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境內,江南之地,揚州巡鹽禦史衙門。
林海正在後堂翻閱公文,聽得下人回報說京城賈家來人求見,也沒多想,叫安排在偏廳。
自己看完最後一點公文就前往偏廳接見這個詞賈家子弟。
“賈家草字輩子弟賈芸拜見姑爺爺!”
剛進屋,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對自己跪拜行禮道。
林海對這“姑爺爺”三個字給意外了一下,不過他好歹為官十多年,倒是沒有任何失態,點點頭,走過去坐在主位上,叫地上之人起來。
跪在地上之人就是花了半個月從京城趕來的賈芸,簡單收拾了一番立馬來拜見林海。
賈芸依言起身後,林海見他不過十幾歲模樣,就問道:“你來找我何事?”
賈芸道:“晚輩如何敢上門打攪姑爺爺,是我們族長的小公子托晚輩給姑爺爺帶一封信。”說著掏出賈清給他的求助信。
賈敬的小兒子,莫不就是當年那個小娃娃?
接過信,拆開,只見上面寫道:
恭請林姑父安,
小侄賈清拜上,自四年前揚州有幸拜見姑父以來,小侄無不時刻謹記姑父教誨,恨不得能辭請家父,親自侍奉於姑父身邊,或端茶送水,以得姑父教誨之幸。然思之姑父大人公務繁忙,怎能於小侄身上閑置功夫,故不敢煩擾。
今已聽從姑父大人教誨,每日專心於學業,業以讀至《中庸》……
……
今族中一小輩父親已喪,隻一寡母,家道艱難,固求助於小侄。小侄憐其身世,於族中謀了一活計,恰巧就是在姑父大人管轄境內。小侄於揚州也無其他親友,隻得冒昧以此小事打擾姑父大人,望姑父大人見諒。若姑父大人能給予此小輩一些照看,不單是其一家的福澤,小侄也將感激不盡。
侄兒賈清謹拜
林海看完信之後,想了想,問道:“你來揚州做的什麽?”
賈芸立馬恭敬的答道:“回姑爺爺的話,晚輩此行就是收購一些鹽廠旁邊廢棄的石料之類之物”
“有何用?”
“是一家胭脂廠製作香料需要用到,這種原料,京城附近的很少,所以晚輩才有了這趟差事,”
賈芸來之前賈清就和他商量好了,實話說的話,林海一定會覺得賈清不務正業,為避麻煩,只有先這麽講了,以後見面再請罪吧。
林海想這確實只能算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於是道:“你想讓我如何助你?”
賈芸聞言一喜,知道事辦成了,立馬回道:“多謝姑爺爺,您只需派一名家下人給晚輩作引路之用,晚輩就感激不盡了。”
林海也覺得如此就好,就依言打發一個身邊的隨從和賈芸一起出了衙門。
之後的事,就很簡單了,賈芸在這人的指引下,到各個鹽場收取廢料。各個鹽場主事見是鹽政衙場的人介紹來的,反正這些廢料也不值錢,基本都是白送給賈芸了,倒是讓賈芸喜不自勝,和倪二一起只需把身邊這個林海的家下人招待好就是。
不過半月功夫,就完成了任務,租船北上了,鹼石隨行帶了一船,剩下的找了個僻靜的位置,也租下兩個空倉存放著。
……
一品堂,東廂房內,一場製皂大業如火如荼的開展著。
賈清給自己的這間廂房取名叫“京城香皂研發部”,並自封研究部長,下轄研究員兩名名,分別是金兒和佩鳳。
攜鸞不愛弄這些,
和瓶兒她們一起平日裡幫幫忙而已。 做了大量嘗試,花了很多時間,賈清總算是分離吃出勉強能用的燒鹼了。而有了燒鹼,剩下的工作就十分簡單了。
將燒鹼燒開,攪拌均勻,然後一邊攪拌一邊加入油脂,等到汁液變得粘稠,裝入製好的模具中,晾乾,再切成小塊就成了。
此時一品堂的院子中間已經涼好了幾批嘗試品了,賈清取來用過,效果一般,不過還是要比現在市面上普通的用於清潔的胰子好。更不用說一般老百姓用的皂角之類的了。
所以說,市場前景已經是十分遠大了。現在他正帶著兩個副手研究賣給富貴人家的奢華版香皂。其實就是在這基礎上加入一些香型花瓣、養生藥材之類的東西。
他深深懂得富人們的心裡,一般人沒有的她們才會喜歡,所以現代的商品都是做成不同顏色和款式,供人挑選。
等到最後一批,最後一步裝模完成,賈清大手一揮:“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所以本少爺決定,給院子裡的每個人發一兩銀子的賞錢。小鳳姐姐和金兒姐姐每人多加五錢銀子!”
