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村廟,多為邪孽異物所居,食人之信仰,取人之精神,得以長存;奉神名仙望,為害與人,索地方靈氣,使萬物皆難。雖偶有善者,亦不多也。然上天神靈悠悠,少有管制,神乎?仙者?無閑也……
――《異地書妖邪篇》
我們家有幾張泛黃的舊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整齊的古篆體毛筆字,有兩張還殘缺不全的,開頭就寫了這麽一段話。
可別小看了這幾張舊紙,聽我爺爺說,這可是祖上留下的傳家寶,具體哪一輩兒人留下來的,多長時間了,也說不清楚,就知道是從明朝那個時候傳下來的,而且還不是人間的東西。
說起這幾張紙的由來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也不知道是明朝哪位皇帝在位的時候,我家祖上出了一個叫趙宗明的人,說起來這位老祖宗還是位秀才,可惜連續幾次科舉不中,隻能居家種地,倒不是他學問不如人,而是因為那時候能夠出人頭地的,不是官宦世家子弟,便是富庶人家,趙宗明空有滿腹文才,無奈囊中羞澀,家境貧寒,所以雖有滿腹怨言,卻也隻能明珠蒙塵。
有一天,一個青衫道人路過趙宗明的家門口,圍著門前那石碾久久徘徊不肯離去,趙宗明好奇之下,就上前詢問那位道人有何貴乾,道人便說看上了門口那石碾,想要買回道觀,讓徒弟們平時習武強身練力使用,開口出價便是一百兩紋銀。
趙宗明心下大疑,什麽石頭碾子能值一百兩銀子?還拿回道觀讓徒弟們練力氣,這不是扯淡麽?哪兒還尋摸不到一塊大石頭,怎麽偏偏就看上了俺家這石碾子呢?再看這道人仙風道骨,頗有世外高人風范,那麽這石頭碾子八成就是個寶貝了。想到這一點,趙宗明便說道:“這石碾乃俺家傳之物,不能賣。”
道人聽了之後長歎一口氣,也沒再說什麽,翩然而去。
等道人走後,趙宗明心裡又後悔了,這石頭碾子就算真是個寶貝,自己又不知道寶貝在哪兒,還不如賣給道人,換上一百兩銀子實在啊。
後悔歸後悔,趙宗明當天晚上還是把門口那石碾滾到了屋裡――這東西得保管好了,萬一那個道人不是什麽好人,大半夜將石碾偷去,損失可就大了。
誰曾想,第二天那道人又來了,說願意出三千兩白銀買那石碾!
趙宗明猶豫一番,咬牙拒絕了。他覺得這道人越是想買,越是舍得花錢,就越說明這石碾子是塊寶貝啊。
道人見趙宗明心意已決,便斷了買下石碾的念頭,臨走時對趙宗明說:“既然這石碾你不肯賣與我,你又不明白這石碾珍貴在何處,豈不浪費了天材地寶?我便告訴你實情,這石碾乃千年望天石,集日月之精華,與石碾中心處養成了一滴靈水,八月十五圓月當空之時,砸破石碾,將其中水滴塗抹在雙眼中,之後雙眼即可上觀天,下觀地,意念稍動,可看透世間萬物……”
一席話說的趙宗明瞠目結舌,這麽好的寶貝,也難怪這道人願意出大價錢非要買走,急忙感激道人實言相告。
“命中注定此物為你所有,你也不用感激我,貧道還有一言相告:有此大能之後,切忌不可為害世間,多多行善,切記切記。”
道人說完便施施然離開,一點失望的表情都沒有。
這之後,趙宗明便像是著了魔一般,日日待在家裡守著那個石碾,拿出所有的積蓄給大哥家,讓大哥大嫂和自己同住家中,一來多個人安全些,
二來吃飯也有嫂子給自己做食,只等著八月十五的到來。 等到了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只見圓月當空,院落裡一片清亮。
趙宗明從屋子裡將石碾滾到院中間,拿起大錘奮力一敲,石碾砰然裂成兩半,中間果然有一個小坑,裡面清凌凌一滴水,趙宗明急忙伸出食指沾了一下,便要往眼上抹去,忽又想萬一那道人騙自己,雙眼抹瞎了可怎麽辦?於是趙宗明便在右眼上抹了一下,心想假如這水有問題,便瞎了一隻眼,若是沒有問題,再抹另一隻眼。
水一入眼,趙宗明隻覺心頭一亮,眼中一股從未有過的舒服感,心裡意念一動,視線便透牆而過,看到了街上的物事,趙宗明心下大定,待要伸食指去那小坑中再沾水,卻發現那坑中已經幹了。
趙宗明後悔的一夜未眠。
直到第二日天亮,他才終於想通了,不就是少一隻透視眼麽?自己有一隻便足夠了,可是有了這透視眼,又該做些什麽呢?
