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月樓裡,已經是人聲鼎沸,門前的小廝見著來了很多的生員,連忙迎過來。“不忙,”閻少卿一抬手道:“我等乃是有功名在身,不得進入此地,你得月樓不是還開了酒店麽,就在旁邊,你去找幾個姑娘為我等唱些小曲也就是了。”小廝連忙答應。閻少卿像是駕輕就熟,跟出來的老鴇打了個招呼,賞了一錠紋銀便招呼大家去旁邊的酒樓上坐下了。這酒樓也是得月樓的招牌,分為上下三層,樓上是一個很大的地方,眾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老鴇已經吩咐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上樓伺候,蘇凌顯得很不自在,看也不看那些姑娘,隻是坐在周小白的身邊,低著頭,紅著臉,也不說話。
為首的姑娘見蘇凌這般樣子,輕笑道“哎呦,這位公子,奴家莫非長的醜了,卻落不得公子的法眼。”蘇凌抬頭看了她一眼,不耐煩道:“你自去便是,我不需要人伺候。”“哎呦,奴家哪裡得罪公子了,公子,奴家敬你一杯。”那姑娘還有些小性子,她原本長相不差,哪裡見過這般冰冷的少爺,見他長的俊美,神情風雅,有心捉弄他。卻被周小白攔住了:“這位姑娘,你生的美貌如花,隻是我這同學,不能喝酒,你且上一杯茶來與他吃。”蘇凌感激的看了一眼周小白,旋即又瞪了他一眼,心道:還不是你!叫我來這種地方。那姑娘笑道:“這位是?”閻少卿指著周小白道:“你連他都不認識?他可是12歲中秀才的周小白啊。”那姑娘恍然道:“原來是周公子到了。奴家失禮了。”便轉身下樓,沏上一壺茶遞給了蘇凌,又拿起桌上的酒,給周小白倒了一杯:“奴家請周公子滿飲此杯,隻要周公子喝了這杯,奴家一會定然為周公子輕舞一番。”蘇凌聽得這話,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卻隱忍不發,猶如一潭深水,寂寞無語,實際上,此刻她心裡已經很不舒服,隻是不習慣將這些掛在臉上。“哈哈哈。”閻少卿對著周小白道:“周小兄,伊春姑娘的芳心已經向著你了,了不得啊。”說完又對伊春道:“我聽媽媽說你歌喉舞藝乃是雙絕今日能夠為他獻舞,莫非看上周公子了?”伊春姑娘輕笑一聲:“奴家隻怕沒有伺候周公子的福氣,他連一杯酒,都不肯喝呢。”
這個伊春,卻是上樓來的幾個姑娘中最出色的一個,平日裡原本是不輕易見客的,此刻卻被周小白吸引住了。說實在的,她心裡,更加喜歡一些蘇凌,因為蘇凌比周小白更加的俊俏,隻是他很是冷淡,自己靠近不得。
周小白笑道:“喝酒要有個名堂,李白鬥酒詩百篇,我等豈可隻喝酒不作詩?”伊春笑道:“原來如此,為助詩興,奴家為公子輕舞一曲。”說罷,幾個上樓來的姑娘們一個去撫琴,其余的都各自站到了伊春周圍,卻將伊春姑娘襯托的分外豔麗。只見伊春姑娘回轉身子,長袖一瓢,四下姑娘便如潮水一般輕輕倒下,伊春在此間踮著腳尖漫步回旋,緩緩舒展雙臂,忽然一個彎腰,卻將自己纖細玲瓏的腰身展露無遺……
一曲舞罷,眾人盡是陶醉之色。周小白穿越前什麽沒看過,隻感覺舞蹈雖然新穎大方,隻是與電視上那些勁歌熱舞一比,也算不得什麽。蘇凌心道:這個伊春倒是不簡單,這舞蹈正是蓮花舞,能跳得好的,卻是少之又少。閻少卿拍了拍手,連連道好,轉眼看了看周小白:“伊春姑娘的舞藝堪為一絕,卻不知周小兄可有這應景的詩句?”閻少卿為人並不壞,此番宴請實際上也隻是想讓周小白出出醜,心道:你若沒有能與這舞蹈媲美的詩句,
卻不是落了下成? 周小白站起身來,將伊春拿上來的酒一飲而盡,他看著伊春道:“桃花無主為誰容?冷落疏籬曲徑中。盡把金錢買脂粉,一生顏色付西風。”這本是唐伯虎的詩《題菊花圖》,隻將黃花改成了桃花,只因伊春穿的是一身桃紅顏色的衣衫。
伊春聽完,神色黯然道:“周公子莫非是嫌棄我,卻拿這詩嘲諷我的?”周小白感歎道:“我隻是看伊春姑娘舞藝卓然超群,被埋沒在了這櫻紅柳綠之地,有些感慨罷了。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伊春姑娘包涵。”這話卻是說到伊春心裡去了,伊春對著周小白施了一禮:“公子才學出眾,出口成章,伊春不敢苛責公子。”周小白緩緩道:“伊春姑娘正值妙齡,以後遇到知心的人兒,定然會有一個好歸宿的。”伊春施了一禮,算是謝過了。蘇凌在一旁聽了,心裡頭反而有些開心,心道:周小白果然還是看不上這樣的女人,這首詩就是明證了。忽然轉念一想:周小白看上誰看不上誰,跟我又有何相乾,我替他高興做什麽?一時感覺腦子裡很是凌亂,忙喝了口茶。
