周同招來一名風塵仆仆的軍卒,道:“上官問話,你要如實回答。”
“諾。”這軍卒便是斥候隊派回來報信的,面對眾將也不膽怯,稟告道:“匈奴人警覺,弟兄們沒敢靠前,只是遠遠觀望。看掀起的風塵和留下的馬糞,起碼有一千五百騎。”
“裝備如何?”宋沛道。
“盡皆雙馬,配長矟刀弓,人馬俱著甲,很是精良。”
“是匈奴鐵騎!”將校們紛紛議論起來。
張駿見狀,眉頭微微一皺。
“肅靜!”韓虎大喝一聲。
將校們閉上了嘴,都看向幢主張駿。
“幢主,匈奴精騎戰力極強,不可力敵······”韓虎小聲在張駿耳邊道。
張駿點點頭,他當然知道自己手底下這些人馬是打不過匈奴精騎的,別說對陣,就是跑都跑不過。和在馬背上長大的少數民族相比,漢人在騎術上存在著天然弱勢。雖然現在繳獲了不少戰馬,但這一幢軍卒裡只有不到百人會馬上拚殺,剩下的都是騎馬的步兵。趕路還能湊合,要是衝鋒起來,不用匈奴人騎射,自己就能被馬甩下來。
張駿心裡盤算一下,匈奴騎兵在北五十裡外,而且是搜索前進,速度應該快不起來。自己若是全速離開,因該不會被追上。
便下令道:“立刻整頓隊伍,拋下無用輜重,妥善掩埋。一刻之後啟程!”
“諾!”所有將校皆領命而去。
洮水是黃河上遊的第二大支流(地位僅次於湟水), 河谷開闊,地勢平緩,如今已經完全封凍。
張駿率軍行進在河道上,馬蹄踩著冰面,發出“咯嗒”、“咯嗒”的脆響。
其實古代的行軍作戰,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不停的趕路,因為地廣人稀,交通不便,想完成作戰目的往往就要走很遠才能找到對手。而且通訊基本靠馬和人的雙腿,想快也快不起來。
斥候回來報信說匈奴人在五十裡外,但是等他回來的時候,匈奴人應該就已經在三十裡外了,再等到張駿整理好隊伍出發,很可能敵人已經近在咫尺!
果然,陸續有斥候傳信,匈奴人越來越近,仿佛是知道涼軍在哪裡一般。
“壞事了!”隊伍中,宋沛突然喊道。
“何事?”張駿勒住馬頭,回身問。
“主公,匈奴人的斥候不知比咱們精銳多少,怎麽會一直沒發現咱們的斥候,還讓他們頻繁往來報信?”
“俺也覺得奇怪。”索三戒湊上來說:“早在金城外,驍騎軍和府軍的斥候可是一個都沒剩,怎麽到咱這,就把消息打探的這麽清楚?”
張駿也意識到不對,高聲道:“李大山!李大山!”
“在!”出身驍騎軍的李大山急忙趕了過來,翻身下馬,抱拳道:“幢主有何吩咐?”
“吾且問你,匈奴精騎的斥候一般撒出多遠?”張駿問道。
“十五裡左右!”李大山想了想道:“照常是如此,但若要擴大范圍,三四十裡也是有的。”
“操!”張駿一甩鞭子,道:”咱們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