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恆寫得一手好字,報告也寫得相當好看,其實軍中好多人的報告都是以簡單明了為主,基本上都是單純的複述或者羅列一下案例提供的事實.
吳恆的報告卻相當詳盡有料.
他的報告開門見山,把這次的事件加以邏輯排列,從中抓住主要矛盾,重點突出了自己的作用和論點,思路清晰、邏輯性強,便於他人理解和接受。
單看這份報告,十分具有針對性,沒有空泛的口號和模糊的界線,除了詳列辦案細節之外,還有一個明確的中心點,那就是,這事是在徐衛國手裡沒出現成果,轉到吳恆手中才審結出成果來的.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如果只看報告,人人都會認為吳恆辦事能力比徐衛國更出色.
畢竟,徐衛國沒審出來的東西,吳恆接手才一天多就審出來了,而且結局大反轉,原本嫌疑最大的鄭秋花根本就不是花,楚家小白花大小姐才是那朵真正的花.
報告很精彩,唯一的敗筆是寫完報告之後,吳恆同時也得到了楚簫畏罪自殺的消息,原本有些激動澎湃的心情,直接被降了溫.
徐衛國同時也到達了裡城醫院.
徐衛國來得很突然,吳恆的報告還沒上交,所以第一個看到報告的人,竟然是徐衛國.
徐衛國看完報告之後,只是淡淡地掃了吳恆一眼,十分平靜地問:“這就是全部的審結紀錄了嗎?”
吳恆點了點頭,“楚簫的認罪書上列舉得很清楚,她的間諜罪是板上釘釘的,就算她已經自殺,這事情也沒有什麽好值得疑問的。”
徐衛國扯了扯唇角,沒什麽好值得疑問的嗎?
吳恆生怕徐衛國會爭功似的,當天晚上就讓人把報告送出去了。
徐衛國根本就沒有理會他這些小心思,而是找到了王楠,詳細問了問審訊的過程,問完之後,王楠連夜出了醫院,出去辦了一件事,直到第凌晨四點多才回來。
吳恆比徐衛國還高出一級,他要主導,徐衛國也沒什麽好說的,只是默默的看著。
只是王楠覺得吳恆這次做得有些過份了,直接把他們前期所作出的努力全部抹煞掉了,踩著徐衛國的名頭往自己臉上貼金,所以王楠跑到吳恆面前,鬧了一通,兩人還吵了一架,吳恆一句服從上級命令就把王楠轟出來了。
吳恆怕徐衛國動什麽心思,更怕夜長夢多,第二天就押著寧凱回京了,鄭秋花和陸軍等人也隨行。
至於楚簫的屍體,在火化的前夕被一個電話攔了下來,楚家人不肯相信楚簫是間諜,極力阻止屍體被火化,要求先停屍,等楚家來人驗看之後才能處理。
徐衛國覺得吳恆的舉動十分好笑,功勞這種事,他從來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禍國殃民的人是否真的被逮出來了,他在裡城醫院又等了兩天,等到了楚家的人。
楚簫停屍在火葬場,顧名思義就是提供火化的場地,人死了,就拉到那裡進行火化。火葬場一般都在市郊等偏遠的地方,裡城的火葬場也不例外,從裡城醫院出來,開車要開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火葬場。
火葬場裡最多的是屍體,其次才是活人,能在火葬場工作的都是膽大的主。黑乎乎的屋子裡,工人們打著赤膊,隻拴了一條皮圍裙,手裡拿了兩大鐵釺,正在把一具具屍體往焚化爐裡送。
屋子裡的氣味十分混雜,屍體的味道,燃料的味道,屍體在焚化過程中不時飄出一陣陣煙塵,氣味十分難聞,讓剛進入這裡的楚家人覺得難以忍受。
楚家來的人一直用塊帕子捂在鼻子上,極力忍受著這裡難聞的氣味。
其實火葬場這種地方,普通人真的一次都不想來,就算來了一次也絕對不想來第二次,除了難聞的氣味,還有那種好多屍體在的看著你的感覺,有點陰森森的。
何況楚簫還是服毒自殺,聽說服毒自殺的人都會七竅出血,臉部烏青,死狀恐怖至極,所以楚家來的那個認屍人,越是靠近楚簫的屍體,越不敢正眼去看,隻敢用眼角余光去掃視。
徐衛國帶著楚家來認屍的人走到屋子最東邊兒。
楚簫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像是睡著了似的。
沒有想象中的七竅出血,臉部烏青,相反,楚簫死得很漂亮,很安詳,完全不像是服毒自殺了的人。
楚家的人仔細的檢查了楚簫全身上下,沒有發現被刑訊逼供的痕跡,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大著膽子著問徐衛國:“小姐這樣子,怎麽一點也不像服毒自殺的?”
