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白與樂知秋並排走著,相互之間倒也沒有再說什麽,四個兵丁就像他們的護衛一樣,不緊不慢跟在身後。一個兵丁悄聲道:“樂大小姐今個是怎麽了,莫非是看上了這個小少爺,想找他做姑爺了?”另一個嘿嘿一笑:“樂大小姐自從來到我們逍遙寨,我還真沒見她對誰上過心,就好像全家人死了一般。哦,呸呸,她家還真是都死光了啊,就剩一個他爹爹了。”另一個接口道:“樂大小姐也是可憐人哪,我等且不要多說就是了。”柴房離著英雄地本來也就不遠,走了一會便到了。
樂知秋對著門口兩個守衛道:“我有要事要見段伯伯,你們且去通稟一聲。”一個守衛即進去了,不多時出來回話道:“將軍吩咐,樂大小姐請進。”樂知秋便帶著周小白準備一同進去,卻被守衛攔了下來:“此人是誰?將軍吩咐隻有樂大小姐可以進來。”:“此人與我,與將軍都有莫大牽連,有我看著他,不會有什麽岔子的。”守衛拱手行了一禮:“不是我們信不過大小姐,隻是如此,我等便要搜身了。”說罷,使了一個眼色,另一個守衛便上上下下將周小白搜了一通。樂知秋微微皺了皺眉,也知道是例行公事,待他搜完,便與周小白走將進來。
這是周小白第一次進英雄地,很是好奇,進得門來就左顧右盼,看到哪裡都是新鮮。忽然他指了指畫像問道:“這裡供奉的是什麽神仙?”樂知秋答道:“此乃誠王爺。”周小白聽的岔了,居然點點頭:“哦……你們古代人還真是迷信啊,好端端的一個集會的場所,也供奉著城隍。”樂知秋被他逗得一笑:“哪裡是城隍,我說的是誠王爺。誠王爺的姓名乃是張士誠,可是與本朝太祖爭霸天下的人物,只可惜時運不濟……唉”聽到是張士誠,周小白明白了,暗道:張士誠不就是跟朱元璋、陳友諒他們爭霸天下的嗎,看來這裡的人,跟張士誠有著莫大關系。一會我進去了,萬萬不可說什麽犯了忌諱的話,還要拍一拍張士誠的馬屁才好。
兩人進得內堂,樂知秋便作了一福:“眾位伯伯安好。”周小白有著今生的記憶,也作揖道:“見過諸位將軍。”嘴裡這麽說,眼睛可沒閑著,看到坐著的三人,一個書生打扮坐在正中,知道一定是這個山寨的老大了。另外兩個,梁笑自己是見過的,他坐在左側,那麽按照古人的思想,以左為尊,定然就是老二。那個長的粗狂的肌肉男,恐怕就是老三了。
書生打扮的段承宗搖了搖手中的鵝毛扇,笑道:“樂小姐不必多禮這位是?”樂知秋正待答話,梁笑卻笑了:“他便是剛才我與哥哥說的,落水被我救上來的少爺了。”夏猛道:“這人怎麽一身我們寨中的打扮?”段承宗接道:“二弟剛才不說了嗎,落水啦,這天寒地凍的,想必是二弟吩咐給他換上的。”說罷,站起身來:“小兄弟不必多禮,想必這麽晚了,你還尚未吃飯,我這裡正好有著一桌菜,何不一同吃上一碗酒?有什麽事情,待吃完了再說。”這話聽得很是客氣,很容易引起對方的好感。
兩人坐了下來,周小白可是真心餓了,見到自己面前放著一盤紅燒雞,立刻扒拉過來,拿起一個雞腿就啃起來。這吃相,哪裡還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段承宗並不介意,反倒走到周小白的身前,給他倒上了一碗酒:“有菜豈可無酒?小兄弟請。”周小白心想:你這人還真客氣,不喝白不喝。三下五除二吞下了雞腿,伸出油滋滋的手端起碗來,卻是一口幹了!:“好!”夏猛倒是很欣賞他。
