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被陳金那麽一激,我心裡的那點兒怯意早被自己吹起來的膽量趕跑了,這次絕對不能讓陳金再搶了風頭,說時遲那時快,我大步如飛,不顧渠邊的雜草積雪泥濘,不顧那坎坎坷坷,向著青蛇追了過去,嘴裡吆喝著:“不要讓敵人跑了,衝啊!”
“嘀嗒嗒嘀嗒嗒嘀……”陳金在後面緊跟上來,嘴裡還模仿著吹響了衝鋒號。
我們那個時候,從小家裡就沒什麽玩具,錄音機電視機這種高檔家電更是隻有村部才有,普通家庭裡根本就買不起,平時看個電影也隻有誰家辦什麽喜事兒白事兒,或者是村委會偶爾花錢在十字街放電影,放的多半都是戰爭片,所以從孩童時期就被熏陶著喜歡玩兒打仗的遊戲,到現在都成大孩子了,平時在一起玩鬧依然會模仿著曾經童年時常玩兒的遊戲……
扯得遠了,繼續我們的故事。
話說當時我們倆飛奔過去,很快便追上了那條青蛇,可是蛇在冰面上,渠裡的水雖然不多,可也有一尺多深,兩米寬,我們要想抓住它就隻能跳到冰面上。當時的溫度往低了說也就零下六七度吧,渠水裡的冰層能有多厚?根本經不住一個人站立,所以我們倆隻能沿著渠邊飛奔追趕,卻又束手無策。
那條青蛇被我們趕上後,已經鑽過了小橋。
趕巧小橋附近的渠兩側是石頭砌起來的,石縫間用水泥灌漿,所以青蛇無處可鑽,大概知道速度不如我們快,跑不掉了,它乾脆不往前跑了,就地在冰面上盤起了身子,蛇頭昂了起來,噝噝地吐著舌頭,頭部左右前後一擺一擺的,惡狠狠地盯著我們,似乎在說:“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滾開滾開,再過來我就咬你們!”
看到那條青蛇公然向我們倆挑釁,我再次逞起了英雄,撿了塊石頭就扔了過去:“砸死你個-王-八-蛋!”
青蛇身子極其靈活地在冰面上劃動了一下,盤著的身子連松開都沒松開,就輕松地躲開了石頭的攻擊。
石頭在冰面上砸了一個洞,濺起一片水花。
“別別,砸死就沒意思了,哦對,這東西砸不死,可砸出洞來它鑽洞裡跑了可怎辦啊?”陳金急忙拉住又撿起一塊石頭的我,也不知道他心裡都怎麽想的,這個時候還不忘開玩笑,說道:“還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它絕對不是從王-八-蛋裡鑽出來的。”
“少廢話,那你說怎辦?”
“用棍子把它挑上來,不就好捉了麽?”陳金邊說邊從旁邊的小樹上使勁兒折下來一截一米多長、拇指粗細的樹枝,伸到渠中間的冰面上撥弄那條青蛇,青蛇雖然很是靈活,而且很凶悍地咬了幾下樹枝,可是畢竟身子長,力氣小,在陳金的奮力撥弄下,不由得向渠邊靠攏,有幾次甚至被陳金手裡的樹枝給挑了起來。
我和陳金的臉上都掛上了勝利的微笑,看來這成了精的蛇,它也就是條蛇,終究不是人的對手啊。
“哎呀,兩個臭小子,快放了它,別弄了別弄了!”
正當我們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陳金手上力氣一松,被樹枝撥弄到渠邊的蛇又竄回了冰面的中間。我們倆回過頭循聲看去,只見村裡的陰陽仙胡老四從他那破爛不堪的家裡跑了出來,氣喘籲籲地說道:“你們倆差點闖了大禍,本打算今晚挨個兒去你們的家裡說說這事兒的,誰想到你們這幫小子一點兒都不害怕,非出大事才行啊?”
