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中……”姚名堂滿口答應著,從兜裡又掏出皺巴巴的一些零錢,數出五毛錢來,遞給了胡老四。
胡老四收了錢,立刻就滿眼透出開心,不過臉上還故意做出高深的樣子,背著帆布兜就往外走,嘴裡說著:“放心吧,家裡不會再有事兒了,我走了。”
從屋裡走出來,胡老四看了我和陳金一眼,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向外走去,姚名堂兩口子跟在後面走了出來,招呼著:“胡大哥,慢走啊!謝謝啦!”
胡老四剛走到院門口,陳金突然喊道:“哎呀我-操,院門上蹲著倆耗子!”
這一喊不要緊,胡老四哎喲哎喲驚叫出聲,兩步躥出院子,跑出去好幾步遠後才停下來,扭頭看向院門的門框上方,這才注意到陳金歪著個腦袋哈哈笑了起來。
胡老四氣呼呼地哼了一聲,紅著臉走了。
“你……”姚名堂氣得伸手要打陳金,可是一想這不是自己家孩子,況且陳金他爹陳鎖柱那是什麽人?所以姚明堂終於沒打下去,撤回手來,罵道:“你們這幫小犢子們!整天就會惹事,唉……”
“他爹,你說這胡老四真有那麽神?可剛才他幹啥偏偏要說有東西上了俺的身?俺沒覺得怎回事兒啊。”姚京娘好像剛反應過來似的,疑惑地問道。
姚名堂一瞪眼,吼道:“那你剛才哭啥?瞧你嚇得都跪倒地上了。”
“這……”姚京娘瞅了我們幾個幾眼,估摸著有些不好意思,也沒說什麽。
“那還不是妖孽在你身上,見到胡老四施法害怕了才跪下的,哼!”姚名堂堅信不疑地說道。
“啥呀?那是剛開始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把俺給嚇著了。”姚京娘反駁道。
“你……你個敗家娘們兒!給我滾屋裡去。”姚名堂怒了,瞪了我們幾個一眼,然後拉著老婆就往屋裡去了。
我一見他們兩口子進了屋,跳下月台向街上跑去,跑出去之後終於忍不住抱著肚子大聲笑了起來——陳金這家夥太他-娘不是個東西了,虧他想得出來,剛才胡老四嚇得那一蹦一跳一躥,速度絕對不次於年輕人。
能夠達到這樣的水準,可見胡老四剛才有多麽恐慌了。
如今想起來雖然並不覺得那有什麽很好笑的,不過估計是當時年輕,正是沒事兒閑著找樂子的時候,所以感覺特別的好笑。
大概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把兄弟逗樂了,自己也覺得無上有面子吧,陳金趾高氣揚地從姚京家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郭超和姚京倆人卻都是滿臉苦笑,像是欠下了胡老四一屁股債似的。路路剛才就沒進院子,在街上跑著玩呢,見我們走了出來,也撒著歡地跑過來,舔著陳金和郭超的手,可就是不來我跟前轉。
郭超忽然說道:“不知道他們幾家有事兒沒,唉。”
“走吧,反正咱幾個沒啥事兒,挨個家裡轉轉去。”陳金不以為意地說著,一手從地上撿起狗鏈子,“路路,走!”
“嗯,都看看去。”我點頭應著,扭頭衝郭超和姚京說道:“走啊,你們還有啥事兒?”
倆人苦笑著搖了搖頭,跟著我們倆向常雲亮家走去。
走了一會兒,姚京突然拉住我小聲說道:“銀樂,你說這個奶奶廟,咱都磕頭賠罪了,怎還沒完沒了的?”
“我哪兒知道?”我搖搖頭,心裡那股火又冒了出來,這他-奶奶-的還真就沒完了麽?不管你奶奶廟裡是個啥東西,我和陳金招惹了你,
你就來跟我們倆過不去,咱爺們兒好漢做事好漢當,人家其他幾個人都進你廟裡磕頭賠罪了,你好歹還掛了個神仙的名頭,怎就這麽不懂事兒呢? “你家昨晚上有事兒沒?”姚京又問道。
“沒事兒。”我硬邦邦地回道。
“銀樂,跟你說個事兒你看成不?”姚京往我跟前又湊了湊。
我沒好氣地說道:“啥事兒你說,你還沒說呢我怎麽知道成不成?”
