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大片朦朧的黑影,可能是些還沒建好的摩天輪、旋轉木馬等娛樂設施,但我們知道裡面有邪物,先入為主,從這個方向看去感覺那些高高矮矮的東西像是一個個鬼魅,不由脊背生寒。
四個人站成一排,咕嚕咕嚕咽了一陣唾沫。虎子掏出一包煙散了,百尺和智深竟然也罕見的抽了起來。
百尺這時佛塵一甩,問智深:“你怎麽看?”
智深和尚粗魯霸氣,但是人誠實,很少掩藏自己的真實想法,點點頭:“很嚇人,有點害怕。”
百尺又問虎子:“這位兄弟覺得呢?”
虎子憨笑道:“俺不怕,俺娘說了,好人不會被鬼吃掉的。”
我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你娘說的太有道理了,我這個人從來都是好心腸。”
百尺老道說道:“說到好人,你們應該還不太知道準確的定義,比如我,我這個人一向以助人為樂……”
“太不要臉了吧。”我打斷他道:“咱們別扯淡了,說那些沒有用,百尺我問你,上次你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說說看,咱們好做個參考,未雨綢繆。”
“那什麽……”百尺老道吭哧半天:“我進去溜達一圈後出來,感覺冰冰涼涼的,滔天的妖氣直往身上撞。”
虎子忽然道:“這位大師是去年來的吧,我瞅你面熟,你那時就在外面晃悠了一圈,沒往裡去,那時候外面自來水管爆了,到處都在流水,濺到身上肯定是涼的,往裡去就不涼了。”
百尺老道沉默一會罵道:“我說你個東北佬,不懂就別瞎說,貧道豈能沒往裡去?貧道縱橫天下那麽多年,是自來水還是妖氣我能不明白?不信回家問你娘去。”
我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我敢來這裡,有一半原因是因為百尺來過,他能全身而退,我未必不能,現在看來這孫子說話就沒一句是真的。
我咬咬牙說道:“行了,來都來了,橫豎進去看看,富貴險中求嘛,撿了便宜往死裡揍,打不過咱就跑,走,進去!”
當下幾人把車廂內的東西卸了,然後人手一個強光手電,智深打頭,我和百尺老道在中,虎子牽著兩條大狼狗提著幾隻大公雞墊後。
這個遊樂場大的離譜,各種大大小小的娛樂設施擁有盡有,密密麻麻的看不到盡頭,再遠處似乎還有很多蓋了一半的房子,不過手電光束雖亮,咱們眼力卻有限,隻覺黑洞洞的看不清是幹什麽的。
幾個人無頭蒼蠅一樣在裡面亂轉,跟走迷宮似的,也沒個目的,附近花花綠綠的道具直晃眼,還不時看見一個逗小孩開心的小醜假人或躺或站,那個心驚擔顫就別提了。
我一路上捏著“散陰掌印”感觸不停,不過卻沒覺察到一絲陰氣,至於妖氣是什麽玩意,我沒見過。這時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聲問百尺老道:“對了,咱們要是除了那個東西,怎麽證明?怎麽拿錢?”
百尺老道顯然也沒想到這一茬,愣了一下道:“我上哪知道去?你是主力,你說了算。”
這老家夥還真把自己定位成打醬油的了,我問虎子:“你算是老板派來的監工吧?”
虎子點點頭:“算是吧,老板對俺可好了,他讓俺跟你們來的。”
我心說你老板對你好個屁,今天要出事你一個普通人第一個掛掉。
智深這時說道:“我看咱們就在這裡呆一晚上算了,我沒覺察出有什麽不對,真有個小鬼小妖的,咱們給他整治整治,明早兒去拿錢不就得了。
” “說的也是。”百尺老道說道:“這世上的鬼怪大多數都是子時三刻,也就是晚上十一點45開始出沒,橫豎時間還早,咱們找個地兒呆著,總比這樣亂撞的強,虎子兄弟,哪裡能歇人?”
虎子撓撓頭指著一處道:“那裡以前是看工地的住房,可是……看工地的人都死了,而且死的那些工人屍體也在裡面放過一段時間,有點嚇人。”
我一聽就感覺不太舒服,百尺老道卻哈哈兩聲道:“我等前來降妖除魔,還會怕了一個死過人的房子,笑話。”
他說的大氣,卻腳步不前,甚至往我身邊靠了靠,我對虎子道:“沒事,咱們過去。”
虎子帶著我們饒了兩圈,前面出現三間平房,我把手電照過去,發現門都沒鎖,裡面好像還有床和日用品,我讓虎子把狼狗和大公雞系起來,四個人進了中間一個房間。
裡面的燈還能用,打開以後發現面積不大,屬於單人房,一道門一扇窗一張床,床頭放著一個爐子和鐵鍋,還有一個開水瓶,只是整個屋子裡充斥著一股刺鼻的怪味。
百尺一進門就躺在了床上,歎口氣道:“這才對嘛,歇好了才有力氣乾活。”
虎子道:“大師,看工地的老張就死在你那張床上,死的時候皮都被扒了,被子上染了很多血,有點髒。”
百尺老道彈跳而起,臉色發白,罵了句不早說,四處瞅了一圈,伸手捏起被子把黑漆漆的後窗堵上了。
我搖搖頭,他這麽做實在是自欺欺人,妖怪真來了一床被子頂個屁用?
