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衛國一本正經地要去操練那些兵,林小滿又怔住了。 她就是沒攔到車,心裡不爽,發發爛渣而已。看徐衛國那模樣,好像是真的要替她去出這口氣,她又萎了。
徐衛國這是在哄她開心?
算了,看在他也賣力地哄了她的份上,她就大氣一點,不發爛渣了。
“你先別急著教訓他們,明天再告訴他們一下,看到我在路邊,無論如何都要把車停下來,讓我搭個順風車就行了。”
“嗯,我會好好交待他們的。”徐衛國低著頭,嘴角噙著笑,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肩膀,不讓肩膀抖顫。
第二天,徐衛國就在兵營裡呆了一整天,眼也不帶眨一下的盯著大頭兵們操練。
好不容易吹號子了,所有的兵都癱軟在地,毫無形象地用各種姿勢問候著腳下的土地。臉貼地的,側躺地,跪地的,後腦杓磕地的,五花八門,反正就沒一個人能立起來陪徐衛國站著。
幾個大頭兵躺了會兒,就一挪一挪地挪到了田七的旁邊,悄悄地問:“連長昨夜是不是被媳婦兒扔下床了,今天怎這麽大火氣?”
田七用頭撞了那名問話的兵一下,大頭兵哎喲一聲痛得直叫喚,一邊叫一邊說:“田七,你這個瓜婆娘,你啷個這麽猛喲,老子的腦殼兒,腦殼兒都要被你撞損了…”
田七瞪眼,“活該,誰叫你胡說八道?考察組就要下來了,要像你們幾個一樣,盡都嘻嘻哈哈的,只會給連長丟臉,給我們特旅連丟臉!”
另一個兵見有人挨了撞,連忙往後退,一梭一梭的,隻望離田七遠點,別被殃及池魚。
田七左右看了看,哼道:“沒出息!有點出息,都給狗攆落了!
有脾氣的,你們就不要在這裡嘰嘰歪歪的,說連長的壞話,你有脾氣你就現在站起來,喊連長過來,跟他說:我還沒操練夠,來,連長,繼續抄!
你敢不敢哇?不敢就個人邊邊頭切,莫來攪騷。”
田七附近的兵都被罵得沒了脾氣。
一個右手食指中指翹起,做了個夾煙的手勢,但是手指頭上卻隻夾著空氣的兵坐了起來,一邊把手指湊近嘴巴假意地吸了一口,一邊說:“田七,你怎這麽能乾喲?
你就曉得說,你真能,你就去把連長乾翻,讓連長也像我們一樣趴在地上啃草皮皮呀。”
田七可不上當,翻了個白眼,“張建國,你莫激我,我又不是莽娃兒,聽你兩句哄就傻戳戳的去挑釁連長。
連長就是個變態,怪物,哪個乾得翻他嘛?我們這一地上的人,不全是他一個人挑翻的啊?
要是我們再不長進,再啷個得過且過的,永遠都比不上連長的一根毛毛。”
“那你這話才整對了嘛,連長就是個變態,怪物子,哪個乾得過他?
就只有他媳婦能乾他,我們哪個都沒得那個本事。”張建國又裝模作樣地吸了口假煙,眯著眼睛站了起來,說完了之後,張腿就跑。
“張建國,你個龜兒子!你又說怪話!看我逮到你,不削死你娃,讓你曉得花兒為啥子這樣的紅!”田七反應過來之後,一翻身就爬了起來,追著張建國跑。
張建國像一條滑不溜秋的泥鰍似的,這兒鑽一下,那兒閃一下,田七一時之間根本抓不著他。
他越來越得意,一邊跑一邊回頭衝著田七做怪臉,挑釁田七。
田七原本跑得面色通紅,兩眼冒火,突然間又停了下來,不再追趕張建國。
張建國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還沒來得及回頭,膝蓋就被人踢中了,可是他還在奔跑之中,上半身出於慣性立時往前竄了出去,摔了個狗啃泥。
他爬起來,剛要開罵,就看到了徐衛國面無表情的臉。
張建國立馬用頭貼地,趴了窩兒,沒敢再裝怪了。
徐衛國去兵營的澡堂衝洗了會兒,洗掉了一身的臭汗,又用清水把頭髮也洗了一道,一邊甩著水珠子,一邊神清氣爽往家走。
回到屋裡的時候,林小滿還沒回來,應該是不死心,又出去蹲著守順風車去了。
徐衛國把煤接了,燒水淘米做上了飯。
林小滿確實就在路邊上貓著,守了一天,腿兒都蹲麻了,那車就是不停下來。
不停你就不停吧,最後一趟過去的大卡車司機還把頭伸出來,瞟了林小滿一眼,然後又打著喇叭突突突地開走了。
這…赤果果地挑釁啊!
這司機是在告訴她,我看到你了,可我就是不停,就是不停下來載你,你能拿我怎麽著?