閻少卿笑道:“周小兄此詩雖然雅致,未免有些冷落了佳人,為兄也做詩一首,你看如何?”說罷,閻少卿輕聲道:“綾羅香滿地,玉帛透瓊枝,若看眼前人,原是舊相識。”這詩卻是不折不扣的拍馬屁了。伊春聽得忙對著閻少卿作了一福:“閻公子才情雅致,春兒佩服不已。”閻少卿笑道:“伊春姑娘本是難得的佳人,今日特意獻舞,卻無端遭諷,我心深為不平,此詩,算是我替周小兄向你賠不是了。”
蘇凌心道:閻少卿怕是有些嫉妒周小白的才情,竟然當面說了出來,氣量上已經落了下風。若光論詩句,周小白的詩清麗脫俗,說的是女子卻全無獻媚之氣,在意境上已經超過了閻少卿了。
周小白哈哈一笑道:“閻兄說我唐突了佳人,那我就唱一首歌來,給伊春姑娘賠不是也就是了。”眾人聽他要唱歌,都是很好奇。蘇凌心道:他也會唱歌的?卻不知道是唱什麽曲子。
周小白走到了桌案前,盤腿一坐,輕輕撫起琴來,彈得卻是眾人從未聽過的曲子,隻聽他輕聲唱到: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他唱的是鄧麗君的《月滿西樓》,歌詞乃是李清照的《一剪梅》。這首詩詞原本大家都是很熟悉的,但是在這個曲調眾人竟都未曾聽過!只看他唱到情深處,那些女子們不禁潸然淚下。一曲唱完,周小白歎息一聲,起身拂袖而去,那樣子真是瀟灑自然,將眾人看得呆在一旁。
伊春姑娘早已經哭成了淚人,見周小白起身落座,忙擦拭了一下眼淚,對著周小白鄭重一拜道:“周公子,奴家想問此曲是誰人所作?”周小白道:“乃我平日裡偶爾所作,我彈琴的功夫乃是初學,還望諸位見諒。”此言一出,伊春震驚道:“能譜寫此曲之人,音律造詣上怕是天下也難找出第二個,卻原來是周公子所作?”周小白嫩臉一紅,點點頭。伊春道:“公子才華橫溢,又精通音律,還請公子將此曲傳授給奴家。”“好說好說,你若是喜歡,我再彈給你聽便是。”周小白心道,自己撫琴的功底還是原來的周小白傳下來的,彈得算不得很好,勉強可以入耳,今天沒出醜算是幸運了。聽聞此言伊春喜道:“那就多謝周公子了。”於是周小白又起身重新彈奏了一遍。伊春在一旁不時的用筆記下些什麽,待一曲彈完,笑道:“此曲我已經會了。”周小白道:“伊春姑娘真是冰雪聰明,一學就會。”說完,周小白又回到了座位上,蘇凌小聲道:“這曲子真是你所作?”周小白笑道:“不過偶爾為之,難登大雅之堂。”蘇凌心中卻是感歎莫名:這個男子身上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
這一場宴會,一直到了深夜。周小白成為了眾人追捧的焦點,又多飲了幾杯,些許有些醉意。待宴會結束,周小白晃晃悠悠的下了樓,此時的他似是有著些許心事,看了看那掛在天上的月亮,歎息了一聲,便駐足樓前,默默不語。在樓底下等候已久的周桐連忙上前扶住了周小白“少爺,你怎麽了?”周小白卻將周桐推在一旁,又歎了口氣:“周桐啊,周桐,我心裡煩得很,你不要來,讓我一個人走走吧。”說完又是一人搖搖晃晃的走了。剛走了幾步,隻聽背後有人追來,周小白回頭道:“周桐!我叫你……”一看追來的人卻是蘇凌,周小白隻能硬生生住了口。
蘇凌搖了搖頭:“周兄,你喝醉了。”“我哪裡會醉?”周小白感歎道:“我若是能醉的話,便早就醉了。”突然,周小白一把抓住了蘇凌的手,大聲道:“你可知道這裡不是我的家,我回不去了啊!因為我死了!我已經死了!你知不知道!”蘇凌臉色一變,想一把推開他,但是看他神色慘淡不似作偽,樣子又生的俊俏,著實很可憐。蘇凌緩緩抽出來手對周桐道:“你家少爺醉了,你扶他回去吧。”“是,小姐。”周桐下意識的答應道。這話一出口,周桐心底裡這個後悔啊!
果然,蘇凌臉色變了數變,到最後竟然紅的就像傍晚湖畔的彩霞一般,蘇凌心道:原來周小白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女子!莫非今天他就是故意這般作弄我的。蘇凌也不說話,直接騎上了馬,徑自回去了。周桐扶住了周小白小聲道:“少爺,我錯了。”周小白有些醉了,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問道:“怎麽了?”周桐道:“我剛才說漏了嘴,蘇小姐已經知道了。”
周小白此時很是困了,不耐煩道“知道就知道吧!不管她了!少爺我要回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