心裡琢磨了半天,理不出個頭緒來,趙宗明便出門散心,走過村東滏陽河上的石橋時,他無意間向橋下看了一眼,發現那橋底下滔滔河水和層層淤泥之中,竟然有一口小小的棺材,便如同一個六七歲孩童死後用的棺材般大小,這本來也不至於讓趙宗明注意,關鍵是那小小的棺材當中,沒有屍骨,隻有兩本書,封皮上寫《異天書》、《異地書》。
趙宗明判斷這定然是奇書,便匆忙回了家。
老人講: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那天晚上月朗星稀,鄉間一片寧靜。
直到兩更天之後,趙宗明一個人偷偷地溜出了村子,走到石橋旁邊,拖了衣服跳入冰涼的河裡,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入水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小小的棺材從淤泥當中拖了出來。
拖到岸上後,趙宗明覺得拖這口棺材回去實在費力,又不吉利,便撿了塊石頭在上面砸了幾下,將棺材蓋砸的松動了,伸手扣住邊沿,用力揭了開來,蓋子剛一揭開,棺材裡放著的那兩本書便撲棱著向外飛去,趙宗明急忙伸手抓去,可惜隻抓住了一本《異地書》,那本《異天書》消失在了明月高懸的夜空中。
趙宗明頗為遺憾地拿著《異地書》向家裡走去。
到家之後,他迫不及待的點燈,翻開《異地書》,便要看看裡面都寫些什麽東西,這一看不要緊,趙宗明激動的差點出去蹦Q兩圈,圍著村子喊幾遍。原來那《異地書》中所記,多是奇門異術,學習修行了書中異術之後,便可以上天遁地,撒豆成兵,點石成金,降妖除魔……
從那時起,趙宗明閉門不出,在家中苦讀三月,先是練成了點石成金之術,有了此等本領,想不富裕也難。
趙宗明的大哥大嫂也不知道這個兄弟都在鼓搗些什麽東西,總之隔三差五的便出去一趟,回來就拎著幾個大金疙瘩,有了金子,大哥大嫂便也不管趙宗明做些什麽了。不出半年,老趙家就置辦了好大的家業,院落擴大了十數倍,更是齊整整幾十間大瓦房,又還購買了數百畝良田,雇人種地,家裡又買來丫鬟仆人十幾個。
這還不算,趙宗明又做主把近親趙姓家人全部接到自己家裡住了,這,也是為了顯擺下自己家的富裕。
暴發戶的心裡吧?
按說趙宗明有了這神仙本領之後,大富大貴,行善鄉裡,偶爾降妖除魔便也罷了,可人心卻是隨著本領越大,條件越好,貪念也便隨之增長。他想起曾經數次科舉落第,皆因為朝廷昏庸,官員收受賄賂,互相勾結扶持,若非如此,寒窗苦讀數載的自己也早已經是朝廷的官員了。如今有了這麽大的本事,趙宗明卻也不想再去做個什麽小小的朝廷官員,他覺得憑借自己這般翻雲覆雨之能,改朝換代,將來坐上那京都皇宮之中的龍椅,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於是趙宗明變化了許多金子,讓家裡更加寬裕之後,就閉關修煉了。
趙宗明的大哥大嫂眼看著家境富裕起來了,正準備張羅著給兄弟娶一房媳婦兒呢,誰曾想這個兄弟又要閉什麽關。兩口子便懷疑自家兄弟一定是練了什麽奇術,但也不好說些什麽,畢竟家裡現在這麽大產業和富貴生活,可都是趙宗明給的。
兩個月之後。
趙宗明大清早從房中走出,也不和家裡人言語一聲,獨自出門去了城裡。
傍晚他回來的時候,竟然買了足足三大車紙張,大哥大嫂問他這是幹嘛,趙宗明也不說,隻是詭異的一笑,讓人將紙張搬入屋子裡,便再次進屋閉關。
他大哥大嫂不明所以,越發覺得趙宗明奇怪了――閉關這麽久,起初大嫂去喊他吃飯還出來吃上一頓,後來乾脆就不讓人去打擾他,說他不用吃喝。這下,大哥大嫂就確定自家兄弟有了大本事,八成修煉什麽仙術,辟谷了。
又是兩個月過去……
趙宗明一大早的從房中出來,將房門鎖上,也不和大哥大嫂打招呼,便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對大嫂說道:“大嫂,我這次出去中午便回來,千萬千萬別讓人進我那間屋子,而且門都不要打開,切記切記。”
他大嫂心裡犯嘀咕,但也不好問為什麽,說:“放心吧,你那屋子誰進去過啊,我記著了,誰也不讓進。”
趙宗明點點頭走了出去,剛走出街門,複有轉身回來,神色凝重的對大嫂說:“大嫂,那門可不能開啊,千萬千萬別打開,記住了。”
“中,中,俺記下了。”他大嫂見兄弟神色不同以往,嚴肅的有些嚇人,便急忙答應。
趙宗明這才放下心,急匆匆走了出去。
他前腳剛走,大嫂心裡就嘀咕起來,自家兄弟的屋子裡到底有啥新鮮玩意兒?怎就不肯讓人看看呢?連門都不讓打開?女人家的好奇心重的不得了,要不現代人都說好奇心能害死貓,恐怕這女人的好奇心上來啊,足足能害死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