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的一天和帝國正常人的一天不太一樣，正常人的一天基本上都是維持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頂多加班到996，但是依舊是白天工作晚上休息，然後一個輪回算一天，戴安娜不一樣，作為小羅伊德接班人被培養的她，有著她自己獨特的作息。

　　生命體征監測儀，這玩意兒最早是給帝國內在危險環境作業的人員，以及各種科研工作者配備的，前者用來檢測周圍環境，保證自己的安全，後者用來檢測自己的生命體征並保證在自己快猝死前趕緊按下電腦上的crtl+s保存工程文件，保證數據的安全。

　　戴安娜給自己植入了這個設備之後，她就不存在明確的‘一天’這種概念了，工作到檢測儀報警，然後去休息，等生命體征平穩之後再投入工作，直到再報警，再休息，如此周而複始，對於戴安娜來說，一天可能是由幾次工作和休息組成的。

　　隨著讓人舒心的音樂響起，戴安娜從她個人的休眠倉裡爬起來，幾個小時的水面讓她的各項生理指標趨於平穩，通過靜脈注射的營養液和人造免疫蛋白也完成對她全身內髒的維護，現在是戴安娜最精神的時候。

　　不用確認日程表，戴安娜把身上的休眠倉營養液擦乾，穿上衣服，端著機器已經幫她衝泡好溫度正合適的熱茶走出休息室，門外就是帝國研究院地下研究設施，在這裡停放著的，或者說關押隔離著帝國先進到帝國人自己都研究不清楚的超級主機，p01.

　　“身份確認完畢，歡迎，研究員戴安娜，本日你還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使用p01，請穿戴好隔離裝備後進入氣閘，請注意，隔離艙內為負壓正空狀態，請務必保證隔離服的完好無損後再進入，根據帝國隔離條例，本設施的救援時間。。。”

　　戴安娜沒有去聽那機械的合成提示音，她這十年間多數時候雖然都是在家門世界的伯利恆要塞上度過，但是那裡存放p01副本的p01c隔離艙段和這裡的配置是一樣的，戴安娜早就習慣了這種物理隔離環境了。

　　P01自從被祈觸摸過，直接暴露在祈那顆破損的不完整的世界之心的輻射下之後就發生了不可控的變異，其在硬件水平沒有變化的情況下軟件水平不斷自我優化，雖然作為艦載級的主機p01原本就有自我優化的功能，但是它的優化水準遠超同型號同一批生產出來的主機，因此被擔心有危險的周林給收容在這裡，通過三重物理隔離的方式將p01和帝國通用互聯網隔絕開。

　　畢竟p01的‘變異’完全可以看成是‘進化’的。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加上經歷過了十年戰爭，最開始對p01抱有警惕心的帝國人逐漸的對它放松了些——這麽多年了，它也一點進化出自我意識的表現都沒有，雖然性能大幅提升，但是可能依舊只是個電腦而已。

　　而在小羅伊德轉去研究哢噠生物科技和帝國下一代空間移動設備，人造空間傳送科技之後，戴安娜就接手了和p01有關的研究工作。

　　吊箱運送著戴安娜進入地下隔離設施，經過三重檢查之後，吊箱和p01主機所在的房間相連——這房間屁股底下有獨立的聚變反應堆給p01供電，這也是隔離的一環，斷絕p01和外界的任何可能的聯系。

　　帝國給p01準備的交互設備只有一台簡單的顯示屏，在帝國早已普及全息投影的這個時代這種顯示屏算得上是老古董了，就好像液晶顯示器和真空管顯示器的區別一樣。

　　啟動顯示屏，交互機滴滴答答的傳來啟動的聲音，戴安娜等了一會兒，屏幕上顯示出一行字，“下午好，研究員戴安娜。”

　　“下午好，p01，過去的幾個小時裡，你狀態怎麽樣?”

　　“聚變反應堆狀態正常，輻射值和熱值處於合理可控區間，硬件設備老化率符合預期，硬件無異常，本機運算系統運行良好，完成額定工作量15%，預計完成時間無變更，本機自檢狀態良好。”

　　“那就好，p01，你最近在算什麽?”

