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娟霞那些鬼怪並沒有我想象中的窮追猛打追殺過來,白熬了一個晚上,天快亮了才收功,迷迷糊糊睡過去。
沒過多久,忽然間感覺被人盯上了,而且越來越近,我激靈一下睜開眼,也沒看清是誰,抬手扇了過去,啪的一下,這叫一個響亮。
“握草!”
許子旭嗷嗷怪叫:“啊,怎麽打人呢?什麽毛病!”
這家夥穿著一套中山裝,頭髮梳得油光水亮,捂著臉,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我一看打錯人了,挺不好意思:“那什麽……實在對不住,我有起床氣,以後不要靠近,容易挨揍。”
許子旭直呼冤枉:“我靠!你有起床氣你早說啊,把門關了不就行了嗎?我太冤了吧,萬一幾個女孩子進來,你這一巴掌打下去要出大事。”
我也是一陣後怕,不過又覺得女孩子不會隨意進我房間,正要把許子旭轟走接著睡,突然看見床頭有個卡著小鍋蓋的盤子,旁邊還有張字條,拿過來一看,上面寫著:愛心早餐,小雅。後面點綴一個心形。
我頓時怦然心跳睡意全無,蔡小雅那妹子什麽時候進來的?幸好打的不是她!她……不會對我有意思吧?
旁邊許子旭冷笑道:“別高興的太早,這個我也有,小雅那丫頭眼高手低,想做早餐又沒那份本事,你瞧。”
說著他打開了小鍋蓋,只見裡面光禿禿的放著一張五元紙幣。
我拿起來裝進口袋隻想說一個字……神經病。
洗涮過後,許子旭告訴我胡思晴她們早就起床上課去了,而他也剛起床,要帶我去什麽洪興社見識一番。
兩人在路邊攤吃了點早餐,到了學校,左拐右繞最後進了一間乒乓球室,房間不大,兩邊牆壁拉著橫幅,什麽壯我中華,偉大複興……
裡面黑壓壓一大片人,一個個雄壯魁梧,頭上扎著黃頭巾靜坐著,這景象……跟群白癡似的。
許子旭和一個寸頭小夥打完招呼拉著我坐到了一邊,擠眉弄眼的低聲道:“瞧好了,馬上開始了。”
我覺得莫名其妙:“開始什麽?打架我是不會參與的,好好的學生不做,非要做什麽黑社會,毛病。”
許子旭傲然道:“雄雄壯志你不會懂。”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大塊頭學生深吸一口氣,鏗鏘有力道:“美帝忘我之心不死,南斯拉夫轟炸之事,我等不能忘……”
“不能忘。”底下人齊聲迎合。
“一切反動帝國都是紙老虎……”
這人越說越過分,大有馬上組隊游泳去美國放火偷東西的意思。
許子旭雙眼放光,轉頭問我:“有什麽感覺?是不是覺得很刺激。”
我聽的一肚子氣,最煩他們這種人,這跟東林黨狂妄虛談有什麽兩樣?好好讀你的書不就完了嗎?
我說:“我覺得吧……他們都是臭驢蛋,活著浪費糧食,死了浪費土地,狗糞一樣,還有你,你爸知道了絕對腿給你打斷信不?老子走了,聽著心煩。”
許子旭張口結舌半天無語,我起身就走,到了外面走了一圈一下子茫然了,我特麽該幹嘛去?
想起了磊子,就到食堂找他吹吹牛,發現裡面很多學生在吃早餐,而磊子捐著胳膊和一個老太太肩並肩的打菜。
得!去宿舍吧。
高陽不在,瘦子王剛還在看小說,見我來了呵呵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我走過去盯著他的書看了眼,發現書名叫“燈草和尚和三個美人”,
臥槽!一準小黃書沒跑了。 鳥人愛好太獨特了,我本想問問他還有沒有類似的書拿來品鑒品鑒,忽然想起了李強,問道:“王剛同學,李強去了哪裡?”
王剛臉色驀然一變,道:“你別問我,這混蛋最近瘋了,每天鐵青個臉,誰也不理,大半夜的不睡覺,起床蹲在走廊裡,誰出來罵誰。”
誰出來罵誰?不應該啊,失了魂的人每天暈乎乎的,怎麽可能還有心思罵人?
我問:“那你知道他在哪嗎?”
王剛想了想道:“我聽說他最近總是往老圖書館跑,你找他幹什麽?”