徐衛國就指了指幾米外正在給一個死人臉上塗塗抹抹的婦人,婦人手裡拿著一隻小刷子,一邊蘸香脂一邊往面前的死人臉上小心翼翼地刷著,刷完之後,又仔細瞧了瞧,再修了修。
“死相太難看的人,都會適當的化一化妝,楚簫一早就被化過了,所以看不出來服毒自殺的跡像。你要不信,我就讓她過來給楚簫把這死人妝給卸掉,讓你看看她原本的死狀。”
來認屍的人立馬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手也連連擺動,“不,不用了,我只是來確認屍體有沒有什麽刑訊逼供痕跡,會不會有屈打成招的事的,現在確認了這一點,屍體也是小姐的就行了。”
“那你再仔細看看,看完了就叫我。”楚家的人在檢查楚簫身體的時候,徐衛國就轉了身,等到檢查完畢之後,他才回頭看了一眼.
楚簫的身上肯定沒有任何刑訊逼供的痕跡,可能楚簫平時真的裝得太好,突然告訴大家她是一個間諜,而且是間諜組織的頭目,這身份有點難以讓人接受,所以這人在驗看的過程中一直在絮絮叨叨著,“楚家不缺錢,大小姐從一生下來就養尊處優,怎麽會做那些事呢?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你要知道,楚家出了個間諜,對楚家的聲譽影響極其惡劣……”
徐衛國呵了一聲,“只怕就是因為誰都不能信,所以她才能潛藏這麽久不被發現吧?事實俱在,還是自己寫的認罪書,雖然不是我親自審的,可是我詳細問過審訊過程,沒有任何異常。
你現在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也改變了不事實。”
那人認真地看著徐衛國,足有好幾秒的時間,他沒能從徐衛國臉上看出任何端倪,徐衛國好像並不懷疑吳恆的審結紀錄,也鐵了心的想要早點了結這件事.
他自知沒趣,後來也就不說話了,驗完之後,火葬場的員工把火化同意書拿了過來,徐衛國看著楚家的人簽了字之後,兩人才出了火化間。
幾個小時後,楚家的人帶著一壇子骨灰離開了火葬場。
徐衛國轉身重新走進了火化間,又呆了大半個小時才重新走了出來。
從火葬場回到醫院之後,徐衛國就帶著九裡屯的那些兵沿原路折返,終於在兩天后回到了九裡屯。
王楠悶了好幾天,特別是在得知吳恆被表彰之後,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徐衛國卻半點沒受影響,照常上下班,偶爾和方前進老狼喝點小酒聚一聚.
九裡屯,似乎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每天早上按時出操,訓練,徐大太歲依舊沒人超越,新招的一批兵個個都被他操練的兵個個都鬼哭狼嚎的。
老兵們聽著這此起彼落的哀號聲,又想起了自己的新兵時期,頗有些同病相憐地味道。
林小滿懷孕還不到一個月,徐衛國也不知道從哪兒的書上看來的,說這長毛的動物可能會有寄生蟲什麽的,懷孕的人最好不要接觸,所以給貓喂食啊,洗澡啊什麽的活兒,全都扔給了老狼。
小花的大小老婆一堆,兒女成群,輪流洗個澡下來,都是兩三個小時了。
小花和老狼混熟之後,就有點蹬鼻子上臉,經常趁老狼睡覺的時候,偷偷的爬到床上去搶位置。
小花上去了,它的大小老婆們,兒子女兒們,也有樣學樣的往床上竄。
所以,有時候老狼大清早的醒了之後,一睜眼就會發現自己被一群貓包圍了。
有的躺在枕頭上,有的趴被子上,膽大的還直接爬到了老狼的身上。
每當這個時候, 老狼都會有些哭笑不得。
遠在京城的徐家兩老聽說林小滿懷孕之後,都十分高興,宋陶問了好幾次,要不要來照顧林小滿,徐衛國當然說要啊,可是每次宋陶收拾好行李,然後又不了了之,一直沒出得了那道門。
想也知道,徐天來把人攔了。宋陶沒有辦法,就寄了不少育嬰類的書到九裡屯,讓徐衛國自己學。
徐衛國白天上班,一有空就捧著書在那邊研究如何當個好爸爸,後來又聽林小滿說了胎教的事,就更是上心了,沒事就愛趴下來盯著林小滿的肚子自說自話。
每天一個睡前故事,那是最基礎的,到了後來,林小滿還以孩子喜歡聽爸爸唱歌為名,拐著徐衛國唱歌。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著,碧根樓子的事,好像就以楚簫的自殺為結束而結束了,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
可表面的平靜下,未必沒有暗流,過了一個多月,小江村的化肥廠那邊終於傳來了新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