沒辦法,這段時間買原料,加上以前買花和給賈芸下江南預支的一百兩銀子,他這幾年費盡心思積累的家底已經空了,他已經準備搬幾盆他培育好的花出去賣了補貼家用了。所以給丫頭們的獎金只能小氣一點,他準備以後賺了錢再補上。
不過金兒她們倒是沒覺得少,在她們眼裡,給二爺做事是應該的,而且感覺也很好玩,二爺的賞賜倒是沒怎麽在意。將這些裝好的“香皂”端到院子裡晾曬好,賈清準備到賈敬那裡看看,明天就是賈敬的生日。
一路上都是忙碌的下人穿梭的身影,這些事統歸尤氏調配,秦可卿也從旁協助,不過二門外的事大都是賴升在辦,只需給尤氏報備即可。
這些事與賈清當然沒什麽乾系,他只是要到賈敬房裡看看情況,表示他還是關心著他的。在這種大家族中,就算是父子之間,良好的關系也是需要維持的。
寧安堂後堂,賈敬正在堂上喝茶。雖然這些年來他已經看淡了功名利祿,但他卻不反對家裡給他大辦宴席的事,在他心裡,到底還是覺得國公府的體面是要維持的。
想當初兩代國公在世的時候,他年紀尚小。那個時候,家裡每逢大宴,下至文武百官,上至親王、公侯,無不齊聚一堂,榮華之盛,又豈是今日可比的。
而如今幸好西邊還有一位榮國太夫人在世,家裡才顯得尊貴些。等到老太太也仙去的時候,賈家又該何去何從?
他可是深深的知道,當今聖上對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可不像太上皇那般寬厚。他辭官一方面是因為厭倦了官場傾壓,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因為新君繼位,對他不如太上皇那般器重的緣故呢。
如今家族內的子弟,特別是他的大兒子賈珍,他也看過了,都不像能振興家族的,所以,他才遲遲沒交出族長大權,也不單單是因為賈清,只能說賈清是讓他放不下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方面來講,賈敬其實是賈家最有威望,最有資格,也最有能力作為賈家的頂梁柱的。
另一方面來說,賈敬作為族長,是不合格。面對顯露衰退氣象的家族,他沒有魄力革故鼎新,面對朝野的壓力,也沒有勇氣為家族頂住一片天地,他選擇隱退。
所以,賈家的敗亡已經注定。
所幸,賈敬還念著家族,還想要為家族選一個合格的繼承人,這,就給了賈清機會,一個打敗賈珍,奪得賈家大權的機會。
“孩兒給父親大人請安!”
賈清的聲音喚醒了沉思中的賈敬,看著這個小兒子,賈敬的心裡不覺就高興了許多。
“你來幹什麽?”
“明日父親大壽,孩兒害怕到時您忙,特意提前來給父親大人祝壽。孩兒祝父親大人多福多壽,身體健康,越來越年輕!”
聽著兒子五不像的祝福語,賈敬卻很高興。現在這個小兒子是說什麽都能讓他臉上露出笑容了。 輕輕上前,一把抱住了賈清,坐回了原來的椅子。
像這樣抱賈清,他也很久沒有過了,這一下,頓時感覺沉甸甸的,呵,當年的小不點也長大了不少嘛。
“好好好!不愧是父親的好兒子,知道牽掛著我,呵呵,呵”賈敬臉上的笑已經收不住了,一個勁的笑起來。
要是賈寶玉看到這一幕,不知會作何感想。
賈清也笑,不過他此行還有目的,乘著機會道:“父親,孩兒想過西府去玩……孩兒已經把《中庸》都全部複習完了,那邊的姐妹們都給我下了幾道帖子,叫我過去玩,好不好?”
看著兒子幾乎從來沒有的貪玩情緒,想想這些年他讀書也確實值得嘉獎,並且來年就要到國子監苦讀了,心下一軟,說道:“既然這樣,你去吧。本來你來年就要去國子監讀書,我就放你三個月的長假,讓你好好玩玩,只是,出門記得叫上你那兩個小廝跟著,安全要緊。
對了,我隱約聽你大哥說,你在院子裡搞了些亂七八糟的玩意,怎麽回事?”
呵,賈珍果然已經開始注意他了,不過他對此早有心裡準備,只是以後做事要小心些了。
“哦,那是孩兒平時無聊弄得小玩意,不值當什麽的。”
“恩,那就好。記住,千萬不可玩物喪志,那樣的話,我的家法可認不得人!”
聽著這毫無殺氣的威脅,賈清對賈敬露出一個笑臉,道:“知道啦!”
“去吧!”
從賈敬懷裡出來,又對賈敬行了一禮,賈清才歡快的出了寧安堂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