“嗯?”我和陳金面面相覷,
這胡老四說的是哪門子話啊? 陳金撓著頭說道:“胡老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不信這個,我可告訴你,少嚇唬我,讓俺爹知道了把你們家院牆拆咯。”
胡老四是我們這附近十裡八村頗有點兒名氣的陰陽仙,往俗了說就他-娘是個神-棍,今年大概快六十了吧,時期就因為傳播迷信思想被整治得不輕,後來結束後,整天又開始給人看風水治邪病,據說還很靈驗。不過我們這幫年輕人可不相信,要是真有那麽神的話,那怎去年給劉賓他娘看病的時候,結果垂頭喪氣灰頭土臉地從劉賓家夾著尾巴逃一般躥了出來?明明是自己沒真本事,平時就會糊弄人,事後還說是自己道行不夠,惹不起那道行極深的孽畜,後來劉賓娘的病竟然又加重了……
後來俺爹說,胡老四就是瞎扯淡,治不了病也就算了,還說那些話,那賓子娘給嚇得病情加重,真不是個東西。
今年秋天胡老四大半夜的在陳金家院牆外面溜達,被陳金他爹陳鎖柱逮著,問他幹什麽,他說是有隻白狐子精這兩天老在西街蹦Q,他是想等著白狐子精出來了,跟它談談以後別來雙河村裡害人。其實本來陳鎖柱還沒怎麽生氣的,可一聽胡老四這番話,原本就脾氣暴躁的陳鎖柱立馬氣得火冒三丈,將胡老四掀了個跟頭,警告道:“以後少他-娘-的瞎咧咧嚇唬人,尤其這大半夜的到人家院牆底下轉悠,再讓我碰上,就去拆了你們家院牆,讓你晚上不敢睡覺!”
後來胡老四還真就不敢晚上去西街轉悠了,不過那段時間西街有幾家住戶,家裡是天天吵架打鬧,胡老四就說是白狐子挑撥的那些家庭婦女鬧事兒,白狐子精就愛乾這些事兒。村裡還就有許多人信了,西街好多家人都去找胡老四幫幫忙,可胡老四因為陳鎖柱的話,愣是不敢去,這後來倒是讓奶奶廟跟著沾了光,村裡那幾個信老奶奶廟的老太太忙活起來,挨個兒去那些天天吵架的住戶家裡做思想工作,隨後那些住戶去廟上磕頭燒香上供,後來還真就不怎麽吵架了,於是村裡信老奶奶廟的人就更多了,尤其是西街和我們後街的住戶,特別的相信,因為很早以前村裡就有傳言,說西街和後街陰氣濕重,容易招邪物……
又扯得多了,繼續我們的故事。
話說陳金當時拿出他爹嚇唬胡老四,可大概我們年輕吧,那句拆院牆的話沒有起到陳鎖柱說出來時的效果,胡老四語氣很是嚴肅地說道:“你們惹了奶奶廟的東西,這可不好,姚京就是個例子,你們怎就不知道啥叫害怕呢?聽我這老人家一句勸吧啊,千萬可別再惹事了,晚上都去奶奶廟那裡磕頭陪個不是去,我跟奶奶廟裡那位再商量商量,興許也就不找你們麻煩了呢。”
“放-屁!”陳金張嘴便罵,這不能全怪陳金沒素質對老人不尊重,而是在我們這些年輕人的眼裡,甚至比我們大的、比我們小的,隻要年輕,全村基本上找不出一個會尊重胡老四這號神-棍的年輕人。
我伸手拉了一下陳金製止他接著罵下去,畢竟我心裡還是泛著一絲的畏懼,想了想便說道:“胡老四,你說我們招惹了奶奶廟裡的東西,那奶奶廟裡住著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啊?不是不是,那不是個東西,啊不,不不,它是……它是……哎呀讓你給問糊塗了,總之你們別招惹了, 剛才那條長蟲,就是奶奶廟裡有了靈性的活物,可不能害了它。”胡老四有些著急,說話都不利索了。
“喲,聽你這口氣,感情這廟裡還真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神靈了,那你怎麽還怕啊?你可是咱們村,咱們鄉有名的大師,降妖除魔,驅鬼趕怪,怎麽今天反而幫著一條成了精的長蟲說話了呀?”陳金不屑地看著胡老四挖苦道。
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渠裡,冰面上的青蛇不知道什麽時候失去了蹤影,隻留下剛才石頭砸出來的一個洞,洞口的水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我無奈的說道:“奶-奶-的,長蟲跑了。”
陳金回頭一看,氣得扭頭對著胡老四吼道:“操,你這老頭真是個敗星!要不是看你年紀大我今兒個非得揍你一頓!銀樂,咱們走!”
“行了行了,一點兒都不懂得尊老愛幼!”我畢竟對胡老四說的話有點兒上心了,所以不想和胡老四鬧得太僵,可又不願意讓陳金說我被嚇著了,所以半開玩笑半勸地推著陳金向村中街走去。
胡老四似乎很著急,在後面還沒完沒了地喊著:“孩子們,可別再鬧了,聽我一句勸告吧!”
陳金一聽扭頭就要開罵,我急忙拉拽著走遠了。
到村中街拐彎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胡老四,只見胡老四正蹲在渠邊的石頭上抽著大煙袋,臉色有些淒苦的樣子。我心裡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些許酸楚之意,或許我已經相信了胡老四?他也是好心好意啊,至於說為什麽他不能用他的本事去幫我們,大概也有難言之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