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固川王蘇孝犁賞了兩個巴掌,一連三天,周小白都沒有去府學聽講,原因很簡單,自己臉上腫了。這對於一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又深以為自己長得英俊瀟灑的周小白來說,這張腫了的臉,便是一個恥辱,雖然不像豬頭一般,卻也相差不遠。
這幾日陪著周小白最多的,便要數自己的妹妹貞娘了。每日裡陪著哥哥在書房裡讀些書,周小白也會教習貞娘一些常用的文字,貞娘學的到也快,三日來竟然能看懂了百來個字。這把周小白嚇到了,心想一個從來沒讀過書的Y頭,竟然如此博聞強記,要是從小就培養,估計也是一個才女啊。
“哥哥,這個字怎麽讀?”貞娘看周小白又開始看《易經》了,連忙指著一字問他。周小白端起了書桌上的茶碗,瞥了一眼:“哦,這個字啊,這個字是蛋。”“蛋?”貞娘微笑道:“是不是哥哥最愛吃的雞蛋?”周小白心想,怎麽問我這麽奇怪的字,忙解釋道:“蛋這個字啊,不單指雞蛋,還可能是鴨蛋,也可能是鵝蛋。”貞娘又問“那是不是隻要是雞鴨鵝生的,寫來都是這個蛋字?”周小白道:“恩,對的。不過呢,蛋這個字也能形容一些類似於蛋的東西,比如人的臉,可以說是臉蛋,如果長得好看,就可做叫鵝蛋臉。”貞娘又問:“類似於蛋的東西?那寫的話可還是這個字?”周小白笑道:“不錯,都是這般寫法。”貞娘忽然道:“我知道了,哥哥身上也有著一個蛋的。”這話一出口,周小白噗的一聲,一口茶水就從鼻孔裡冒了出來。
貞娘又道:“哥哥,你不是經常把你的蛋拿出來看看嗎,今日也給我看看。”周小白忙說:“這怕不太好吧,你到底要看什麽?”貞娘瞥了一下嘴,似是不悅,指了指周小白的身上:“就是你經常拿出來看的,那個綠色的蛋啊。”周小白煥然大悟,從身上摸索出來樂知秋給他的那顆玉珠:“你說得是這個?”貞娘看了笑道:“對啊,這個玉蛋真漂亮。”周小白心想:感覺這Y頭挺聰明的,怎麽有時候又這樣笨,這放在21世紀,自己被賣了估計還要幫人販子數錢啊。周小白正色道:“這個不是玉蛋,是玉珠。”“玉珠?那珠這個字怎麽寫?”“哦,珠是這樣寫的”
……
整整四天以後,周小白的臉上終於恢復如初。去吃早飯的時候,周氏告訴他今日不用去府學了。原來是周家收到了請帖,這請客的還不是一般人,乃是金陵鎮守太監湯公公。今日是湯公公娶第六房小妾的大好日子,便請了熟悉的人過府來熱鬧一番,周大仁和湯公公交情匪淺,自然也在受邀的人當中,隻是周大仁尚未回來,周氏又不便前往,這個事情就落到了周小白的頭上。
一開始,周小白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麽太監還能娶小妾?他不知道其實明朝的太監隻要有些權勢的,都會娶妻,權力大的就如湯公公娶上幾房小妾更是不在話下。只因明朝的太監大多不是在孩童的時候被閹割的,所以往往已經有了情欲,後來被閹割也隻是割了蛋蛋,自身還留有一些本錢,所以才有這娶妻納妾的事情。當然,太監納妾,最重要的其實也是為了求財,請客吃飯順便收個禮那是再自然不過。
湯公公納妾,那可是大事,馬虎不得。周小白就與周桐一起前往金陵有名的古坊齋花了一千兩紋銀買了一對宋代官窯的寶瓶,又準備了一對金元寶,還從自家店鋪拿了五十匹上好的綢緞,這才匆匆趕到了湯公公的府邸。
今日湯公公的府邸分外的熱鬧,大門口停滿了車馬,一口一口裝著禮品的箱子被下人們抬入大門。大門口還分了兩處地方,一處是專供金陵城內的達官貴人進出的,卻不需要排隊,隻是能進出的人,都是一個一個官員打扮,最小的品級也是穿了身青色官袍。另一處,便是供尋常人等進出的,門口排滿了人。周小白排在人群中,看到湯府的下人們奸商似的將一口一口的箱子打開,細細驗看禮品,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一旁記著帳目。周小白暗自感歎:權貴門前果然是門庭若市,以前只知道是個成語,現在卻見識到了。
