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們剩下的路途可以說是相當不愉快了。
維達的死和矮人都城的覆滅讓所有勇者們心情都變得糟糕了起來,這種時候就算是最傻天真的阿琳三人組,饒是她們這種活寶也笑不出來了,更別提矮人三兄弟了,德德還好,他的家人因為事發之時正在城外,所以災難發生的第一時間就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剩下兩位矮人就沒這麽幸運了,他們的親屬只有部分逃了出來,剩下的都失蹤了。
誰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失蹤,和死了基本上是劃等號的。
地淵城在隨後的火山噴發中徹底的變成了一座廢墟,或者說生個火山都變成了一片廢墟,如果不是仗著自身種族天賦過硬,在這種甚至在太空都能觀察到的火山噴發下這群矮人非得亡國滅種不成,不過就算他們逃過了一節,地淵城的地貌也徹底改變了,如同被挖掉了一塊肉一樣,地面上巨大的熔岩坑翻騰著熔岩,述說著熔火帝君古·謝拉格的憤怒。
至於後續對矮人們的支援工作,巨龍們派出了信使去各國傳遞消息,而勇者則不能再繼續停留了,誰也不知道熔火帝君啥時候回殺出來追殺他們,更不知道還有多少黑龍王的爪牙正盯著這裡,他們必須趕緊轉移。
因此在離開地淵城的當天,巨龍們就將格裡芬等人運送到了南方前線的最後方,直接略過了原本計劃的途中的幾處中轉站。
“幸會,各位尊敬的勇者。”
出來迎接格裡芬他們的,是一名人類軍官——因為全大陸人類在數量上有著絕對的優勢,因此就算是大陸南方這片戰場上,戰鬥力不怎麽強的人類依舊是戰場的主力部隊,而且還大包大攬了所有的後勤保障和周邊巡邏任務,真正的聯軍主要戰鬥力,精靈、矮人、智獸人、還有龍和天使和惡魔的部隊,都在最前線輪替著朝著地下深處的黑龍王老巢一點點推進。
飛了一天的格裡芬他們凍得哆哆嗦嗦的,沒吃沒喝還暈機,出了吊籃,薇薇安站都站不穩了,幾個矮人更是臉綠的和銅鏽似的,能擔任對接工作的,也就是仗著體力優勢的格裡芬了——稞臭著個臉根本不屑和人類軍官打交道,柏則出現了服藥後的後遺症,也有些不適的樣子。
“我們需要休息,請為我們準備食物水和禦寒的房間。”
“怎麽?幾位勇者難道不準備第一時間趕往前線嗎?”
“你也看到了,我們。。。”
“前線的狀況並不好,聯軍的將士每分每秒都在浴血戰鬥,數不勝數的蠻獸人一輪又一輪的對我們的防線發動不要命的進攻,說實話,將士們都在等著你們的到來,我們迫切的希望你們能趕緊乾掉黑龍王,結束這該死的戰爭。”
不僅格裡芬,所有的勇者都被軍官這套話說的悶火從心裡往上撞,但是軍官說的也沒錯,他自己甚至還有一條胳膊打著夾板和繃帶,點點凝固的黑色血跡沾染著衣領,雖然人看著還算乾淨,但是淡淡的臭味表明這個軍官已經有日子沒洗過澡了,可能只是為了迎接勇者,才草草的擦了擦身子。
“我們是來消滅黑龍王的,不是來送死的。”德德沉聲——他剛吐完,胡子上還沾著酸水。
軍官顯然是不知道格裡芬他們一路上的遭遇——也不可能知道,幾名勇者的死一直都是對外保密的,甚至連勇者的人數都有很多個版本,更何況這個世界信息傳遞也不是那麽發達,沒有即時通訊的情況下消息很容易走樣,所以更沒人知道其實已經有好幾個勇者死翹翹,
