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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戲骨》二千零四十八 心似海洋
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的喧鬧在濃鬱的夜色裡緩緩湧動著,少了一些歡快和喧囂,多了些許慵懶和愜意,酒過三巡的放松讓歡迎派對變得自由親切起來,小心翼翼地放下拘謹和束縛,海闊天空地暢聊了起來。

 這就是歡迎派對的意圖,接下來整個劇組還需要在一起長時間合作,即使不能成為朋友,至少也應該建立和睦融洽的合作關系,否則,電影的拍攝變成一種煎熬,那還是小事,直接搞砸了電影才是大事。

 妮娜-帕克的臉頰微微泛紅發燙起來,她今晚稍稍喝多了,此時才開始後悔,她真的不應該喝第三杯紅酒的——如果只是兩杯,她還能夠保持清醒,但現在就隱隱察覺到腦袋開始發沉、腳步開始發飄了。

 這頓時就敲響了警鍾,她可不希望自己在派對上出糗,她可沒有忘記,她和她的團隊依舊在劇組高度注意名單之上,他們依舊被劃做是“托馬斯-圖爾派”的嫡系,稍稍一點不注意,可能就要丟掉飯碗了。

 過去這兩個多月,整個劇組似乎都已經忘記了,甚至根本沒有人提起,就如同當初那些玫瑰花和房車的事情全部都不曾發生過,就好像托馬斯-圖爾和藍禮的內部鬥爭也全部都不不曾發生過,和樂融融的劇組合作氛圍,讓人完全忘記了正式開拍之前的大范圍更換工作人員事件,但妮娜卻沒有忘記。

 她也無法忘記。

 因為那些事情全部都是她親自經手的,甚至關於藍禮的負面言論也是從她的團隊內部最先傳播出去的。所有的所有,妮娜都站在最前線地以第一時間親身經歷過,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只是一句傳聞;但對她來說,卻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體驗,甚至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不敢正面面對藍禮。

 一直到現在,妮娜都在不斷提醒著自己:藍禮不是笨蛋,相反,藍禮非常非常聰明,甚至可以說是聰明到令人膽寒。像她這樣的小嘍囉,不能也不想得罪藍禮,否則事情的結果絕對不會那麽美好。

 妮娜對分派站隊沒有興趣,她帶領著一個小團隊,她只是想要兢兢業業地完成工作,藍禮也好圖爾也罷,她都不想進一步接觸,更加不想一飛衝天,她的夢想非常非常渺小,只是擁有一點自己的生活,那就足夠了,所以,她不需要攀龍附鳳,也不需要努力上遊,就現在的狀況,她已經非常滿足。

 夏威夷的拍攝工作全部結束,妮娜的團隊也跟著劇組一起來到了路易斯安那州,接下來將繼續在新奧爾良完成工作。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藍禮和整個劇組的合作十分順利也格外有趣,

關於藍禮的惡作劇更是口口相傳聽聞不少,劇組上上下下工作人員都非常非常喜歡藍禮;但妮娜是例外,不是針對藍禮本人有什麽意見,只是不想淌混水罷了——如果這也算偏見的話,那就當作她存在偏見好了,因為她真的怕了。

 現在妮娜的唯一希望就是:避開藍禮,避免衝突,安安穩穩地完成新奧爾良部分的拍攝,結束“侏羅紀世界”的所有工作,然後全身而退;未來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和藍禮碰面,就連工作的合作都不要。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環顧一周,妮娜時時刻刻警惕著藍禮的身影,但因為酒精上腦,注意力嚴重下滑,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也找不到身影,只是看到了一片燈紅酒綠的光斑,彷佛整個世界都模糊起來,只剩下絢爛的光暈。

 她需要醒酒。

 妮娜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自己的行跡,與其他人微笑地點頭頜首,假裝自己正在前往尋找“某人”聊天的路上,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派對現場,來到了酒店房間的外面陽台上,清爽的空氣撲面而來,腦袋瞬間就清醒了些許。

 新奧爾良的夜色自然無法和紐約相提並論,但比起寧靜祥和的火奴魯魯來說,城市的繁華與喧囂還是變得真實起來,斑斕燈火映照著漫天繁星,朦朧的光暈模糊氤氳地描繪出夜色的模樣,即使置身於酒店高層,無法捕捉到樓下的嘈雜聲響,也仍然能夠勾勒出城市的獨特風景線,那一盞盞光芒所代表的,可能是一場派對、可能是一個家庭、也可能是一份工作……夜幕已深,城市也仍然沒有沉睡。

 站在陽台旁邊,妮娜微微發燙的臉頰稍稍冷卻的些許,獵獵風聲送來了淺唱低吟的歌聲,她想當然地認為是派對現場傳來的音樂,回頭朝著大廳方向望了過去,隨即就意識到身後那若隱若現被留在派對現場的是舞曲,而耳邊飄忽不定的旋律則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和落寞,這顯然是不同的兩件事情。

