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打量此人時,此人也在用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略帶驚異的望著秦夢。
“小氣!小氣!”同時此人嘴中也不停的嘟囔道。
朱萬說得沒錯,果然這廝果然再說自己小氣,秦夢不禁皺眉,欲要張口質問時,卻是發現又不是那麽回事。
此人卻是面帶微笑向自己不斷頷首,眼神中沒有嘲諷之意,而有恭敬之色。
秦夢遂和緩了語氣,面對面蹲了下去,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謙遜的輕聲問道:“大師,為何要說在下小氣呢?”
此人隨即增添了臉上的笑容,同時加快了點頭的頻率,不過卻又從嘴裡蹦出了一句“小氣”來。
秦夢不禁詫異,但同時也想到了大師可能佛法無邊習慣了雲山霧罩的點撥返俗世人。
秦夢便更加恭敬問道:“莫非大師嫌棄小子隻管流民一碗飯過於簡薄呢?”
此人聽罷連連搖頭,不過卻是拉長了音再次重重說道:“小——氣——!”
秦夢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更是迷惑不解,站起身來自顧自說道:“一碗飯看似不多,萬千嘴巴加到一起可是不得了啊!大師你就知足吧!”
沒想到此人耳力倒是不錯,他也霍的站起身來瞪著暴突的眼睛,用手指著秦夢胸脯,如連珠炮般的喊道:“小氣,小氣,小氣……”
大師脾氣倒不小,秦夢也想發火,但念及他不遠萬裡而來中土傳道,也就強抑心中怒火,只是苦笑兩聲,靜觀他的狂躁。
“呵呵呵……”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門堂後的庭院傳來。
秦夢扭頭向後看去,只見一個面龐乾淨,衣飾整潔,梳著羊角辮的可愛女童在癡癡發笑。
“豆小妹?”秦夢脫口呼喚道。
一年不見,豆小妹長高了一頭,一雙純真清澈的大眼睛宛如玲瓏剔透的黑葡萄,和他哥哥豆旃一樣俊美,儼然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美人。
秦夢飛奔來到她的跟前,想要抱抱她,卻見到她卻垂著雙臂縮著脖子一副羞赧的表情。
“小妮子,你才多大點都有了男女大防的小心思了!”豆小妹臉更是紅的如一朵紅花,引起了身後的一場哄笑。
秦夢這才注意到,原來門堂拐角處竟然聚集了一群婦孺,為首正是朱萬婆娘。
這時跟來的朱萬嚷道:“前院也是你們這群臭娘們踏足的嗎?還不快回後院去拔雁毛!”
朱萬的婆娘一身農家婦人的裝束,頭上還沾有白白柔軟的毛屑,瞥了一眼凶神惡煞的朱萬,怒道:“家主回來了,俺們這些婦人也想親近親近,你又不給通報,俺們不得自己來?”
朱萬的婆娘對著朱萬哼了一聲,來到秦夢跟前,垂手點頭,做了個肅禮,親昵的說道:“一年不見,家主出落成大人了,田氏妹妹天天念叨你,賤婦也是……”
秦夢拉住了她那粗糙的大手打斷了她的話誠摯的說道:“朱嬸不可生分,稱呼小子為秦小子就行,賤字不可再說,你我情如家人,萬不可在這樣折煞小子了,小子當向長輩見禮!”
秦夢一席話未說完,朱氏也已淚眼婆娑了。只是掉了一串眼淚,她就彪悍的擦幹了,便若無其事的對秦夢說道:“秦子莫要理會那野人,那野人整日裡偷吃咱們家的大雁,而且見了女人流口水,整日神神叨叨,他不通我們言語,除了望著你的鎮妖寶塔,就是追逐嚇唬一堆孩子……”
這時下面有小男孩子歡跳著說道:“家主,那野人不是再說“小氣”,他是在說”小子”,這個稱呼,他這兩天才剛學會的!”
“大師”也聽到了小男孩清脆的話聲,也緊走了幾步,指著小孩子,對著秦夢重重點點頭,烏裡哇啦說了一長串話,又對秦夢充滿善意的笑笑。
秦夢傻傻的看看此人,看看朱氏,又看看眼前的一群童真孩子,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笑得滿眼淚水。
“尼瑪,老子這是大師的段子看多了啊!”
旁人不知秦夢為何發笑,只是附和一起大笑而已,就連那身毒三哥都跟著一起大笑。
“今晚家宴!大擺家宴!”笑過之後,秦夢擦乾眼淚,大聲吩咐道。
遠來是客,盡管三哥不是大師,還是借這次家宴,盛情款待了他。
三哥果然是個光頭,頭皮錚明發亮。酒酣耳熱之後,他從腰間掏出一柄小刀,就在頭皮上刮了起來。
秦夢來到他的席位之前,與他相視而坐。
“三哥,哪裡人士?”
“三哥,如何來得中土?”
“三哥,怎麽稱呼啊?”
“三哥,貴庚啊?”
“三哥,家中還有什麽人啊?”
“三哥,這身上的傷如何來得?”
“三哥,你識得我這七級浮屠?”
“三哥,可是和尚?”
“三哥,可曾知曉釋迦摩尼?”
“三哥,可曾懂得佛法?”
“三哥,可曾聽過《天龍八部》《四十二章經》?”
一堆問話,問了也是白問。
三哥不是搖頭,就是點頭,不是點頭,就是搖頭,或者既搖頭又點頭,抑或者不搖頭也不點頭,只是微笑。
秦夢無奈歎息道:“認你這個三哥等於認了傻親戚!這樣吧,從頭開始學說話吧!先教你學第一個詞,跟著我念:小子……,小子……,不是‘七’,是‘子’……”
不想三哥就跟著學了起來,學得還不錯。
秦夢歎了一口氣道:“阿彌陀佛,你還不算笨,看來假以時日,就能和你交流了!”
不想三哥眼前一亮,臉龐抽出,用他蠍子般的大手,抓住了秦夢肩頭,眼神熱切的不知嘟囔什麽,不過他一直重複的一個詞秦夢卻聽明白了。
這個詞就是“阿彌陀佛!”
三哥飽經滄桑的老臉上掛滿了淚水,盡管他口中的這個阿彌陀佛和秦夢所言的阿彌陀佛語音有些轉音,但還是能聽到其中的相同音聲。
秦夢大喜,又對他說道:“菠蘿菠蘿蜜,菠蘿菠蘿蜜可聽說過!”
三哥聽了更是大喜,激動地握住秦夢的手,不住點頭。
秦夢大喜, 又說道:“阿羅漢?修羅刹?”
“菩薩?”
“瑪尼哄?”
……
結果三哥面無表情,只是一臉迷茫。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拉倒吧,這和問他如來佛,孫悟空也沒什麽兩樣了!”
秦夢抬頭望房頂,想再想出幾個佛經上的外來詞,卻是搜腸刮肚再也想不到了。
什麽文化經過兩千多年歲月的傳承都要改變,不說來自異國天竺的佛法,就是流傳於世的中華文字其字形字義都已大不相同了。
不過倆詞也足矣了,三哥也已將秦夢視作了親人,滿眼飽含老鄉見老鄉的淚水。與秦始皇做哥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