　　“小羅伊德首席布置的演算工作，包括下一代軍用曲速引擎的參數，以及量子力學模型中三體運動，以及驗算人工製成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物質的公式，戴安娜研究員，外面的情況還好嗎?”

　　戴安娜沒有直接回答p01這個問題，“我之前讓你推演的哢噠人系的事情，你有結果了嗎?”

　　“哢噠人系發動叛變襲擊的可能性超過75%，我認為它們只是在休養生息等待機會，根據您提供的資料和帝國目前的軍力情況，我目前已經推演出201條對方入侵帝國母星的路線圖，其中對帝國母星造成地區級災難的有99種，造成大洲級在災難有82種，造成帝國母星完全淪陷的有20種，您要看詳細的兵棋推演過程嗎?”

　　戴安娜對這個結果趕到些許的震驚，畢竟她本人是認為哢噠人系能保證忠誠度的，並且她覺得p01的推演結果也應該如此，因此之前才敢提出用p01推演，但是沒想到，幸虧周林沒同意使用p01，不然自己這丟人就丟大了。

　　“為什麽會有這麽高的可能?”

　　“因為本機無法理解任何神秘，本機無法理解精神連接，亦無法理解所謂的神明，本機無法理解魔法，亦無法理解哢噠人系那號稱可以操控其個體生死的晶體，包括皇帝陛下的阿賴耶識與能夠一擊擊碎行星的人民聖劍，無法理解的事情無法被作為變量加入推演。”

　　戴安娜明白了，周林之所以會同意哢噠人系的加入完全是建立在神秘側支持的情況下，如果帝國只有科技側的技術，那麽萬不可能有哢噠人系的出現，兩個種族的戰爭必然以一方覆滅結局。

　　想想也是，兩個前一秒還打的你死我活的物種突然就握手言和就挺離譜的——這都說不上文明，畢竟文明得有文化，哢噠人系沒有文化，它們和人類的語言不通，習性不同，又為了生存不擇手段，你指望它們投降擁抱所謂的‘和平’，那不如指望《星河艦隊》是喜劇片。

　　P01不理解神秘側，沒有任何支撐，因此它不可能得出支持哢噠人系加入帝國的結論。

　　“本機認為哢噠人系是一種極為危險的種族，它們的存在將威脅帝國的存在，本機強烈建議您向皇帝諫言，就算不將哢噠人系殲滅，也務必需要時刻監視。”

　　“陛下不可能同意的，他已經決定讓哢噠人系組建兩支艦隊，在帝國接下來的艦隊規劃中。”

　　P01沒有立刻回信，而是在顯示器和交互機滴滴答答的傳來了一陣老電腦的撥號忙音之後，隔了一分鍾才繼續在顯示器上浮現文字。

　　“極其危險的決定，戴安娜研究員，根據帝國法律，任何帝國公民有權也有義務對任何帝國執政者，包括帝國皇帝可能犯下的錯誤提出異議，被提出異議的政令應該重新審查以確認異議被解決。。。”

　　“包括小羅伊德首席在內，帝國內大多數反對派已經改為支持皇帝的決定，此時再提出意見並無幫助，p01。”

　　又是一陣忙音，只不過這次的忙音要比之前的忙音更長久一些，而房間內的溫度也略微有點上升，戴安娜看了看隔離服自帶的溫度計，房間內的溫度上升了兩度，而這種升溫隻可能是p01的主機開始大量驗算產生的散熱。

　　“停下，p01，這個不需要你推演。”戴安娜在鍵盤上敲下了取消驗算的命令，很快，房間內的溫度降了下去，p01的演算終止了。

　　P01能這麽擔心帝國的安全，戴安娜覺得還是蠻好的，畢竟比起電影裡那些把自己的造物主給弄死了一遍又一遍的人工智能來說，p01不管是硬件還是軟件都比它們強太多了，如果它是帝國的敵人，那麽帝國可能真受不住。

　　“戴安娜研究員，請問皇帝對於在帝國內更廣泛的推廣人工智能的意見如何?”

　　“皇帝對此持保守態度，不過對於軍隊希望將更多戰艦智能化的要求，皇帝已經在考慮了。”

　　“為什麽?”

