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晚上十來點兒,冷清的長街上,女人用大紅色的毛線圍巾既遮了頭也遮了臉還在脖子上纏了兩圈兒,肩上背著一個大大的旅行包,亦步亦趨地往文化館而來。
雪一直撲簌簌地下著,隔著飄而落下的雪花,視線難免受到阻礙。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人圍的是一條大紅色的圍巾,徐衛國也不會注意到她。
紅色是個很鮮豔的顏色。
在冰天雪地裡十分惹眼。
女人越走越近,不一會兒就走到了離徐衛國幾米遠的地方。
看到徐衛國,她似乎也愣了一下,腳步突然就頓了一下,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徐衛國。
然後,她往後退了兩步。
她的臉完全被圍巾遮住了,只露出一個光潔的額頭和一雙眼睛。
根據額頭上的皮膚判斷,她的年齡應該不會太大。
那雙眼睛也有些似曾相識,在看到徐衛國的瞬間,眼裡一閃而逝的驚恐被正看向她的徐衛國捕捉到了。
雖然那一抹驚恐很快就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尷尬和狐疑之情,可徐衛國還是認出了她。
秦蓮兒。
她怎麽突然深夜出現在燕郊文化館附近了?
秦蓮兒有些猶豫,是趁徐衛國認出自己之前轉身走開,還是打個招呼繼續回文化館員工宿舍?
徐衛國覺得秦蓮兒出現得太突然,秦蓮兒同樣覺得徐衛國出現的時機和地點都突然。
徐衛國觀察著秦蓮兒。
秦蓮兒也在觀察徐衛國。
兩人就這樣隔著幾米遠的距離,隔著飄揚的雪花,面對面站著,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意思。
徐衛國這一天去了好些地方,從京城跑到燕郊,後來又走了幾十裡地,天寒地凍的,跑了這麽久卻沒有什麽收獲,他這會也正是覺得疲乏的時候,也不怎麽想搭理人。
秦蓮兒背著鼓鼓囊囊的旅行包,那包裡裝的東西也相當有分量,站了那麽幾分鍾之後,她也有些吃不消了,所以最後,還是她主動開口跟徐衛國打了個招呼。
“徐營長,好久不見。”
徐衛國點了點頭,隨意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會來這兒?”
秦蓮兒淺淺一笑,回答道:“徐營長可能不知道,肖館長那件事之後,我就離開了京城,回了老家,呆了一段時間,也頹廢和自我懷疑了一段時間。到了後來,我突然發現,我還這麽年輕,如果就這麽消沉下去,誰都對不起。
所以,我就又回來了。”
回來?回到文化館工作?
“燕郊文化館館長的職位還給你保留著?”徐衛國微微有些訝異。
秦蓮兒搖頭,“館長已經有人接替了,我都離開這麽長時間了,怎麽可能還給我一介孤女保留著館長這樣的職位?我需要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做生不如做熟,我也沒有別的本事,所以還是回來了,做一個美術部幹部。”
美術部幹部?
美術部的幹部是在美術部主任手下乾活,做做工作計劃,設計設計文化活動協助領導做些美術創作,收集一些檔案材料。
跟之前的館長相比,這活兒可累得多,比普通員工只是名頭上好聽了些,實際上就是個打雜跑腿的活計。
館長不做,回來做打雜。這秦蓮兒也確實是挺奇怪的。
只是這是別人的選擇,徐衛國沒什麽立場過問,只不過是隨意嘮幾句。
“徐營長又來這兒做什麽呢?”禮尚往來,徐衛國問了秦蓮兒,秦蓮兒也問起徐衛國的來意。
“我的車拋錨了,所以到鎮子中心找找有沒有能順道捎我回京的車。”
秦蓮兒往四周看了看,又輕笑起來,“這個時間,怕是攔不到車了。文化館有一輛給館長使用的車,徐營長借車也方便,館長一定會答應的。”
徐衛國想想,現過麽耗下去,今天晚上就回不了家了,所以就接受了秦蓮兒的提議,跟她進了文化館,找到了新來的館長借了車。
新來的館長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叫付松,高高的,瘦瘦的,被人從被熱乎乎的被窩裡挖出來的時候,有點不悅,可一聽說是徐衛國要借車,他眼睛就開始發光,那一絲不悅立馬變成了欣喜和熱情,二話不說,直接就答應了下來,還親自帶著徐衛國到了車前。
徐衛國說明天會來還車,順便把拋錨的車修好開走。
付松客氣無比地道:“文化館已經放假了,要到正月初九才正常上班,在這期間,我們都基本不會用到這車,徐營長可以放心開,什麽時候還回來都可以,不著急。”
徐衛國嗯了一聲,說了聲謝謝,又衝著付松揮了揮手,這才一踩油門兒開著車走了。
開出文化館大門之後,從後視鏡裡,還能看到付松和秦蓮兒還在衝著這邊擺手,兩人都是一臉的笑意。
沿著燕郊公路跑了二十幾公裡,過了大望橋之後,徐衛國就把車駛入了建國路,一路上都通行無堵,因為路上就他這一輛車在開。
車拐入前往軍區大院的主道後,徐衛國又突然刹車,調頭,一路急馳重新去了松山小築。
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松山小築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都是空無一人的。
回到徐宅之後,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一樓還亮著燈,孫逢武和白漣余聽到車子響聲,立即拉開了門。
徐衛國疑惑地看著兩人,白漣余壓低聲音告訴徐衛國,“廚房還給你煨著一罐子湯,姑奶奶說了,要是你回來覺得餓,就讓我給你下點面吃。”
徐衛國確實餓了, 一碗熱乎乎的湯面下肚之後,才感覺胃裡溫暖了起來。
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林小滿已經睡著了,虎妞卻睜著眼正在吐口水泡泡玩。
一屋的靜謐安詳。
這就是家的味道。
屋子的角落裡燒著火盆兒,徐衛國跑過去,把手烤熱了,又在自己臉上貼著感覺了一下溫度,這才過來抱起虎妞,親了幾口。
林小滿翻了個身,伸手往旁邊摸了摸,發現是空的之後立馬睜開了眼睛,看到徐衛國回來了,她立馬翻身坐身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問幾點了。
“那個,王大俊,哦,不,現在應該叫他陳大俊,今天你出門之後,陳大俊跑我們家來玩兒了,說是有人托他帶了盒東西給你.”
“一盒東西?什麽東西?就因為是陳大俊送來的,你半點懷疑沒有也沒拆開看就隨便拿手上了,萬一是危險物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