樂知秋在桌子底下用腿踢了一下周小白,意思是你光顧著吃,也先讓我把話說完了啊。周小白看著樂知秋,眨了眨眼,手上卻沒停了下來,直接抓起雞就啃了起來。這樣子在三兄弟看來,卻是各有不同的理解。段承宗感覺這個小子膽識過人,並非易於之輩。梁笑則感覺這個小兄弟直來直去,倒是光明磊落。夏猛是三個兄弟裡最喜歡他的了,直感到是平生知己一般。 等他吃完這隻雞,段承宗才道:“小兄弟可吃飽了?”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你別吃了,我有話要問你。周小白笑了笑:“我真是餓了一天了,您也別見怪。還有飯沒有?”段承宗眉頭一皺,還未說話,夏猛就吩咐道:“來人,拿一碗飯來!”不多時,一大碗白米飯就端了上來。段承宗搖了搖扇子,右手拿起筷子從桌上夾起一大塊肉,卻是直接送到了碗底下,又把飯蓋上了,做完這些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小白:“請。”樂知秋嚇了一跳:“段伯伯,他就是小孩子的心性,您別見怪。”梁笑也道:“大哥,這法子不妥吧?”夏猛卻哈哈大笑:“這飯可是有個名字,小兄弟敢吃嗎?”周小白卻是拿起筷子就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小爺我就愛吃這斷頭飯了,那肉,嘖嘖,香。”
:“哈哈哈哈。”段承宗大笑起來:“小兄弟真可謂膽識過人,也罷,等你吃完了再說。”這時,夏猛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把匕首,刺了一塊肉,對著周小白說:“你喜歡吃肉,這塊肉可吃得?”話還未說完,周小白張大了嘴,伸過頭去,一口就將肉從匕首上咬了下來,一邊嚼著一邊說:“不錯不錯,好吃得很。”
三兄弟現在對這個周小白,卻不敢再拿他當小孩看待了。樂知秋看著眼前的周小白,又想起了他念的那首詩,感覺就像碰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看看他吧,想笑,再看看他吧,卻又有些惱,總之當他是天底下最最無恥之人了。
段承宗耐心的等他吃完了飯,這才對樂知秋道:“樂小姐帶他來見我,可有什麽要事?”“段伯伯,你別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他卻是金陵城周大仁的公子。”“什麽?”段承宗吃了一驚,看著周小白道:“令尊可是金陵城的富商周大仁麽?”周小白點點頭,坐正了身子衝著段承宗抱了抱拳:“正是家嚴。”段承宗哈哈大笑:“原來是故人之子,難怪投緣!”接著道:“令尊予我,有救命之恩,這事情說起來,還要說到三年前我去金陵的時候……”
三年前,朝廷為了整肅治安,更是為了陸路和水路的通暢,通緝江南盤踞的大大小小的匪盜。逍遙寨自然是一個重點整肅對象。然而逍遙寨的位置原本也很隱蔽,加上寨中之人多是行俠仗義之輩,往往劫富濟貧,金陵周遭的窮苦百姓,多多少少都受了些恩惠。所以長期以來,雖然偶然有人知道它的位置,卻也並沒有報官的心思。一來嘛,尋常百姓也怕綠林豪強,會思量著萬一沒有剿滅,總怕殃及自身。二來嘛,金陵當地的官府,因為有著逍遙寨的存在,才能每年從朝廷領取一筆軍餉。這銀子當然是個好東西,擋人財路無疑是殺人父母,沒有幾個父母官會跟銀子過不去。而且,逍遙寨在江南綠林也是頗有聲望,用現在的話說:那叫黑吃黑,擾民的小黑幫因為懼怕逍遙寨,並不敢肆意妄為,市面上反而太平。
可是這一次朝廷是下了大力氣的,派出了欽差大臣有王命旗牌親自督辦,調集了三萬大軍,水陸並進,采取了地毯式搜索方法。最終發現了逍遙寨的位置,一舉將其攻陷。逍遙寨原本有五個堂口,經過這一次死了三個堂主,部下也是傷亡殆盡。段承宗在危局之中,與兩兄弟各自奮力突圍,雖然逃了出來,人也受了重傷,待他逃到江岸邊的大路上,再也支撐不住,傷重暈倒,不省人事。