 “嗯……嗯嗯……”

 那低低的哼唱沒有歌詞,卻能夠在簡單的樂符中尋找到一絲柔軟。

 “……我仍然記得坐在出租車後排失去了控制,然後在你曾經擁有的六樓公寓重修舊好;地鐵站與站之間,你的腦袋依靠在我的肩頭,沉睡不醒;我們用照片記錄那些瞬間,懸掛起來,曾經以為那就是永恆,時間永遠定格。

 直到布魯克林(Brooklyn)的那一夜。”

 含糊不清的歌聲拉扯著妮娜的耳朵,緩緩地、緩緩地試圖靠近,那在風聲之中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會消散的旋律卻一下一下落在了心頭,沒有哭天喊地也沒有撕心裂肺,只有淡淡的失落,卻讓妮娜忍不住心酸起來。

 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喚醒了內心深處的脆弱,然後殘忍地一點一點撕碎,隱藏在歌聲之中的瀟灑與釋然,卻恰恰透露出了依依不舍的茫然和落寞,如同纏繞在指尖的香煙氣味,即使用香皂也無法洗去即使用香水也無法遮掩,就那樣殘留著,時時刻刻提醒著內心深處的那些傷口,現在依舊沒有愈合。

 “我們說出不應該說的話,彼此之間的溝通橋梁就這樣付之一炬,如同木頭搭建起來的一般;現在我再也不會前往布魯克林,好似所有都不曾發生過,我們就這樣墜落,粉身碎骨,現在我們再也不會交談,現在……我們再也不會交談。”

 妮娜忍不住微微張了張嘴巴,試圖說些什麽,卻發現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不是悲傷不是痛苦也不是苦澀,就只是……無奈和唏噓。

 “再也不會交談”,就如同“再也不會前往布魯克林”一般,彼此之間的橋梁就這樣焚燒殆盡,然後就再也回不去了,多麽決絕、多麽果斷、多麽殘忍,將布魯克林和曼哈頓之間的來路斬斷,徹底流放為一片孤島。

 僅僅只是一句“再也不會交談”,卻道盡了內心深處的心灰意冷。

 “自從布魯克林以來。”那帶著淡淡沙啞的男人聲音低低地說出了兩個詞,“Since-Brooklyn”,沒有了旋律的渲染,卻讓隱藏在聲線裡的情緒緩緩氤氳開來,迸發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錯雜,大片大片的灰色就伴隨著夜色的狂風洶湧而至,瞬間就把妮娜吞沒,瞪大了眼睛,然後胃部就開始一陣洶湧起來。

 她不知道這是酒精作祟,還是情緒翻騰,亦或者是二者兼有之。

 悄悄邁開了腳步,繞過了陽台的花架,然後妮娜就看到了隱藏在夜色之中的男人身影,淺淺的光影勾勒出了那張臉孔的輪廓,一貫疏朗的眉宇此時卻染上了一層深深的疲憊,濃鬱的夜色正在瘋狂而肆意的吞噬蠶食著他的靈魂,似乎隨時都可能禦風而去,宛若一縷青煙般就這樣消散得無影無蹤。

 是藍禮-霍爾。

 妮娜就這樣驚呆了,居然是藍禮!怎麽可能是藍禮?而且還是她從來都不曾見過也不曾了解過的藍禮。

 “在公園裡靜坐到夜幕降臨,我們靜靜傾訴著彼此的秘密;在屋頂上擺放著柔軟坐墊,我們細細描繪著土星的光環。你如同製服一般穿著我的外套,豎起衣領卷起袖子;街區交錯之間,我們心心相印,我們攜手宣誓永不分離,我們永遠不會分離。

 直到布魯克林的那一夜。”

 那滄桑的嗓音依舊正在低低哼唱著,隱藏其中的寂寞與孤單就在夜色之中緩緩蔓延開來,牢牢地抓住了妮娜的腳踝,讓她無法動彈,沒有辦法前進也沒有辦法逃跑,就如同傻瓜一般被定格在了原地。

 這不是藍禮。

 又或者說,真正的藍禮到底是什麽模樣呢?媒體之上那個紳士有禮的男人?劇組之中那個雷霆萬鈞的男人?表演之中那個全神貫注的男人?派對之上那個談笑風生的男人?還是……夜色之中那個形單影隻的男人?

 她不懂,她真的真的不懂。每次就當她以為自己看清楚了藍禮的真實面目,她卻總是能夠再次發現其他真相,就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浩瀚而縹緲,她僅僅只是渺小的螻蟻而已,永遠都無法明白他的真實。

 又或者說,有人能夠懂嗎?

 “呵,看來我這裡有了一個聽眾,你不介意的話,我先打一聲招呼,我們再繼續……不不,我想應該沒事……”藍禮的歌聲被打斷了,低低地輕笑了起來,這瞬間就讓妮娜從頭到腳都化身成為了一座冰雕。

 完了!

 注:布魯克林(ick-Dron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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