“你們家之所以沒出事兒,我估計八成是因為你們家祖上有仙人,不是還給你們家留下仙氣兒了麽?我的意思是這樣,晚上俺去你們家拜拜你家老祖先的牌位,再上柱香,讓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也保佑保佑俺家,行不?”
“對對,我也去。”郭超立刻也湊到了跟前兒。
“扯淡!”我哭笑不得,“我們家有沒有仙氣兒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們去拜有個毛用啊?再說了,我們家哪兒有老祖先的牌位?竟他-媽瞎咧咧,你們誰家有超過四輩兒祖上的牌位麽?”
倆人想了想,訕笑著搖了搖頭。
我咧著嘴說道:“這不就是了嘛,我們家那位傳說中的祖先是明朝時候的人,現在算下來幾百年了,還有個毛的牌位啊?”
誰成想我這句話剛一說完,大冬天的突然轟隆隆一陣悶雷聲響徹在了天地間。
這件事兒直到現在我想起來依然不敢肯定就是悶雷,或許是幾十裡地外的西山上又在炸石頭的響聲,抑或是其它原因,當然了,也可能就真是悶雷陣陣,那麽……八成是老祖宗怒了吧?
不知道。
雷聲很短暫,只是持續了三四秒鍾,卻把我們幾個都驚得停下了腳步,路路那狗東西這次沒有汪汪地叫,只是四下裡到處看著,齜牙咧嘴地嗚嗚。
“銀樂,你剛才的話好像對祖宗不敬。”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
兩個人很是謹慎小心地一人說了一句。
“扯淡!”
我心裡有些發毛,不再廢話,急匆匆跟上了陳金。
快走到常雲亮家門口的時候,路路那狗東西卻突然拖著鏈子掙開了陳金的手,向常雲亮家門口跑去,我們幾個都吃了一驚,今兒個這條狗可真的有點兒神經質了似的。
常雲亮家住在大路邊上,前後都是沒人住了的老宅,那兩家老宅全都是低矮的院牆,破舊的柵欄門,院子裡荒草長得一人多高。路路跑到常雲亮家門口後,汪汪了幾聲,也不再叫喚,嗚嗚著齜牙咧嘴地在院牆外邊轉圈兒。
常雲亮聽著外面的狗叫聲,端著飯碗跑了出來,瞧見我們幾個過來了,一邊吃著一邊說道:“幹嘛去啊?這大清早的。”
“來瞅瞅你死了沒。”陳金嘻嘻哈哈地走上前去,一腳將正在齜牙咧嘴嗚嗚發怒的路路踢出老遠,說道:“飯做得多不?哥兒幾個還沒吃飯呢。”
“成,我讓俺娘給再熬上點兒粥,饅頭現成的。”常雲亮滿口答應,呼嚕了兩口飯,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們這是幹啥去?”
路路那狗東西挨了踢,有點兒委屈地耷拉著腦袋跑到了我的跟前,在我的腿上嗅了嗅,咬著我的褲腿就往常雲亮家房後那家的牆根兒走拖,我正在疑惑著路路為什麽跑到這兒以後就汪汪叫喚,還以為常雲亮家有邪東西了呢,路路這麽一拖,我更犯糊塗了,這狗東西今兒個瞅我不順眼,現在怎麽又來拖我?