還有諸如肖申克這樣,背叛勇者隊伍的人存在。 軍官,甚至可以說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還保持著盲目的樂觀,認為勇者就是一劑良藥,藥到病除的那種。
殊不知這良藥病人還沒服下去,病毒都變異好幾輪了。
“好吧,我會給你們安排食物和水,但是我並沒有接到可以讓你們在我這裡留宿的命令,所以我還是只能給各位備車,你們只能在路上休息了。”
“恩,還不錯,至少比在天上飛,吹冷風好。”另外一矮人說道。
說起戰鬥的動力,德德他們三個應該是所有勇者裡最有動力的那一撮兒了,眼瞅著地淵城覆滅,仨矮人那真是鋼牙咬碎往肚子裡咽啊,他們恨黑龍王恨得已經不能用言語表達心情了,他們現在恨不得就衝到黑龍王面前跟他大戰三百回合,然後抽筋挖眼食肉飲血寢皮枕骨。
“你們還好嗎?”格裡芬走到坐在樹墩上休息的幾位女同胞跟前,新月苦笑著點了點頭,“不行也得行啊。”
本來計劃的好好的,一邊練習團隊配合一邊有計劃地前進,最終以飽滿的精神狀態對戰黑龍王,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自己一行人這馬上就要以疲兵之姿面對強大的敵人了。
“只能靠氣勢上了啊。。。”
“這裡的負責人在哪裡!這裡的負責人在哪裡!我是前線過來的傳令兵!負責人速速前來接受大將軍的命令!”
軍官不敢怠慢,跟格裡芬他們道了聲抱歉之後跛著腳小跑著招呼傳令兵,後者翻身下馬,從背後取下裝有命令的木桶,“大將軍有令,今日將有五組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兵將經過此處關隘,命你部立刻準備接收傷員並轉運至附近城鎮接受治療,不得有誤!”
“領命。”
“那就拜托你了,我還得去近水鎮和白弗鎮的駐軍兵營傳達調兵的命令,請替我換一批快馬。”
“前線什麽情況了?”
“你誰?”
傳令兵打量著格裡芬,軍官趕緊跟傳令兵介紹,“他們是勇者,你看那邊的,都是,剛到的,還有那邊,都是人性巨龍,我們的援兵到了。”
“這麽說起來將軍確實說過勇者們很快就會到了,但是沒想到你們來的這麽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前線的狀況很不樂觀,蠻獸人和半龍人們組織了好幾次反攻,我們丟失了一些地下網道的控制權,但是萬幸,阿賴耶傭兵團還在堅守最重要的幾個節點,以至於我們的前線部隊不至於被圍殲,但是這次反撲也有好幾百人的傷亡,如果你們能趕快去支援的話,我們感激不盡。”
“又是阿賴耶。。。”稞煩躁的砸了下嘴。
“怎麽了?”傳令兵有些疑惑。
“沒事沒事,我這位同伴和阿賴耶商會有些摩擦,但是不是大問題。”格裡芬趕緊打圓場。
傳令兵點點頭,“阿賴耶商會和阿賴耶傭兵幫了我們大忙了,他們雖然人數不多但是總能取得非常出色的戰果,而且他們的隨軍醫生醫術也非常高明,很多重傷員都是他們搶救下來的,所以在我們當中他們的名聲很好。。。”
頓了頓,正好馬也牽來了,他翻身上馬,“給你個忠告,不知名的勇者大人,你怎麽看待阿賴耶的人是你的事兒,但是最好不要在那些被阿賴耶救過的人跟前說太多,要知道,軍隊中上到將軍下到我這樣的士兵,阿賴耶都有恩與我們,你要不想和別人搞得太僵,還是注意點好。”
周林的人到底在這裡做了什麽啊!
