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的知識，限制了大流士的想象力。他不知道城牆上到底是什麽東西在作祟，投石機不可能攻擊超過兩千步的目標，更別說射擊得如此精確。現在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那玩意兒的裝填時間有點兒長。

　現在遭受打擊的不是營壘，而是試圖靠近海岸的所有船隻。

　看著自己的戰船，一艘接著一艘的爆炸，然後瞬間化成一堆碎木屑。大流士的脊背都在發涼，這樣下去他的手下怕是有一多半兒回不了波斯。

　“不是說這東西只有五裡的射程麽?現在看，這足足有六七裡地吧……！”程處默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他從未想過有東西可以射那麽遠，而且還能夠做到精確打擊。

　“國公爺說有五裡，可能是因為推進火藥的改良吧。反正這東西就是能打這麽遠，這下子好了。咱們可以打擊一切靠近海岸的船隻，我倒是要看看，那些波斯人到底能怎麽辦。讓你的人多多的準備鐐銬吧，這一仗之後咱們會有很多的俘虜。”凌敬看到一艘接著一艘爆裂開來的敵船，笑得像是偷吃了肥雞的狐狸。

　前幾天自己一直在忍耐，就是為了這一刻。波斯人登陸的越多越好，城頭上的八門火炮會斷絕他們的一切退路。只要妄想靠近海岸的船隻，都會受到無情打擊。凌敬不認為，火藥裝填的速度，會比波斯人登船還慢。

　就算是靠著船海戰術，趁著唐人裝填的工夫運走一些人，可船是炸一艘少一艘。

　前邊是固若金湯的要塞，後面的一望無際的大海。自家戰船近在咫尺，卻只能冒著生命危險，去解救那些困在沙灘上的兄弟。波斯人一下子就懵了！大食帝國還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仗，愚蠢的統帥把自己的軍隊陷入了絕地。

　“哎……！可惜大唐號沒有到，不然他們一個也別想走。”程處默狠狠啐了一口，歎出的一口氣充滿了濃濃的失望。

　從會走路起，就被老爹揪著練武藝。十四歲就進了軍營打混，總想靠著一身的武藝，成為帝國的無雙戰將。和最頑強的敵人戰鬥，奪取最璀璨的榮譽。

　可現在呢?一切都變了，個人的勇武不再是戰場上的主要因素。會操控武器的家夥才是，這樣下去戰爭將會成為武器的比拚，而不是武技的比拚。自己這一身功夫，將變得毫無用處。無奈深深的折磨著這位帝國戰將，未來好像海上的迷霧一樣濃稠。

　火炮不斷的發射，波斯人不斷的死。靠近海岸的地方，到處是破碎的木頭。還有漂浮在海上的人，運氣好的人都死了。運氣不好的人，苟延殘喘的活著。說他們運氣不好，那是因為海峽裡面盤踞著無數的鯊魚。

　說起來這還是雲浩造的孽，當初為了銷毀屍體。便往海裡扔，時間長了。風平浪靜的海峽裡面，就有了數量眾多的鯊魚。當然，靠近海岸的地方還有數量同樣眾多的鹹水鱷魚。

　這玩意長得非常大，程處默甚至看到過五六丈長的。這些家夥好像很聰明，因為這些飄在海裡像是浮木一樣的家夥，從來不攻擊大唐軍卒。倒是那些土人，沒事兒總是被叼走一兩個打牙祭。

　波斯人趕走了土人，於是現在倒霉蛋兒變成了波斯人。

　鯊魚出沒的地方是深水，波斯人沒辦法。鱷魚出沒的地方是淺水，無論信仰何種宗教，人總歸還是有感情的動物。

　看著那些張著大嘴的家夥，肆無忌憚的吞噬著兄弟，朋友，甚至是親人的屍體。波斯人出離的憤怒了，夠不著高牆後面的唐人，還夠不著你?

　他們又錯了，刀劍砍在厚重的鱷魚皮上，根本破不開鱷魚的防護。反而是暴怒的鱷魚大發神威，程處默就在望遠鏡裡面看到。那隻足足有五六丈長的鱷魚，一尾巴就抽飛了三個人。巨大的鱷魚嘴，叼著人的腿一掄。那人的大腿，就跟身體分了家。那條大腿，一口就被吞了下去。

　失去了腿的家夥，慘叫聲甚至連數裡外的程處默都聽得見。傷兵痛苦的模樣，隔著望遠鏡看著都疼！

　波斯人學乖了，大船開始向後收縮。努力開到火炮射程之外的地方去，他們還不想送死。想把陸上的人撤回來，只能用小艇一次一次的轉運。雖然這樣做效率很低，不過火炮再精準也不可能準確擊中移動中的小艇。