想到這裡,我順著它走到了牆根前兒。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也都好奇起來,都說狗有靈性,拖著人走的話,肯定是發現了什麽。
幾個人全圍了過來,路路松開我的褲腿,瞅著牆角下的一個耗子洞開始惡狠狠地齜牙。
牆根兒下積了厚厚的一層雪,積雪上透著一些乾枯的草梗,兩行歪歪扭扭卻異常清晰的劃痕順著牆根兒進入了耗子洞裡。
“長蟲走路的痕跡。”姚京有些吃驚地說道。
“八成是。”我點了點頭,這種歪歪扭扭、沒有腳印的劃痕,絕對不可能是耗子走過的時候留下的,而且,我確實嗅到一絲淡淡的,有些似曾相識的那種腥臭味兒,是的,就是先前在奶奶廟聞到的那股腥臭味兒。
陳金在一旁樂了,舉起右手揮擺著喊道:“雲亮,快快,去你們家把鍬拿出來。”
“幹啥?”常雲亮詫異地問道。
“廢話,挖長蟲唄!”陳金興奮且有些激動地說道:“媽-了-個-逼-的大冬天有長蟲,肯定和奶奶廟裡那東西差不多,多好的寶貝啊,剛才就便宜了路路這狗東西一條,現在老子我也得弄一條嘗嘗鮮。”
常雲亮納悶兒了,問道:“說啥呢?什麽寶貝和奶奶廟扯上關系了?”
“沒啥。”我替陳金回答了,順手拉了一把陳金,然後對常雲亮說道:“你們家昨晚上沒啥事兒吧?”
大概常雲亮覺得我們幾個看起來都有些怪異吧,陳金是滿臉興奮,我是皺著眉頭滿腦門子心事兒,郭超和姚京面露緊張和怯意,常雲亮就更加疑惑了,慢慢地說道:“沒事兒啊,你們今兒個這是怎麽了?”
“出事兒了。”郭超慌裡慌張地走到常雲亮跟前,壓著嗓子說道:“昨晚上我們家鬧哄哄的,路路這狗東西叫喚了一宿;劉賓昨晚上撞見了鬼打牆,今兒個早上他娘病又重了;姚京家昨晚上進了滿院的耗子,把家裡折騰得夠嗆,這不,剛才還請了胡老四上他們家驅鬼除妖了。”
“真的假的?”常雲亮吃了一驚,差點兒沒把碗筷摔到地上,“,這也忒邪乎了,那也不對啊,昨晚上不都去奶奶廟裡磕頭賠罪了麽?跟奶奶廟沒啥關系吧?”
聽他這麽一說,我心裡放下了一大半的心,說道:“這麽說,你們家沒出啥怪事兒?”
“沒啊,哎不對,我想想……”常雲亮泛起了疑心,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啊是了,昨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啥我忘了,我平時很少做夢的。 ”
“去你-娘-的-吧。”陳金隨口就罵了他一句。
“操,你他-娘-的是沒事兒犯癔症,往自己身上攬髒水兒啊你?”我讓常雲亮的話給弄得哭笑不得,扭頭對哥兒幾個說道:“得了,走吧,去別家轉轉,雲亮家壓根兒就沒事兒,丫好著呢。”
不單是我和陳金,郭超和姚京倆更是不樂意常雲亮,這他-奶奶-的有點兒氣人了,哦,別人家有事兒,你們家本來沒事兒,你卻把屁大點兒,甚至是憑空捏造,胡編亂想的夢拿出來說,讓郭超和姚京聽了還覺得你常雲亮是在說風涼話呢。
我順著大街往薛志剛家走去,陳金撿起來狗鏈子,拉著還在衝耗子洞齜牙的路路跟了過來,郭超和姚京倆人有些惱意地瞪了常雲亮一眼,也快步跟上我。
“哎,你們上誰家去?等我把碗筷放家裡,咱一塊兒去。”常雲亮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剛才心疑隨口說出的話有多麽得不得體,見我們幾個都不再搭理他,急忙把碗筷送到家裡,跑出來追上了我們。
接下來自然是薛志剛和常漢強他們兩家了,我懶得再講出來,原因自然是他們兩家昨晚上沒出什麽邪事兒,如果非要說有事兒的話,那就是常漢強他爹又打他娘了,薛志剛他娘又跟婆婆吵架了。
這些家長裡短的如果再叨叨出來,那可就夠一本小說了,囉嗦。
反正這麽一圈轉下來,我們幾個哥們兒就又聚齊了。
不過我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們慢慢集合的時候,村裡那幫老太太也已經集合完畢,她們要大乾一場了。