輪到了周小白,那門子看他不過是個秀才,年紀也不大,有些欺生便問道:“你是何人?”周小白笑了一下,遞過去一錠銀子方才道:“我是周大仁的兒子周小白,今日便是替父親大人前來恭賀的。”那門子收了銀子,面上忽然好看了很多,聽得是周大仁的公子,更是一臉的和氣:“原來是周老爺的三公子到了,三公子您十二歲就中了秀才,金陵城裡也是出了名的,快裡邊請。”周小白又將禮品吩咐下人們抬了進去,一會,便聽那門子高聲報道:“金陵周家三少爺周小白到……禮……精致宋官窯如意泰來寶瓶一對,官錠五十兩金元寶一對,上好蘇織精美綢緞五十匹……”周小白聽了,心裡笑道:這十兩銀子沒白花啊,唱禮唱的多好聽。果然,後面一個進來的,門子也唱道:“友來當鋪眭老板到……禮……舊瓷器一對,元寶一對,無花綾羅十匹……”那後面進來的人,臉色一下就變了:“你說什麽!我這可是上好的瓷器!我送的是金元寶啊……你也太欺負人了。”周小白聽了,差點沒笑出聲,心道:這個當鋪老板恐怕不怎麽適合做生意啊。
進得大門,便有下人引著來到大廳,見到了正在和眾位官員閑聊的湯公公。湯公公今日穿一身鏽紅蟒袍,頭戴繡金襆頭,腰間系著一條玉帶,一看就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這一身穿著乃是皇帝所賜,今日是喜事,湯公公也就穿戴起來。周小白走上前對著湯公公行了一禮,面上笑道:“周大仁三子周小白參見湯公公。”湯公公轉過臉來,見是一個年輕的後生,身形瀟灑,舉止大方,不禁有些喜歡:“快起來吧,本督與令尊是老朋友了,今日不過是本督一件小小的喜事,卻也勞你前來,回去以後就替我謝謝令尊吧。”湯公公說的和藹,已算很給面子了。周小白忙道:“家嚴常年奔波在外,此番還未回來,隻得令我代替,還望湯公公多多包涵。”湯公公不察覺的笑了一下,心說這個孩子倒是聰慧,我不過一句話,他倒是能聽出來我的意思,卻是難得的聰明之人。原來,湯公公並不知道周大仁有沒有回來,所以便試探的問了一句,那句“回去以後就替我謝謝令尊吧”,如果周小白不經意間說了聲“是”,那麽湯公公就要不高興了,因為知道你周大仁原來是在家的。
隻是點點頭,湯公公也沒有再說什麽,轉過身又和一眾官員繼續聊天去了。旁邊的下人便帶著周小白去外邊的桌上坐下了。這個可有講究,能在府邸裡面吃飯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周小白不過是一個秀才,所以隻能安排到外面的桌子上去。當然了,如不是看在周大仁的面上,那連外邊的桌子,周小白也是沒有資格坐的。
桌上之人都是些官員,都穿著青色官服,自己的恩師何教諭竟然也在這裡。何教諭見周小白來了,很是高興:“小白,你也來了。”周小白連忙行了個大禮:“拜見恩師。”何教諭笑著將他拉起來,又對著其他官員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學生周小白, 他的令尊諸位想必都聽過,乃是周大仁。”周小白又對著桌上其他人行了一禮:“見過眾位大人。”諸位大人都是笑呵呵的,讓周小白起身說話。一個官員道:“你便是周小白,十二歲能中秀才,也算是熟讀聖賢之書了。今日不妨先作一首詩來,如何?”這是有意要考校一番。周小白微微一笑道:“這位大人還請出題。”那官員指了指自己和其他人身上的官袍道:“就以此為題。”
周小白凝神片刻緩緩吟道:今日百姓頭上身,明朝天子腳下臣,紅袍皆需青衫過,何必問我獨一人?此詩一出,眾官員皆是哈哈大笑,唯一不曾笑的卻是何教諭。這首詩是周小白自己作的,意思雖然淺顯,但勝在幽默風趣,卻是博得諸位大人的好感。那官員也是哈哈大笑,對何教諭道:“你的學生,卻是個難得的聰明之人。”何教諭卻沒有搭腔,反對周小白道:“為臣之道不在於媚,而在於直,學問之道毀於嬉,而得於勤,你今日為了贏得諸位在座大人的好感,卻是忘記了君子本份。以後萬不可如此。”這話嗆得周圍大人都停住了笑,無奈何教諭說的有理,又是自己教育自己的學生,都不好多說什麽。
“聽聞湯公公今日娶的那小妾,卻是天姿國色。”一位官員為了緩和一下氣氛,便岔開了話題。“是啊,我也聽說了,好像是惜春坊的頭牌姑娘吧?”另一個官員笑著應道:“此等女子也有如此福氣,可見若不是天仙一般的美貌,怕是湯公公也看不上眼啊。”眾人皆是點頭。
這話將周小白聽得一驚:湯公公所娶之人,難道是虞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