我不僅不載你,我還要按喇叭慶祝一下。
林小滿瞬間就記住了這人張狂無比的臉。
她記得,田七要打的,上次噴她一臉黑煙子的,還有今天這挑釁她的,正是同一個人。
雖然數了趟數,知道今天拉物資的車都已經走完了,林小滿還是沒有回家。她要等這最後一個司機去城裡拉了物資回來,教訓教訓他出了那口氣才能回去。
因為腿實在是太軟了,應該是昨天晚上被扒拉得狠了,她蹲一會兒就覺得受不住,就撿了個蔭涼的地兒坐著等那司機回來。
她今天穿了件近似於草綠色的衣服,往草邊上一坐,又癱軟成一團,不走近仔細看,還真看不出那裡趴坐的是個人。
文工團的方向,遠遠的走來了一個人。
原本林小滿沒留意她的,可是百無聊賴地瞥了一眼之後,目光立馬聚焦了過去。
吳月!
她走路的姿勢………好像跟第一次見她時不一樣了。
她現在走起路來,臀部上下搖晃,時左時右或前或後不自覺的勯動,與腰肢已無法做到步調一致,偶爾步子邁大了,她就會皺眉停下來,往左右看一看,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麽。
吳月因為是學跳舞的,那腿形修長渾圓,本就是非常惹眼而誘惑人的。可是……上次見她的時候,她的腿根是並攏的,林小滿還曾羨慕地盯過好幾眼,說夾一張紙都能夾得住。
因為當時的林小滿已經被徐衛國了開了,她還仔細並過腿,與吳月對比過,最終就是一聲歎息,慨歎自己已經是離少女這兩個字十分遙遠了。
可現在,吳月並著腿站大那裡歇息的時候,腿連夾顆核桃都夾不住了。
她有男人了!而且應該不止有一次兩次。
她這走停的姿勢像是被搞狠了的。
林小滿盯著吳月腿看的時候,吳月也在盯著文工團新來的一名團員看。
那名團員也有一雙美腿。那個人一看到吳月,就走了過去,打了個招呼。
兩人站得很近,有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那名團員的瞳孔是清澈透明的,周圍是純色的天幕,看人的時候,那天幕仿佛正在拉開,對世界充滿了天真爛漫的好感。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非常非常之美。
吳月的眼睛,混濁,疲憊、還有一抹不知所措,眼眶內還充盈著紅血絲。
“吳副團長,你昨晚又通宵排練了?怎麽看起來這樣疲倦?過猶不及啊,你這樣每夜都排練,身體會吃不消的。”
“我是個力求做到極致完美的人,自然要辛苦一些,有些動作還不是很順暢,有點生澀,我自然要一遍一遍的練習的。高芬,你練那隻舞怎樣了?“
”唉,那個一字馬好難下得去,腿總是劈不開,打不直,我讓其他團員幫忙狠壓也壓不下去!我這功夫不到家,可能到時候會丟人啊。“
”沒結婚的女子,就算功夫練得再到家,那一字馬也不是絕對直的,與地上肯定是有一定距離的。“吳月原本是在勸慰高芬,可一偏頭,就看到了癱坐在路對面的林小滿,就提高聲音對高芬說:”我們都是黃花大閨女,腿又沒被男人掰扯過,折來折去的劈開過,這一字馬下不到最好就算了吧。“
”那吳副團長的意思是……結婚了的團員,下一字馬就能下得很好?我可是頭次聽人這樣講,感覺有點奇怪。你說有沒有那種為舞癡狂的人,為了下好一字馬,專門去結個婚?“
”那你要問結了婚被弄過的婦女們,喏,對面就有一個……你看她那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那腿跟青蛙一樣,要是她會跳舞,直接一下腰,一字馬肯定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做出來了,絕對比我們做得到位得多!“
高芬就信了吳月的話,認認真真地盯著林小滿的腿打量,一邊打量還一邊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
黃花大閨女?
有氣無力,被弄成了青蛙腿似的樣子?
林小滿呵呵笑了一下,順手摘下草叢裡的一朵小黃花,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了吳月和高芬面前。
她定定地看著吳月,用十分不解地語氣問:”吳月妹子……你……的黃花真還在?
剛剛你說你練舞蹈,夜夜練到天光光,無心睡眠,我就想問一問了,那給你伴舞當打氣筒的還能給你留著黃花?“
吳月大吃一驚,眼中瞬間閃過一抹慌亂,雖然很快壓抑住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狠夾了一下腿。
因為她察覺到林小滿說了打氣筒之後,目光就往下掃,盯著她的腿了。
林小滿歎了口氣,比劃了一張紙的厚度,又比劃了一個拳頭的大小,惋惜地搖了搖頭。
那眼中的了然之色讓吳月如坐針氈,站立不安起來。
高芬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看不出個究竟,就說要回去排舞了,先走一步。等到高芬走了,吳月立馬變了臉,咬牙切齒地盯著林小滿問:“你剛剛那話和動作是什麽意思?”