接下來關上房門,四個人就無所事事了,百尺老道說整兩杯震震膽,就從提著的口袋裡掏出一堆東西,兩瓶一斤裝的老村長,鴨頭、雞腿、鹵蛋、辣條等等,琳琅滿目一大堆。
四個人圍坐一團,百尺老道一人給倒了半杯白酒,連智深也沒反對,他們師門好像講究一個酒肉穿腸過,佛祖在心頭。
百尺老道面帶得色道:“沈老板這些手下還真有趣,咱們買這些多吃的,那個戴眼鏡的小夥居然問我,是不是喂妖的,難道妖怪也愛喝白酒吃鴨頭這口?哈哈哈。”
我說:“我倒沒覺得人家有趣,搞不好這就是咱們的斷頭飯,就算給你買鮮珍海味又能怎樣?”
百尺老道老臉掛不住,端起酒道:“別這麽嚴肅,來走一個。”
我對白酒這玩意不感興趣,不過在這種環境下,喝點也不錯,於是咕咚一口幹了,這個辣爽啊,一下子從頭皮紅到脖子。
接下來一邊胡吃海塞,一邊商量怎麽對付那東西,什麽智深念經,我頂上,百尺打下手,虎子幫忙拿家夥,但說來說去也沒有個確切的說法,誰知道那玩意是什麽,見過的人都死了,而且萬一對方今天身體不舒服掛免戰牌了呢?後來不知是誰開的頭,說著說著扯起了亂七八糟、半生不熟的黃段子,連智深也被百尺帶壞了,尼姑長尼姑短的跟著瞎攙和。
道士和尚扯黃段子……這場面也是醉了,整個房間裡酒味撲鼻,怪笑連連,那股怪味早就衝沒了。
到了後來酒勁上頭,一個個都差點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
兩瓶酒見底後,我有點頭重腳輕,心說完了,一不小心乾多了,抬頭看看他們,發現這三個家夥酒量特別大,完全跟沒事人似的,就隻好自己迷迷糊糊的坐在一旁拍腦袋。
過了會虎子不知從哪裡摸出兩桌撲克牌,然後他們仨非拉著我玩一會八十分,我知道他們這麽做其實也是為了轉移氣氛,不至於先把自己嚇壞了,推脫不掉,於是又是一通大呼小叫的吵嚷。
玩了大概一兩個小時,我一如既往的手臭,什麽好牌都沒有,但酒勁倒是消了不少,起碼看東西不眼花了,這時隨意往旁邊一瞅就愣了一下,問道:“百尺,你剛才用什麽東西頂著被子的?”
“沒用什麽啊。”百尺老道不耐煩道:“就是搭在窗沿上,遮一下,外面黑乎乎的,敵暗我明不太好,快點,輪到你出牌了。”
我說:“不是,你看看那被子是不是有點不太正常。”
被子很薄, 此時靠窗戶中間的地方凸起一個圓溜溜的東西,跟人腦袋似的,我不敢確定那是什麽。
百尺三人嚇了一跳,智深脾氣暴躁,跳起來大罵一聲“孽障”,一拳就打了過去,那個圓乎乎的東西一下子沒了,不過智深卻捂著拳頭直吸冷氣。
我連忙問道:“怎了?”
智深攤開手掌背面給我們看,只見上面擦破了皮,有點淤青。這一下幾個人都面色凝重下來。
我看了下手上的電子表,00:01,扔下牌道:“別玩了,怕是要出現了。”
幾個人都扔了牌,由我打頭,悄悄掀開被子打著手電往外照,只見窗外一片漆黑,來時的朦朧月光也沒了,手電光束就好像照在一團黑色的棉花中,而外面是一個彎弧滑輪,安安靜靜的很正常,四個人的目光隨著手電光束遊走,一直到了窗跟下,才冷不丁的嚇了一跳,那裡躺著一個波浪頭的外國人形小醜,塗著鮮紅的口紅,跟撲克牌中的大王似的,此時摔的四肢碎裂。
百尺老道松了口氣道:“是個小醜人,虛驚一場。”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樂觀。”
百尺老道笑道:“一個小醜人,你還讓我多重視?放輕松不要這麽緊張,該來的總會來,咱們以逸待勞怕什麽?”
我說:“咱們進房間時,窗外空空蕩蕩,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小醜人怎麽趴在窗台上的?莫非還有看工地的在,有意逗我們玩呢?”
虎子搖頭道:“沒有看工地的,全死了。”
四人互相看看,都不自禁的眼睛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