軍官在送走傳令兵之後,給格裡芬他們準備的馬車也準備好了,雖然格裡芬他們也嘗試邀請巨龍們坐車休息一下,但是就算變成人形的巨龍散發出來的威懾力也不是一般動物受得了的,在成功嚇得好幾匹馬屎尿齊流之後,巨龍們婉言謝絕了乘車的邀請,他們將以人形步行跟著馬車前進。
“你們會被送去最近一處地宮入口,然後從哪裡下到地宮內部,之後會有人帶你們去見聯軍的大將軍,祝你們好運。”
“謝謝,你也是。”
格裡芬和軍官握了握手算是道別,短暫的交談並沒有讓二人產生什麽強烈的友誼,但是同為戰士,又在同一片戰場上,格裡芬是從心裡尊敬這些士兵的——哪怕他們是從蒼藍教國過來的。
雖說是最近的地宮入口,但是實際上也有半天的車程,隊伍中大多數人上車倒頭就睡,哪怕是木頭車輪的顛簸,他們也睡得很死,只有新月和格裡芬睡不著,二人對坐,靠在馬車的兩側窗戶默默無言的等著到地方。
“終於。。。要到最終的決戰了呢。”
新月最先打破了沉默,格裡芬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新月會跟他搭話,“啊,恩,是啊,馬上就要結束了,如果順利的話。”
“一定會順利的,一定會的。”新月沒有看著格裡芬,目光順著自己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那裡有作為勇者,神賜的紋章,這種紋章除了證明他們是勇者以外,還有別的作用,那就是這是一次性的能力增幅器,紋章的圖案多種多樣,但是無一例外,每個紋章的每一筆都是對這名勇者賜福的神留下的力量種子,雖然是一次性的,但是激活紋章,勇者就能短時間獲得部分神力。
而這部分神力就是各位勇者最後的底牌了。
因為是一次性的,因此在面對熔岩惡魔的時候他們並沒有使用這份力量,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雖然我們只剩下幾個人了,但是只要有這份力量,黑龍王也不是不能被擊敗的。”格裡芬看著自己的紋章,雖然疲勞,但是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體驗神的賜福了,狼與狩獵之神的祝福,作為信徒,格裡芬恨不得用之前先磕個頭。
一陣嘈雜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細微的震動讓德德他們幾個矮人立刻從睡夢中驚醒,手中直接握住了兵器,他們甲胄的碰撞聲則驚醒了其他人,一眾人頓時以為有敵人來襲,而駕車的老車夫則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別緊張,各位勇者喲,不是敵人,是運送傷兵的馬車。”
運送傷兵的馬車隊從格裡芬他們的馬車旁邊交錯過去,那邊的馬車上坐著的都是身上抱著紗布的、眼光木訥的各族士兵,有斷了手腳的智獸人,也有紗布蒙頭的精靈,顯然,在地下的戰鬥艱苦異常。
“又是一批啊,最近因傷退下來的士兵們是越來越多了,在這樣下去,屯兵所的預備士兵很快就。。。算了,我操心這個幹什麽。”
“老伯,你這麽大年紀了, 為什麽還在這裡?我記得戰爭之初,周圍的城鎮不少都是被撤走了?留下的房子都改成了屯兵所和後勤倉庫了?”
“我一個孤老頭,還撤走什麽啊,留下來幫幫忙不好嗎?”
“孤老頭。。。您的家人呢?”
“兩個兒子是民兵,死在了蠻獸人的第一次襲擊中,孩子們他娘太傷心了,沒過多久也病死了,我也沒別的親戚,在這地方經營牧場,養養馬養養牛的,正好軍隊來了,沒牽掛的我就給軍隊幫幫忙,看看軍馬什麽的,也算是。。。給我兒子報仇了吧。”
話題太沉重了,勇者們不知道說什麽好,老伯也知道自己說的話題沒啥可聊的,笑了笑讓格裡芬他們繼續歇著,然後自己默不作聲的繼續駕車趕路。
巨龍們對此並沒有什麽表示,只是遠遠地伴著馬車前進。
“我們到了,各位勇者。”
“多謝,老伯。”
“謝我做什麽,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而你們不一樣吧,你們能做的還有很多吧?趕緊結束這一切吧,我不知道大陸上其他地方的人怎麽想的,但是至少在我們這裡,隻想趕緊回到曾經的生活裡去啊。”
但是已經回不去了,格裡芬目送著老伯駕車離開,心情越發的沉重了,“之前隻覺得成為勇者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但是我從沒想到過,在勇者能看到的地方之外,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
“別想沒用的了,你不適合思考這種問題,那老頭說得對,我們能做的事情還有呢,走,去把黑龍王的腦殼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