林小滿舉起手裡的小黃花,讓小黃花做了個搖頭歎息的樣子,”我什麽也不知道啊,是小黃花在不忿。你們都是黃花,可它卻告訴我你,你要還是黃花,它就是白花!“
吳月怔了怔,咬唇道:”什麽黃的白的,你色盲啊?這花兒明明就是黃的!“
林小滿聳了聳肩,攤開手,”對啊,我看到它是黃的啊,可它自己說自己是白的啊。我就納了悶兒了,這小黃花怎麽好像是要瘋啊?
明明它是黃的,它要說自己是潔白無暇的!明明你是黃花大閨女吧,偏生你剛剛走路的姿勢,跟我剛出來那會兒是一樣一樣兒的。“
吳月惱了,斥了一句:“胡說八道,誰跟你是一樣一樣的?我還沒處過朋友,清清白白的身子,就是練舞練得累了,所以累了才這樣的,哪裡跟你一樣了?”
“是,你清清白白的身子,這小黃花也是清清白白的花兒!算了,小黃花都看不下去了,你要裝純就裝純吧,可是我有句話想跟你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不管是你清白不清白,還是那時候在小王村你拍我那一下,往我身上放蠍子,都不是你抵賴能抵得過的!
我沒死,但我很生氣,我一生氣起來啊,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容易乾一些瘋狂得沒有邊兒的事!
你也知道的,去鬼門走了一趟的人,膽子難免會大一些!要是一個不小心,我沒死,倒把你弄死了,那你的一肚子壞水,可都要被像踩扁的蟑螂肚子裡的腸腸肚肚一樣,全擠出來現現眼!“
“蠍子,什麽蠍子,我不知道啊!你可別空口無憑,打胡亂說.這裡可是軍營,造謠是要負責的!“吳月想了想,那天的事情做得很隱秘,林小滿手裡怕是並沒有什麽證據,就是猜測.猜測定不了任何人的罪!
“隨便你賴,你我心知肚明!還有,你以後不要再以黃花閨女,清清白白來標榜自己!你太汙辱這兩個詞匯了!
就算給你打開的男人是個小豆丁,外面一寸給你開了,裡面還是新的,可你的清白什麽的,早就隨著你的道德淪喪化為烏有了.
你要爛是你自己的事,別去招我家徐衛國就成!
也別拿我的腿說事兒!我青蛙腿還是蛤蟆腿兒,關你屁事!
我的情況你很清楚了,結了婚,被開了,是折騰過了,這也沒啥遮掩的,畢竟我和徐衛國是兩口子,關了門他要怎麽隨性,我也只能由著他采摘,這也是我要盡的妻子義務,我肯定不是黃花了,我也不覺得不是了就比未婚純潔的大姑娘們低人一等!
要我結了婚,至今還是生瓜,那就是對徐衛國最大的汙辱!
我們是正大光明的,可你是連朋友都沒處一個卻已經跟人滾過了,這誰說出去更好聽,你自己不傻,你自己掂量!
你要還是拎不清,要來招我或者在徐衛國面前上我的眼藥,後果自負!“
林小滿說完之後,也不看吳月的表情,徑直走了回來,蹲路邊繼續守那司機.吳月想說什麽,又不太敢說了,說夾著腿一扭一扭的走了。
走了十幾米之後,她也不敢再回頭看,總覺得林小滿的目光是一直盯著她的腿間縫隙在瞧。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補不全了。有些事,做了,也會留下痕跡的。
林小滿決定今天索性把悶在心頭的一口氣全都出光光!先是吳月,再是那個司機!通通都要教訓教訓!
蹲得累了, 她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地又有些燙屁股,她又蹲了起來,用石頭在地上劃了劃,“以時速一百公裡每小時來算,小車從製動到停止的刹車距離為40米左右。15噸的大卡車在安全狀態下最少要120米,如果車重增加還要延長。那車過去的時候,車身上就寫著15t,應該就是載重15噸的車…”
田七吃完了飯,出來散步的時候,遠遠的就見著林小滿蹲在地上,拿著石頭在寫寫畫畫。
上次見林小滿的時候,田七感覺兩人都還蠻聊得開的,後來走的時候卻忘記問她住哪兒了,今天正好碰上了,一定得記著問。
她正要走過去,一輛軍用卡車突然狂按著喇叭,從遠處衝了過來,揚起的灰塵,嗆得田七直咳嗽。
開車的兵探出頭看了一下,笑眯眯地叫了一聲田七,車子慢慢減速,看樣子是打算進入營區卸貨了。
田七氣不過,蹬蹬蹬地追了上去,李兵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就故意把車開得東一下西一下的,每每在田七要追上來的時候就提速,田七追了兩分鍾都沒追上車子,氣得哇哇大叫。
李兵回頭看了一眼,大叫道:“田七,你是不是看上我了?看上我了你就告訴我啊,你不告訴我我怎知道哩?我不知道,我怎會停下車等你啊?”
田七跳著腳罵李兵:“你個狗兒的,開車不看路,小心撞到人!”
“我這技術,哪裡會撞到…”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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