　大家都想著活命，於是小艇就變得非常擁擠。吃水線已經到了最危險的程度，如果現在有大一點的海浪，小艇絕對會翻沉。

　火炮沒有打中，不代表沒有危險。

　不知道是屍體吃膩了，還是鯊魚喜歡更具有挑戰性的事情。一頭巨大的鯊魚，頂翻了一艘小艇。上面十幾個人都掉進了水裡奮力的撲騰！

　不撲騰還好，這一撲騰引來了好多的鯊魚。開始有鯊魚撕咬這些人，只要咬破了一個地方。就會有獻血流出來，這一下鯊魚就更多了。

　鯊魚吃東西非常講究秩序，一條一口，一個大活人頃刻間就被撕成了碎片。大一點的肢體肉塊被鯊魚吞噬，小一點兒肉渣便宜了那些小魚。程處默發誓，再也不吃海峽裡面打上來的任何魚。吃這東西，跟吃人沒啥太大區別。

　小艇被不斷的頂翻，人也不斷的落水。看起來鯊魚和人差不多，人喜歡吃海鮮。鯊魚也喜歡吃一口新鮮的，只是把人稱做陸鮮似乎不太合適。凌敬覺得，叫他們大食鮮或者是波斯鮮比較妥當。

　“今後還是別乘坐小艇出海了，太危險！”拿著望遠鏡一邊看，凌敬一邊嘟囔。這老家夥最喜歡架著小艇在海峽裡面釣魚，現在他打算戒除這一惡習。掉到海裡就是鯊魚的天下，他們才不管你是波斯人還是唐人。

　大流士早就逃到一艘大船上，看著自己的手下在呼喊掙扎咒罵，心都快滴血了。

　僅僅就是在昨天，他還對勝利充滿了希望。甚至是今天早上，他還覺得勝利唾手可得。

　唐人有火藥，他也有火藥。唐人有投石機，自己也有投石機。唐人有火油，自己的火油比他們還多。可為什麽?為什麽唐人又鼓搗出來新的東西！

　太可怕了，那東西居然可以做到了六裡地之內準確打擊。投石機超過一千步，即便是再有經驗的投手也做不到百發百中。

　巨大的爆炸聲還在蔓延，唐人似乎不打算休息。一直到日落的時候，唐人的火炮才算是消停。今天晚上沒有月亮，海灘上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看著漆黑一片的海灘，大流士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天上忽然爆出巨大的火團，接著一架熱氣球直直的掉落在海裡。

　所有人還沒從驚訝中清醒過來，就是第二架，第三架……！

　唐人的那東西能打熱氣球?大流士的眼角兒都快瞪開了，波斯的熱氣球全在自己這裡了。為了這一次突襲，他甚至截留了本來屬於優素福的熱氣球。可現在！

　火光接二連三的閃現，一艘艘飛艇墜落到海裡或者是沙灘上。上面的人要麽變成浮屍，要麽變成軟踏踏的一團肉。

　耳中忽然聽到巨大的轟鳴聲，是飛艇！原來是飛艇，唐人出動了飛艇。

　那些在白天沒有出動的飛艇終於出動了，現在大流士明白過來，唐人的飛艇為什麽要漆成黑色。飛艇的火焰是包在機器裡面的，外面根本看不到。波斯人的熱氣球比較原始，不時噴出的粗大火焰成為黑夜空中最好的靶子。

　熱氣球沒堅持一盞茶的時間，就全軍覆滅。而這些熱氣球上面的八牛弩連發射的跡象都沒有，黑夜中他們根本看不清楚飛艇的位置。

　熱氣球沒了，海上的船就倒霉了。

　飛艇沒有理會海灘上的波斯士兵們，而是直接撲向海裡的波斯艦隊。

　這是一場部隊稱的打擊， 波斯艦隊根本不知道燈火管制這一說。海上航船，燈火本來就是傳訊的一種手段。

　漆黑的海面上，一盞盞亮著的燈火就是靶標。飛艇只要飛到波斯人的上空，然後將炸彈扔下去就好。百十斤重的炸彈，從兩三百米的高空扔下來。僅僅憑借重量，就砸穿了上層甲板。在穿透船體之前，火藥芯子燃完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之後，熱浪甚至吹得飛艇都有些搖晃。無奈的飛艇只能拔升高度！

　飛艇的效率非常高，載著的炸彈扔完。回到城裡繼續裝填，然後繼續在海上晃悠。看到有燈火的地方就扔下去，然後就會傳來巨大的爆炸聲。

　這一宿，勤快的飛艇折騰了三四趟。天知道有多少波斯戰船變成了碎片，反正第二天早晨太陽出來的時候。海峽裡面的波斯艦隊少了很多，碎木頭倒是多了不少。

　海面上漂浮著好多的屍體，當然也有抱著木頭的活人。他們不太擔心鯊魚或者鱷魚，因為經過昨天的大戰，這些家夥基本上已經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