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來撿了兩件乾淨衣裳下樓來,又打了盆兒清水,扯了條毛巾擱在盆沿上掛著一起端了過來,放到了徐衛國面前。
宋陶擰了毛巾,小心翼翼地給徐衛國拭臉。
“你這臉上都給擦傷三處,要是不及時上藥,一定會留下印子。你這樣子,小滿要是見著了,該多心疼啊。怎麽不小心點?”
徐衛國從來就沒享受過媽媽給擦臉的待遇,雖然這種感覺很陌生還有些別扭,可瞧著宋陶笨拙的動作,他的心裡又突然震了一下,一股暖烘烘的氣流瞬間升騰了起來,讓他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媽,我已經很小心了。是賀銘章太陰險了,一心想要弄死我,還在棺材裡埋了反步兵跳雷,一埋就埋好幾顆,我也是防不勝防,著了他的道。”
洗完一張臉,盆子裡的清水就變成了紅豔豔的顏色。
徐天來又去端了盆水來。
宋陶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扒拉著徐衛國,把他給清理乾淨了之後,才找消毒藥水幫他處理傷口。
徐衛國瞧著她邊包扎邊想落淚的樣子,心裡又有些酸酸的。
有媽的孩子,和沒媽的孩子,感覺真的太不一樣了。
原來被媽媽疼愛著,是這樣的感覺。
徐衛國眼眶有點泛熱,連忙低頭掩飾。
處理完傷口,宋陶又張羅著要給徐衛國穿衣服,徐衛國有些不好意思,捂著褲子不肯松皮帶,人也不住地往椅子上縮。
“媽,媽,我自己來。”
“媽媽從來就沒給你穿過一次衣服……”宋陶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要哭了。
“那,那穿上衣總行了吧?這褲子,確實不能讓您給我穿了。小滿,小滿知道了會生氣的。”徐衛國訥訥地道。
宋陶嗯了一聲,就慢慢地給徐衛國穿起衣服來。
“衛國,一轉眼,你都這長這麽大了,媽媽一直不在你身邊,你吃了太多的苦頭,這些都是媽媽欠你的。媽媽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把這些補回給你。”宋陶的聲音一度哽咽。
徐衛國輕輕地撫著宋陶的發,然後伸出雙臂,用力地環住宋陶,使勁抱了一下。
“媽,您給了我一條命,拿命保護了我。過去的事咱就讓它過去,再也不提了,好不?
只要您好好的,爸好好的,我們一家都好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好好好,不開心的事我們就不提了,可是賀家那倒霉孩子欺負你,這事媽可不能算了。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好好跟媽說說,媽找賀家要要公道去。”
宋陶反手抱住徐衛國,意氣難平地說著。
徐天來眉頭一擰,左看了一下,右看了一下,發現兒子和媳婦兒都挺享受那個擁抱的,他又等了一會兒,才開始乾咳。
宋陶扭頭問他:“咳什麽?嗓子不舒服,自己泡點菊花茶喝喝。沒見我和兒子有事正忙嘛?”
徐天來訕訕地溜了一圈,又過來了。
宋陶看他,他就立馬解釋道:“我來問你倆喝不喝點茶?”
“衛國,你喝不喝?”
徐衛國搖頭,“小滿說我腸胃不好,只能喝溫開水,要少喝茶水。”
“那你就給兒子弄壺溫開水來。”
徐天來就顛顛的去廚房了。
徐衛國看徐宅十分安靜,就問宋陶:“沈家那一堆人沒來了?”
說到這個,宋陶就是一肚子話。
“還不是你爸,賴皮成性了。如漢一來,他就拉著如漢要下棋。如漢贏,他翻臉;如漢輸,他又笑人是臭棋簍子。再加上這沈如心和萬良田不是準備結婚嘛,也需要在京城置辦一處院子安身立命啊,所以如漢這兩天就忙那頭的事去了,沒過來。”
徐衛國但笑不語。只怕事情,遠遠沒有這麽簡單。
他進門的時候,遇上過面生的衛兵,衛兵對他說,凡是進徐宅的男人,都要嚴格檢查。衣冠不整,鞋帽不搭,都不許進。
至於這搭還是不搭,能不能進,全靠衛兵把握。
剛開始,徐衛國沒說自己是誰,衛兵就說他衣冠不整,有傷風化,影響軍區大院的觀瞻,不能進。
後頭徐衛國報了姓名又亮了證件,衛兵再三確認過之後,就悄悄的把他放進來了。
這前後聯想,不難猜出,這什麽勞什子衣冠不整,鞋帽不搭的審查標準肯定是他爸鼓搗出來為難沈如漢的。
他就是不想讓沈如漢來徐宅。
徐衛國打了個電話到錦官城,讓人去給林小滿報個平安,順便告訴她,蘇秀秀沒死,一切都還好,讓她乖乖的呆著,別亂跑。
打完電話,他又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讓人去傳話,比起直接和她通話的感覺來,實在是差太遠了。
“要是以後電話能家家戶戶都能裝,有什麽事情,直接一對一的都能找著本人就好了。”
宋陶看出徐衛國這是在想林小滿了,就打趣他。
“我們那年月要乾革命工作,分開一年半載都是常有的事。有的同志,為了乾好工作,潛伏長達幾年十年,根本不會和家裡人聯系,連一封信都不敢寄,生怕暴露和給家人帶去危險。你們這倆孩子,怎麽這麽粘乎啊?”
徐衛國眼珠子轉了轉,立馬開口道:“媽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滿那性子,蹲哪兒哪兒呆不住,坐哪兒哪兒的椅子就像長了釘子要釘她屁股似的。我不叫人盯緊點,不多叮囑幾次,她非得到處跑不可。”
“小滿是那種愛鬧騰的性子,可她又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她那心裡,可比好多人都還懂進退。你就別拿小滿當借口了,媽又不是瞎子。你倆粘乎就粘乎唄,多粘乎粘乎才有孩子。
你剛剛也聽著了,我正讓你爸學帶孩子呢,到時候正好派上用場。 ”
徐衛國一直站在電話旁邊,等著那去傳話的人回電話。
宋陶看他那立地生了根的模樣,偷笑著把他那些血裡糊啦的破衣服給收拾了,又去廚房給他做吃食去了。
徐天來就跟個影子似的跟著宋陶。
客廳裡就只剩下徐衛國一個人了。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找到人沒?”
“找到了。”
“是在糖糕店吧?她精神頭怎樣?”
“不是,她在醫院……”
徐衛國立馬炸了,聲音提高了八度。
“她怎麽會在醫院?受傷了?嚴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