段承宗長歎一口氣:“正是那時,天可見憐,讓我遇到了令尊大人。令尊將我扶上了馬車,讓我在你家避禍,還悉心照料。”停了一下,哭道:“不然哪有我東山再起之時。”“後來我為了答謝令尊,去過一次金陵,送上黃金三千兩,令尊都堅辭不受。”說到這裡,段承宗豎起了大拇指:“令尊風范,我佩服之至。”:“再後來,朝廷知我逍遙寨又立山寨,我怕令尊牽扯進來,也就沒有再去過了。”說罷,停在那裡,似是感慨萬分。
內堂眾人,沒有一個說話,都靜靜聽著。周小白見段承宗久不作聲,便道:“家嚴行事,一向好義,最佩服的就是殺貪官、除惡霸的江湖好漢,當年之事,隻是家嚴本性使然。”梁笑和夏猛齊聲道:“令尊救我大哥,我山寨上下便視少爺為兄弟,今後若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錯。”段承宗道:“明日我便差人送你回去,我也想再見令尊一面,隻是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樂萬山樂大俠一家正是被我山寨所牽連,如今,還需要我等小心行事,還望小兄弟不要見怪。”:“哪裡哪裡,眾位英雄太客氣了。”周小白連連抱拳,心中卻道:我才剛剛穿越過來,就跟你們一幫通緝犯混在一起,也是倒了霉了。不過要不是遇到你們,我恐怕也就死了第二次了,現在你不來找我爹,我高興還來不及。大家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多好。
:“隻是還有一件事,想請小兄弟幫個忙。”段承宗搖了搖扇子:“還望小兄弟不要推辭。”這話一出,周小白感到自己一個頭立馬兩個大了,心想:你剛剛說不找我爹,現在又找我什麽事情?
段承宗仿佛看出了周小白的心思,微微笑道:“也並非其他,樂小姐來我這裡住了許久,一直想要前去金陵。我兄弟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行事更要務必小心,所以一直沒有答應她。如今周小兄弟前來,正好可以帶樂小姐前去金陵。你本是金陵闊少,樂小姐喬裝扮成你的婢女,路上往來盤查,她回去定然少了很多麻煩。”這話說的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樂知秋在一旁聽了,有些不願意,但是心裡記掛著爹爹,無奈道:“你帶我回去好不好?我就當你的婢女也便罷了。”這話說的滿心委屈。
周小白看了一眼樂知秋,心道:這Y頭,如今可是刺頭啊,萬一路上被查出來了,那我少爺的生活可就全毀了。但是看她長的貌美,心中又有些別樣的心思。壞笑了一下開口說道:“如果你扮成婢女,行事需要待人接物,反為不美。”這話說的樂知秋笑了。誰想周小白又道:“路上,你不如扮成我未過門的媳婦,這樣也更加安全。”這是吃定了小丫頭的豆腐了。
:“你!”樂小姐臉就像開了的牡丹花兒一般,深深低下了頭,卻再說不出什麽來。段承宗在一旁道:“此法也孰為不可,隻是難為了樂小姐。”
樂知秋雙手搓了搓衣衫的擺角,忽然想通了什麽,抬起了頭對周小白道:“為了救爹爹,我……我便任你欺負了……罷了。”說道最後,聲音細不可聞,都快哭下來了。
事情既已商定,四下無話,除了樂大小姐,眾人各自又吃了幾碗酒便回房休息去了。周小白被當作上賓,住在最上等的廂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