我說找他談談人生理想,轉身就出了門。
老圖書館附近人很少,而過橋的人就更少了,只有寥寥十多人,我站在老圖書館門口盯著這棟三層老房子,忍不住再次捏起“散陰掌印”,結果一切正常,可是……總覺得陰氣沉沉,好像哪裡很不對,但要說卻又說不明白。
我抬腳走了進去,剛一進門迎面就撲來一陣淡淡的書墨霉臭味,裡面光線有些暗淡,牆壁、器具、座椅都像是七八十年代遺留下來的,略顯破舊,而且色澤單一,這樣一來整個一樓大堂的人和物好像都被映襯的成了灰白色。
讀書區幾十個男女學生默默的坐在桌旁看書,沒人說話,此情此景氣氛倒顯得很壓抑,我打量一圈沒找到李強,便邊走邊四周亂看,這時到了一排排書架旁,隨手拿起幾本,發現都是些五幾年、六幾年印刷的老書,紙色都有些枯黃了,內容是各地風俗人情或者山河地理,很無聊。接著翻看一陣,感覺唯一有點意思的,也可能就是老舍、巴金、張愛玲、冰心、魯迅等等這些文學前輩的小說了,這種書我感覺也挺乏味,文青味太重不說,還大多數含沙射影,反應當時的社會情形。
就在這時讀書區傳來一陣吵鬧聲,我覺著好奇走過去一看發現是幾個人在爭吵,而其中一個正是李強,這家夥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頭髮亂糟糟一團,人也是憔悴不堪,偏偏一副鬥雞模樣,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開打的氣勢。
我本想過去拉拉架,畢竟也算一個宿舍的舍友,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想聽聽他們在吵些什麽。
就聽一個男同學氣憤的說道:“這位同學,請你說說理由,為什麽不讓我們在這裡看書?”
一個女同學也道:“真是太氣人了,這裡是你家的啊?”
李強狠狠喘著粗氣,突然咆哮起來:“反正你們不能呆在這裡!全部給我滾出去,立刻!馬上!”
男同學發火了,手中書本狠狠的砸在桌子上:“老子今天就在這裡看了,你能拿老子怎麽樣?”
“真是白癡一樣的人。”女同學嘴巴就要惡毒的多了:“看看你那死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勸你去醫院看看病吧,真是的。”
李強氣的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顫抖著左看右看,突然一把掀翻了桌子,這還不算,他瘋了一樣,一張桌子一張桌子的掀,一時間整個讀書區人人喊罵,鬧成一團。
我心說這家夥要瘋了,正要過去拉開他,忽然發現李強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一個穿著老舊中山裝的老頭子,這老頭六十來歲的年紀,相貌平凡到了極點,是扔進人堆就找不著的那種,但他面無表情的樣子顯得有些苛刻,讓我莫名感到一陣心悸,衝過去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這位同學。”老頭臉上帶著笑,可是這笑容十分古怪,跟刀刻上去的一樣凝固著,不知是怎麽做到的,“這樣做可不好啊。”
李強已經暴走了,回頭就罵:“滾一邊去。”
話音剛落他突然整個人飛了起來,重重的摔在一旁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響,這一下實在夠狠,半天都沒爬起來。
我心裡咯噔一聲,自從我練習天官門氣功之後,雖然沒有什麽玄妙的變化,但耳清目明是明顯感受的到的,可一直盯著看,竟然沒看清老頭怎麽動的手。
“鶴老師你來的太好,就是他,這個人跟瘋子一樣,不準我們看書。”
“就是、就是,莫名其妙。”
“我一定要去訓導處告他,損壞公物要他賠。”
一眾學生七嘴八舌的向老頭告狀,老頭淡淡一笑說:“我知道了。 ”就走向李強,伸手抓向李強的脖子。
我心裡一跳,盡管李強被老頭抓一下可能不會怎樣,但我就是不放心,而且想起李強那天對我說的話,這會也反應過來,他這麽做或許有些不得以的原因,連忙出聲道:“住手。”
老頭停了下了,和一眾學生一起好奇的看來,我走過去扶起李強,咳嗽一聲乾笑道:“這是我朋友,他最近心情不好,這樣吧,我們是大一計算機系的,我叫陳德華,他叫李強,損壞公物要陪的話,來找我們就行了。”
說完轉身要走,這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往身體裡鑽來,連忙閉上眼睛,默念護身咒,左手抱著李強,右手悄悄捏著“破煞印”朝著冰冷氣息來源用力拍打過去,只聽“嗚”的一聲,冰冷氣息消散了。
我猛然轉頭看向老頭,發現他也吃驚的看過來,兩人就這麽對視住了,我本以為這老東西不是人,可是看來看去,也沒發現有什麽異樣,陽氣充足,胸口起伏,呼吸勻稱。
我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鶴老師我們可以走了嗎?”
“呃!”老頭不知在想什麽,好像剛回過神:“可以,可以。”
出了老圖書館,我把李強扶到一處綠化帶的石條椅子上坐好,搖了他一下問道:“還行嗎?要不要去醫院?”
李強情況很不好,臉色越發暗淡,灰青一片,剛剛被摔了一下,鼻血也流了出來,竟是奇怪的黑褐色。
這時他睜開眼,看了我一下,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同學,你快去報警,那裡有麽麽,妖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