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白躲在屋子裡不敢出去,過了一會,便聽到外面有人闖進了宅子裡。
外頭進來一個身高一丈的大漢,身穿鐵甲,手上握著一支紅色的馬鞭。大漢的身後跟著一些拿著鋼叉的鬼卒。這個大漢兩隻眼中泛著湛藍色的光芒,開口說話也是吐出來一團一團的藍色火焰——這自然不會是人。
正學先生見到將軍闖進了自家宅子裡,上前厲聲問道:“將軍為何帶兵闖入我的私宅?”那將軍開口道:“孤上次就是在你宅中尋到了生人,那人武功高強,若不是孤乃金剛之身,怕是就被他殺了!”將軍口中說的生人,正是上一次來蘭若菩提寺尋找歸葬劍的黑龍會虎長老。
正學先生道:“上次有生人闖了進來,老朽並不知曉。”那將軍恨聲道:“這蘭若菩提寺中除了你,還有誰敢對孤對著乾!”這時候周小白實在憋不過氣,便呼吸了一下。
那將軍立時嗅了嗅鼻子對著正學先生道:“孤就是被這一股生人之氣吸引過來,剛才孤又感覺到了,似乎就在附近!”老者的女兒笑了一下道:“將軍,家父住在此處幾十年,何曾違背過將軍的禁令,怕是將軍您想多了吧。”
那將軍一擺手道:“你這個臭丫頭,機靈古怪的很,上次有生人闖入估計跟你也有關系。”女子嬌笑一聲道:“我一個弱小女子何敢抗拒將軍的威嚴?”將軍聽了冷笑一聲:“哼,孤多次想要娶你,你為何不從?”那女子道:“小女子能嫁得將軍自然高興得很,只是家父尚在修煉,平日裡無人照顧,若是家父能夠得道升仙,我便從了將軍。”
將軍道:“你父跟你不過乃是一縷鬼魂,要不是看在孔聖人的面上,你父早就被孤打的魂飛魄散了。”
周小白在屋子裡聽了,猛然記起來了:自己不是去蘭若菩提寺尋找歸葬劍嗎?怎麽會來到這個地方?聽屋外之人的言語,剛才自己見到的父女恐怕都是鬼啊!
心下頓時一陣淒涼,心道:以前遇到鬼都是自己在夢中,今天難道也是在做夢不成?想了想,猛然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到很痛,這不可能是在做夢啊?
將軍感覺到了什麽,又是嗅了一下,頓時喝道:“小的們,給我搜,此人就在這個宅子中!”身後的鬼卒聽了,立時便四下散開搜了起來。
眼看鬼卒們就要闖進周小白所在的內房,女子立時走過去擋在門口道:“這裡面是我閨閣所在,不容你們進去!”聲音雖然不大,卻是說的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將軍哈哈一笑道:“一個女鬼也有閨閣,可笑,可笑!哈哈哈哈!”正學先生正色道:“人雖身死,其魂不滅,小女自幼讀書習字,哪裡是你這個武夫可以嘲笑的!”
將軍哈哈一笑,也不管那老者,徑自來到女子身前,一把就將女子提了起來,眼中射出兩道藍色的火焰,這火焰剛碰到那女子,頓時就在渾身上下燒了起來。女子慘呼一聲,拚命掙扎,卻是動彈不得。
正學先生立時急道:“怪物,你快放了我的女兒!”那將軍道:“你有孔聖人撐腰,你女兒可沒有,你要是想救你女兒,就將生人交給我!”正學先生道:“狂徒!你也不怕遭天譴!”
那將軍笑道:“孤就是奉命在這寺廟裡鎮壓你們這群死了也不讓人省心的惡鬼,孤奉的就是王命,爾等孤魂野鬼能奈我何!”
哐當一聲,內房的門打開了,周小白從屋中走了出來,他心中雖然害怕,但也知道伸頭一刀,
縮頭也是一刀,既然如此自己也不甘心做一個烏龜王八,便挺身而出。 出來以後,看到那將軍和那些鬼卒,自己也是一愣,心下震撼莫名。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心下雖然震撼卻並不害怕那個怪物。那將軍看到有人出來了,便放下了那女子,盯著周小白奇怪道:“爾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見到孤竟然沒尿褲子,膽子真大啊!”