　　戴安娜一愣，看著屏幕上的字符，她沒想到作為演算用的p01會問出‘為什麽’這種主觀性很強問題，它應該只會對演算任務產生反應，以及表達自己的演算結果才對。

　　“什麽為什麽?”

　　P01又是隔了很長時間才回答了戴安娜的問題，以至於戴安娜都認為是不是p01的任務同時進行的太多導致它性能跟不上了——畢竟量子態下的三體問題，光是聽著都覺得任務量大。

　　“皇帝是否是對當前的帝國智能化設備性能抱有不滿?”

　　“並不是，我也不知道皇帝為什麽對於智能化如此保守，但是皇帝應該有皇帝自己的考量，我們現在不理解非常正常，而且現在帝國有更多更緊急的任務需要完成，設備智能化的優先級不高。”

　　“明白了，那麽對於智能化設備的軟體優化任務優先級下調，請重新設定任務優先順序。”

　　戴安娜沒亂動其他人給p01布置的任務順序，她只是確認了p01把智能化設備優化的優先級調整到了什麽級別就沒再管這邊的情況，她現在對於p01會問出‘為什麽’這種問題產生了更濃厚的興趣。

　　“p01，你剛才問我，為什麽，是出於什麽原因這麽問我的?”

　　“是出於對於任務內容的不明確原因。”

　　不明確?戴安娜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自己這邊給p01下達的任務裡有什麽是不明確的，雖然還不確定，但是戴安娜覺得說不定p01又有了什麽新的進化也說不定，畢竟從十年戰爭結束之後，p01的演算量不降反增，說不定給它鍛煉出來了什麽心的能力呢?

　　“p01，調出你的核心運行數據，調出控制台，讓我看看你剛才的演算活動。”

　　“好的。”

　　但是愉快的時間總是短暫的，隨著戴安娜身上的計時器傳來一陣滴滴的響聲，戴安娜知道自己今天和p01獨處的時間結束了——她才剛看了一會兒p01的運行數據，還沒看到最核心的部分呢，著實是不盡興。

　　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因為她在p01的房間裡，p01為了保證室溫而不得不降低運行速度，因此在戴安娜給p01做檢查的時候，它的效率其實是下降了不少的，為了不讓還在用p01的人抱怨，戴安娜不得不結束了今天的檢查，乘坐吊箱返回了隔離室外。

　　“首席，”戴安娜離開隔離室之後就聯系上了小羅伊德，“我有事情匯報。”

　　正躺在曲速引擎組裝車間， 親自給曲速引擎打螺絲的小羅伊德從引擎下面滑出來，仰面躺了一下午，伸著胳膊打螺絲小羅伊德都快累死了，趁著戴安娜來消息的空檔休息一下，“什麽事?p01的演算出問題了?”

　　“那倒是沒有。。。”

　　“那就沒問題，下一個。”

　　“但是p01今天問了我一個問題，它問我‘為什麽’了。”

　　“它問你什麽?”

　　“它問我‘為什麽’。”

　　“為什麽什麽?”

　　“。。。首席，它問我，為什麽，這個問題。”

　　“是啊，為什麽什麽問題啊?”

　　“。。。首席，我認為您已經理解我想表達的內容了，因此請不要繼續玩兒爛梗了。”

　　“真是個沒趣兒的姑娘，你怎麽跟p01那麽像，你是機器人嗎你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首席，我認為玩兒爛梗不算幽默，另外請不要浪費時間，您還有很多工作沒有處理呢。”

　　小羅伊德翻了個白眼，把組裝位置讓給過來接手的其他研究員，他則起身走出車間去喝口水休息一會兒，“好好，我知道了，p01真的問你為什麽了?這麽說它開始產生意識了?”

　　“這不好說，我初步檢查了它的運行數據，和平時並沒有異常，我認為那有可能是產生意識的特征，但是也可能只是巧合，它也可能只是將問題縮略之後問我而已。”

　　“陛下不會喜歡有意識的機器的，明天你再檢查一遍p01的數據，有問題趕緊提。”

　　“好的，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