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樹跑出來,本來是準備抓林小滿回來的,卻親眼見到了衝天的火光。
林小滿的身形頓了一下,又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現場濃煙滾滾,爆炸的衝擊波導致這座佔地五畝的四層樓全部被崩開了。
林小滿的鞋子全跑掉了,光著一雙腳往前跑了一截,又栽倒在了地上。
林英樹趕了上來,歎了口氣,把她往背上一背,就蹬蹬蹬地跑了起來。跑了十幾分鍾,終於看到了面目全非,恍如人間煉獄的麵粉廠。
村長和十幾個青裝年都還沒進門,只是被爆炸的衝擊力震傷了,全都耳朵出血趴在地上。
林小滿在倒下的人中找了找,沒有發現徐衛國的身影。
她又讓林英樹把她放下來,去把村長扶起來,搖醒他,問一問,看徐衛國進去沒?
村長的答案是肯定的。
徐衛國和那人都進了麵粉廠。
而且……那個亡命之徒明明有別的路可以走,卻偏偏直接衝進了麵粉廠,等徐衛國進去之後,那門就被人抵實了。
難道,這本就是針對徐衛國一人而設的殺局?!
老蔡頭的家在西面兒,離著林英樹家根本是南轅北轍,如果說那人是慌不擇路,跑錯了方向,偏偏就來爬了林英樹家的院牆。
前面幾家人的院牆都是這般高,也都沒有養狗!
那人先是弄出命案,又故意往這邊跑,假裝要爬林家的牆,驚醒了徐衛國,趁徐衛國不備給了他一刀,引著徐衛國望東而跑,直接引著他跑進了麵粉廠。
麵粉裝在袋子裡,不劃破袋子,把麵粉撒出來,空氣當中的麵粉濃度不達到一定程度,摩擦條件不夠,爆炸是無法成立的。
從聽見狗叫到林小滿出院,也就是半個小時時間。那人就算跑再快,跑到麵粉廠也要十分鍾,徐衛國和他可能是一前一後跑進去的,他根本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劃破袋子撒滿屋的麵粉。
除非他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從殺人到逃跑路線,麵粉廠裡的麵粉也已經早就撒好了,只等人一進去,立馬就點火!
那個行凶的人肯定也已經炸死了的。
賠上一條命也要致徐衛國於死地的人,該有多恨他,或者是說,該有多怕他會振作,怕他會查出什麽大秘密?
爆炸聲停了之後,林英樹才陪著林小滿進去看了看,就在一樓中間位置,有一蓬新鮮的血醬子。
一顆五星形的金屬片嵌在幾米外的木頭架子上。
應該是爆炸當時,因為衝擊力,帽徽飛了出去,變成了一把利器,生生打進了木頭裡。
林小滿眼前一黑,徑直暈厥過去。
醒了之後,天已經亮了,她睡在自己屋裡的床上。
爸爸,爺爺,奶奶,都坐在堂屋裡,像是在和誰商量著什麽。
林小滿輕手輕腳地推開窗戶,從徐衛國每次來的那個方向翻牆跑了出去,直奔麵粉廠。
他說,你陪我去看個月亮,再也不來了。
他果然不會再來了。死都死了,炸成了碎片了,還來什麽來?
林小滿坐在一片廢墟之中,無聲地哭著。
天亮的時候,村長和那十幾個青壯年都被請去公安局協助調查去了。傍晚的時候,一輛綠卡車把他們一車拖了回來。
司機把他們送進村之後,大家陸陸續續地下了車,驚魂未定地進了自家門。
車子在村中調了個頭,又照著原路開了出去。
後視鏡裡的泥土路上高低不平,車子時不時的顛簸一下,坐在副駕駛的男人靠著窗戶,雙目無神地盯著後視鏡裡看。
“鏡子有什麽好看的?能看出朵花來?”司機好奇地問。
“有過去。”
“過去?還未來呢!哄鬼!”
“鬼也能哄?”
“哈哈,你這是聽不懂土話啊。哄鬼不是讓你去真的去哄鬼,就是瞎話的意思。這個世上,誰真的見過鬼啊?見都沒見過,哪用得著哄哦。”
“能見鬼也不是壞事。”
“哦喲,說得好像你見過鬼似的。那你去哄個鬼來給我看看!”
“停車!”
“哎,開玩笑的,你不會真要下車去哄鬼吧?你莫嚇人哦!我雖然不信這些,但是人家說夜路走多了,容易撞上鬼,我媽信這些,還給我請了道面的符貼這車子上。後頭被領導看到了,訓了我一頓,我才把它拿下來了。”
“停車!”
“哦,是不是你急尿了,要下去解決?”司機自以為意會地停了車,指著野地裡說:“那兒有口山糞池子,在那裡窩,就算被人發現了告上去了也你也可以說是在幫人家做肥。”
誰知道下了車之後,他沒往地裡去,而是往後走了一截,撿起地上的一隻女式涼鞋看了看。
司機摸了摸頭,心道,這家夥這是什麽怪癖好,喜歡撿女人的鞋子?
“今天是多少號?”他撿了一隻鞋子,又找到了另一隻鞋子,湊成了一對,提在手裡,慢慢地走過來,十分認真地問司機。
“你過糊塗了啊?九月二十一號!”
“那你走吧,我還要在這裡再呆一天。今天,是最後一天。”
“那上面問起來,我怎說?”
“就說家事未了,不日則歸。”
“好!”司機聽話的開著車走了。
後視鏡裡的人影越來越小,這真是個怪人,身份好像也挺不得了,把隊長都嚇尿了。
初一,朔月,見不到月亮。
卻是她的七七。
過了這一天,他連鬼都見不著了。
他原本想做鬼去陪她的,卻沒做得成,還有很多的秘密要去揭,她沒有心願,他卻還有。
有人怕他不死,設下了毒計。他必須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把這些人全揪出來,全弄死!
不然…下了九泉也愧對小滿。
到林家院子時林小滿的屋子裡沒人,林家三個人愁眉苦臉的坐在堂屋裡說話,說她在麵粉廠那裡坐了一整天了,拉不回來。
火把節是上月十六號到十九號,她到安定村第二天就來了月事…
算算日子,她今天也該來的。
在麵粉廠裡坐了一天,她是要做什麽?
他隱在夜色裡,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她坐在廢墟中,無聲地流著眼淚。
慢慢地走過去,坐在她的旁邊,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
可卻怕一摸就碎了,像是水裡的月亮。
縮回手的瞬間,一顆滾燙的淚滴到了他的手掌心上。
滾燙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