說著,將軍放開了那女子,伸手將周小白提了起來,就在一瞬間,周小白身上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不一會又竄出來一道紅色的光芒,兩道光芒漸漸越來越大,竟然將周小白和那將軍包裹了起來。
將軍此時已經哀嚎起來,似乎受到了極大痛苦,手上一松周小白便跌落在地上,而那將軍卻依舊被兩道光芒籠罩著,痛苦的在地上打起滾來。那將軍的鬼卒,見到那兩道光芒都是嚇的瑟瑟發抖。
正學先生的女兒也是害怕那兩道光芒,躲在了爹爹身後。
將軍哀嚎許久,聲音越來越羸弱,終於不出聲了……
待光芒散去,將軍已經看不見了,原地躺著一把三尺長的寶劍,周身黑色,將軍手中握住的馬鞭,也化成了一縷劍橞掛在了劍上。而剛才還在喧囂著的鬼卒,都已消失不見。
周小白將寶劍提了起來,正學先生和那女子都是露出來害怕的神情。周小白緩緩道:“你們不必害怕,這把劍是不是就是歸葬劍?”正學先生歎了口氣:“不錯,這一把劍正是在此處鎮壓的歸藏劍。”說著就將寶劍和他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歸藏劍本是一柄年代久遠的寶劍,靖難之役之後,永樂帝殺了很多人,都是埋在這間蘭若菩提寺裡面,因為這裡經常出現一些奇怪的事情,朝廷便加蓋了一間森羅殿,又將這柄寶劍埋在寺院的中心位置,也是太平了一段時間。
這柄歸藏劍由於年代久遠,漸漸的竟然變成了精怪,寶劍本身殺人不少,埋得時間長了正氣消散,這個精怪便越來越邪惡了。到了晚上,只要有生人進入這間蘭若菩提寺,都會被這個精怪捉了去殺了吃掉。因為這柄劍是奉著皇帝的命令鎮壓此處,這精怪就自稱將軍,還稱孤道寡。那些鬼卒都是被他驅使的冤魂,現在寶劍現了原形,冤魂自然飄散而去。
正學先生不是別人,正是建文朝的大儒方孝孺,那個女子就是方孝孺被皇帝賜死時自殺的女兒。
周小白聽了疑惑道:“這麽說來,這柄寶劍厲害的很,為何會被我收了?”方孝孺道:“你身上剛才那兩道光,我卻是認識的。金色的光芒乃是龍氣,正是天子之氣,紅色的光芒乃是文氣,正是福祿之氣。這兩種光只會在有大氣運的人身上出現,你身上竟然會同時有著龍氣和文氣,我也看不出來為何如此古怪。”
龍氣,就是天子之氣,乃是真命天子散發出來的氣勢,文氣,卻是福祿之氣,就是讀書之人中的佼佼者才會發出來的氣勢,也就是民間所說的文曲星。一個是君,一個是臣,大為不同,周小白的身上卻帶著這兩種不同的氣勢,真是奇談。
方孝孺道:“天命,這是天命啊。你以後貴不可言。”周小白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將身上的神刀令拿了出來問道:“此物剛才在我懷中散發出來一股力量,老先生所說的天命莫非是指它?”
方孝孺見了神刀令,頓時大驚失色:“此物乃是我大明的護國神器,陛下逃離的時候將它帶在身邊,為何會在你手中?”周小白道:“是刀神古有刀給我的,我一個朋友認識這東西,說是神刀令。”方孝孺臉色一冷道:“什麽神刀令,老夫不曾聽過。此物的名字叫做石眼。”
周小白細細看了一看手中的物件,自己聽樂萬山說過,這是神刀令,看著像一個刀子的形狀,為何方孝孺會叫它石眼呢?這也不是石頭做的啊。
方孝孺道:“你可曾聽過一句話: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周小白聽著有些耳熟,一時想不起來這句話到底出自哪裡。
方孝孺看著一臉茫然的周小白,正色道:“元朝末年,黃河決口,當時元朝征調四十萬民夫搶修河堤,挖出來一個石人,你手上拿的正是這個石人的眼睛。”
周小白點了點頭:“我隱約有些記得,《明史》裡似乎有這個記載。”方孝孺一愣:“本朝建文年間只有《元史》,你從哪裡看到的《明史》?我大明日月齊天,國號何等的大氣磅礴,你竟然說我朝要亡!還要修什麽《明史》?!”老頭越說越氣,說到最後就要差來跟周小白拚命了。
還是方孝孺的女兒拉住了爹爹:“爹爹,我們現在不過是一縷鬼魂,您心中還是惦記著大明啊,這些都是凡塵之事,與我們何乾?”方孝孺聽了,神色落寞道:“唉,爹爹身前就是這副心性,我就死了,也惦記著朝廷啊。”說罷,老淚從橫,眼淚鼻涕都哭了出來,讓人看了好不傷心。
周小白施禮道:“老先生,您是忠心為國,一代忠良,我心裡尊敬你,剛才不過是一時失言,萬勿怪罪。”方孝孺停了許久方才道:“年輕後生,以後不可信口雌黃。你手上拿的就是那石人的眼睛,傳言都說那石人是劉福通埋得,其實不然,如傳言是真的,太祖皇帝也不會如此重視這個石眼了。”
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這石人正是元朝滅亡的起因,也是大明開國的預兆。神刀令只是石眼後世的稱呼,其實這神刀令,卻是藏著大明開國的秘密所在。要不然,太祖皇帝何必要誅殺拿到了這個神刀令的藍玉?甚至還殺了自己親女婿!
周小白聽了還想再問一些,方孝孺歎了口氣道:“時辰不早了,貴客早些走吧,不然誤了時辰,你就要待在這裡了。”周小白聽了,連忙點了點頭,他還是想早些走的。
跟方孝孺的女兒道別,周小白就跟著方孝孺走出了宅子,沿著來時的路恍恍惚惚走了出去。到了村口一個懸崖處,方孝孺對著周小白道:“你快些跳下去!”周小白一看山下,這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心裡面不敢。方孝孺歎了口氣,忽然大喝一聲,一腳就將周小白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